愛的懸崖
許暮佳的話直接而鋒利,像是把刀子直插進她的心窩,鮮紅的是血淋淋的事實,蒼白的是她無力辯駁和回擊。一股氣流在胸口處盤旋,拼命上涌,像是怒火又像是最終一搏的糾纏。“我的確沒有能力幫他擺脫困境,但,我們彼此相愛,只要這點就夠了。”
許暮佳聞言後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話似的,掩住脣,纖細手指被保養得潤澤白皙,“暖晨,你還當自己是十六七歲的懵懂少女嗎?愛之所以偉大是因爲高高在上,一旦你們連拿來墊腳的物質都保證不了的話還怎麼夠到愛情?相信我,以顧墨的性格,一旦真的一無所有的時候,你們的愛情也會在尊嚴喪失中徹底失去,他是那麼驕傲的一個人,試想一下,當他一次次被拒之門外而你又步步高昇,他會怎樣?沒有一個男人能夠一輩子容忍自己的另一半比自己強得多,這是男人的劣根性,當然也是女人獲得安全保障的標準。顧墨那種性格更不會如此,到了那個時候,你們剩下的只有漫天爭吵,最後彼此疲累相互分手。”
莊暖晨低頭看着杯中的牛奶,安靜地聽她說完後淡然道,“兩人之間本應該相互扶持,許小姐似乎太操心了,再多的難關我都會陪他走下去,我不相信,這世上的路會被你堵死。”
“你錯了,不是被我堵死,而是說不準上天就要堵死你們。”許暮佳悠閒喝了口咖啡,輕輕一笑,“沒錯,如果時間允許的話你們會度過難關,但我絕對不會給你們翻身的機會。月底我父親就會正式提交訴訟,如果我不出面買房子,我敢保證絕對不會有買家出面,你說我從中作梗也好,純心使壞也罷,總之,我會讓你知道,顧墨岌岌可危的命運就是你莊暖晨造成的;當然還有顧墨的工作,你想讓他繼續做他最想做的事情嗎?只要我到那跟社長打聲招呼,顧墨連這個圈子都待不下去,找其他的工作也可以,不過很可惜,他會有案底在身啊,除非到小城市發展,在北京一旦有了案底還拿什麼資格來拼未來?對了,他的母親每一期的醫療費用都高得離譜,這期的順利交上了,下期的呢?想要維護母親的命,那至少要有穩定而豐厚的收入,以後呢?他有多少輛車子可以賣?有多少房子可以賣?聽說你升職加薪了,每年的收入也算是邁進金領行業,但這種高昂負擔只讓你一人來抗似乎也太難了,再說,依顧墨的性格,他是絕對絕對不會花你的錢。那時候,你省吃儉用卻吃力不討好,你以爲,你們的愛情之路還能走多遠?”
莊暖晨縮回手,放置腿上,心底的涼一直蔓延指尖,幾乎麻到一絲感覺都沒有。良久後,她擡眼凝着許暮佳,一字一句地問,“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將自己愛的男人逼到了死路?這樣你會開心嗎?”
“開不開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得不到顧墨我就會很不開心。”許暮佳的語氣很輕柔,可言辭很犀利,“我承認我是個很自私的人,沒辦法,就算不折手段得到一個人也好過失去。我纔不會傻乎乎地成全一個人,說什麼你幸福就是我幸福之類愚蠢荒謬的話,既然他所選擇的路不幸福,而我又能給他帶來幸福爲什麼還要放手成全呢?因爲我有這個資本能帶給他幸福,莊暖晨,這麼跟你說吧,我得不到顧墨,別人也妄想得到。”
“你太自私了。”莊暖晨緊緊攥着拳,恨得咬牙切齒。
許暮佳不怒反笑,“沒錯,我是自私。莊暖晨,那你呢?你不是也一樣自私?明明無力爲顧墨做什麼還死守着不放,這不是自私是什麼?你離開他,他反而會過得更好。在愛情上,你跟我一樣都很自私,只不過我們打得旗號不同,我拿物質來捆綁他,你是拿精神來捆綁他,不是嗎?”
莊暖晨的臉色略顯蒼白。
半晌後,她驀地起身,看着許暮佳冷冷道,“許小姐既然無心買那套房子,那我們也沒必要在這兒浪費時間,不好意思,我還有事。”說完,拿起包轉身就走。
“我相信你會好好考慮我的建議。”身後,許暮佳輕輕含笑。
莊暖晨微微頓了頓步子,在原地僵持了能有個兩三秒的時間後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樓下咖啡廳的門傳來一串叮鈴鈴的聲響。
許暮佳坐在原位,透過落地窗看着樓下那抹嬌小身影,寒風將她的長髮吹得有點亂,遮住了她原本就是巴掌大點的臉。
拿出手機,撥了一串號碼,待對方接通後她輕輕一笑,“被你看上的女人,即是她的幸運,也是她的不幸。”
對方說了一句風輕雲淡的話。
“總之,我一定要得到顧墨。”許暮佳一字一句道,態度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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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暖晨接到了電話後就直接去了朝陽公園,房門是敞着的,從醫院回來的顧墨正在收拾房間,見她回來了後迎上去問了句,“對方什麼意見?”
莊暖晨看了他一眼,心口堵堵的,輕輕搖頭。
顧墨眼底閃過一絲失望,但還是笑了笑,“沒事,年底本來希望就渺茫,等過完年之後說不準就好賣了。”
她擡眼,對上他含笑的眸,又想起許暮佳提到的他在大學時做出的種種傻事,心口的疼一直涌進眼眶,情不自禁摟住他,用力摟住他,爲什麼,她越來越害怕呢?總是有那麼一種預感,預感到她最終還是要失去他……
顧墨卻以爲她心情不好,伸手也將她摟緊,溫柔低語,“傻瓜,別難過了,年底這樣很正常。”
“可是,沒時間了。”窩在他懷裡,她忍着淚說道。
顧墨將她微微推開,雙手箍在她的肩膀上疑惑問道,“什麼沒時間了?”
“許作榮不是將最後的期限設在月底嗎?”
顧墨臉色微微一變,放下手躲閃了她的質問,不自然地說了句,“你怎麼會知道?”
莊暖晨心疼,原來他真的在瞞着她,事情其實已經朝着很壞的方向發展了,他在面對她時依舊保持微笑,只是害怕她的擔心。
“今天我見的人是許暮佳。”她啞着嗓子,攥着冰涼的手指輕吐了這個名字。
顧墨不解,挑眉,“許暮佳?她怎麼會有錢買房子?”
聞言他的話後,莊暖晨才明白顧墨壓根不知道許暮佳的身份,輕聲問了句,“她真的是你大學同學?”
顧墨皺了皺眉,點點頭。
“那你知道她就是許作榮的女兒嗎?”
這下子顧墨徹底愣住了,半晌後臉色變得陰沉,從鼻腔裡冷哼一聲,“原來如此,真是一丘之貉!”說完,他看向莊暖晨,嚴肅認真道,“以後別搭理她。”
莊暖晨看着他,對上他略顯煩躁的瞳仁,輕聲道,“如果她能出手買這套房子——”
“就算她想買我也不會賣!”顧墨不悅地說了句,轉身走到臥室裡收拾東西。
莊暖晨站在原地,心裡像是打翻了調味瓶似的,咬了咬脣跟了上去,在門口停住腳步,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後輕喚了一聲,“顧墨……”她很想跟他說,我們結婚吧,馬上就結婚,她知道顧墨一定會高興,一定會同意,但是……
許暮佳的話不停地在她腦海裡撞擊,撞擊後所滯留的疼一直捲進心底深處,又像是井噴似的蔓延全身。
顧墨知道她跟上來了,收拾了一會兒後才停手,坐在地板上,擡頭與她對視。
兩人中間就隔着一些雜物,對望着,誰都沒說話。
空氣,像是有一種什麼在破裂一樣。
良久後,顧墨看着她,眼神變得嚴肅認真,“暖晨,我問你,如果我真的坐牢了你會不會等我?”
“會!”她想都沒想直截了當回答,與此同時,眼淚跌落眼眶。
他聞言後笑了,眼底是那麼幸福,朝她一伸手,“過來。”
莊暖晨走上前,坐在他身邊,伸手與他相擁。他的手臂緊緊將她摟住,語氣轉爲溫柔,“暖晨,其實我什麼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失去你和母親,這世上我只剩下你們兩個了,爲了你們,我也要努力。”
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莊暖晨再也忍不住擡頭吻上他的脣,鹹澀的淚水沿着眼眶滑落下來……
他無論遇上什麼境況她都會在他身邊,哪怕坐牢她也會等,但,她不會讓他坐牢。
在他的生命中,只剩下她和顧母,他是那麼好的男人,最起碼,她應該爲他保住顧母……
她深情吻住他,心中卻在拼命祈禱。
如果可能的話,她願意用自己一生的幸福來換這一刻的平靜,只願時間停得長一些、再長一些,她只願這樣擁着他,感受他的氣息……
哪怕,即將到來的那一刻是他和她的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