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馮笑天的別墅裡，穆晰然剛剛接到小格的電話，講了兩句，就覺得微微胸悶，懶洋洋的聽她說了幾句，就掛上了電話。渾身微微乏力的，靠在椅子裡坐下來。
懷孕快要三個月，孕吐的現象漸漸多起來。
今天一早起牀，就開始犯惡心，吐過好幾次，到現在，什麼東西都沒有胃口吃下去。
門鈴響起來的時候，穆晰然心裡還微微期待着，是不是馮笑天回來了。這樣想着，就雙腳發軟，快步過去開了門，“笑天……”揚聲叫了一句，擡眼，卻意外的看到了站在門外，面色清冷的馮笑天的母親。
她依舊的雍容華貴，目光往穆晰然的身上掃視一圈，最後毒刺一樣，落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
穆晰然只覺得渾身冷了一下，不由的覺得恐懼，伸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護着。
“咔噠，咔噠”馮笑天的母親，穿着半跟的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格外響亮。
“聽說你懷孕了？”她目光沒有絲毫的偏離，直直落在晰然的小腹上，說。聲音到是沒有來由的溫和下來。讓晰然緊繃着的神經微微鬆了一下，卻也沒敢輕易開口回話。
她懷孕的事情，也只告訴過小格。原本想要告訴馮笑天的，可是一直都沒什麼機會說出口。近些時間，他一直有任務，身在國外，好些天沒有回來。
爲什麼他的母親會知道這個事情？突然的，就想起那個總顯得有些賊頭賊腦的鐘點工來……
“笑天還不知道吧？”她問？目光才緩緩移到穆晰然的臉上。
“如果笑天還不知道，那就快去做掉吧。月份還小，做掉的話也不會特別受罪，在家休息幾天，也就恢復了。之後，就當從未發生過。”她端端坐在沙發裡，雙腿交疊着，手上捏着自己的手包，帶着一點點憐憫的樣子看着穆晰然。清冷的眸光微微柔軟，接着說“你也算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阿姨……”她自稱阿姨的時候，目光在小格的臉上停留了一瞬，掩飾着什麼似的，掩着嘴巴低頭咳了一聲，接着說下去“阿姨也不想看你受到傷害的樣子。笑天這次答應離隊回國，在他父親的幫助下在政府單位任職，他爸爸也很高興，當然對他也有極高的期待。晰然，你懂阿姨說的話吧，我們這樣家庭的孩子，婚姻不是自己可以左右的。笑天也一樣。雖然跟你領了結婚證，但家裡人根本沒人承認這樁婚事，也沒人拿你當馮家一口人看。你馮叔叔有個戰友的女兒，在美國留學，年齡還比你小些，長的也很好，學業也不錯，已是碩士畢業。他這次過去，就是去見那個女孩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次回來，兩家就會正式見面。關於你的事情，那孩子也大概知道一點，只說男人這個年齡有過一兩次感情經歷不算什麼事兒。是個很識大體的孩子……”
“請您回去吧。”晰然一直沒說話，但臉色越來越差，抻着脖子，緊抿着嘴巴的樣子很尖銳。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指節發白，冷冷說“你出去。”
馮笑天的母親，先是一臉驚異錯愕，續而憤怒。“要進我
馮家的門，至少是個身家清白的姑娘吧，就你，叫笑天以後的仕途路怎麼走得下去？我今天來，也是看着你死去母親同我以往多年的情分上，只是只會你一聲，就算你不聽我的話，那個孩子生下來，也不會姓馮！”
“阿姨，我想您是過來人，也應該清楚的吧，懷孩子不是我一個人能辦到的事情。生不生下這個孩子，也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的事情。如果對我這個妻子，和我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話，還請馮笑天來跟我說，畢竟和我領了結婚證的人叫馮笑天，不是你。而孩子的父親也是他馮笑天。”晰然說話的聲音很生硬，也絲毫沒有給她一點情面。撫在小腹的手卻微微的發着抖，雙脣發白。
和馮笑天談戀愛那麼久，一直都沒有越過那條防線。可是結婚了，這樣的事情在所難免。
想起那夜的混亂樣子，她真不知道馮笑天那天是不是真的醉了。一聲一聲低低叫着她的名字，叫她微微晃神，也微微放下心理防線。
她被他抱的時候，只覺得疼，他那樣陌生的樣子，也叫她害怕，一點點幸福的感覺都沒有……
馮笑天的母親罵罵咧咧的走了，哐一聲甩上門。屋子裡一下恢復了最初的寂靜。
曾經的門當戶對，如今的視如敝屣。穆晰然坐在椅子裡，靜靜的就哈哈笑出聲來。眼淚都流出來。
原來他去美國，是爲了另一個更爲配的起他的女子啊……
一整天，胃口不好，沒吃多少東西。因爲感冒已是頭昏腦漲，被馮笑天的母親這樣一鬧，更是疲累到了極致。
馮笑天的母親離開後，穆晰然又慢慢躺回牀上去。
噁心，掙扎着起來又吐過一次，她才慢慢的爬起牀。
這兩天，感冒似乎越加的嚴重，昏昏的睡過兩天，身上根本沒有力氣。下了樓，廚房裡冷冷清清，冰箱裡除了幾灌啤酒和兩顆雞蛋，沒什麼東西。馮笑天已有好久沒有回來，鐘點工做事的姿態就很是敷衍。
晰然只覺得胃裡餓的發睏，伸手拿了雞蛋出來，想着乾脆和點麪粉攤個雞蛋餅吃。可是拿了麪粉出來又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在家裡的那二十年，過太久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生活，一個人的時候，居然連自己的溫飽都照顧不了。前幾天鐘點工家裡有事，早已打電話過來請了假。兩百多平的複式樓，房子裡空的叫人難受。
穆晰然拿着雞蛋發了會呆，又慢慢的放了回去。
她突然想起哥哥穆啓然。因爲小格在廚房的破壞力太過驚人，卻又格外嗜吃，對辣的食物格外鍾情。哥哥便爲了她，開始主動學起廚藝來。他自己一點點辣椒都吃不了，卻學了一手好湘菜。辣椒紅豔豔的，每道菜都做的極其地道。
這些年，小格雖不在他的身邊，他的廚藝卻是一天比一天精湛。經常做了很辣的菜，一邊放杯溫開水，涮一涮，才下飯吃。很是矛盾可笑的吃法，他卻吃的格外安心。那樣一個在人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男人，卻甘於爲自己的女人走入廚房，晰然覺得，這輩子，她自己
是沒那個福氣得到了……
打了電話叫了外賣，一口一口，味同嚼蠟。但依舊逼迫着自己，慢慢的吃下去。
如今，她並非自己一個人。雖然也沒有想要跟誰賭氣的意思，當然也沒那個機會和資格。只是微微的覺得悲涼。她握着筷子，左手又輕輕的撫在小腹上。
可憐的孩子，這個不被期待的偶然到來……
這場婚姻也好，和馮笑天的愛情也罷。最初的美好在時間和各種事件的衝擊下，變得千瘡百孔，也算是露出了本來的面目。馮笑天，她心裡曾經無人能及的英雄男人，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在她面前說折磨一輩子，幸福一輩子，只要有她陪着就好。可是轉身不是依舊，和其他女人見面，開始悄悄規劃，沒有她穆晰然存在的一個未來？
如果說最初嫁他，是爲了報復，那麼現在卻真的只想安心和他好好的，過下去。就算爲了自己肚子裡的孩子，她想，現在也應該好好的同他談談。
因而，那疊壓在牀底的照片，一直都沒能拿出來，公之於衆。
她想着穆啓然母親說的話，突然的想要發笑。真是個識得大體的好女人，怪不得自己的丈夫左擁右抱，從未當將她的存在放在眼裡。也着實可憐。
她擡手，想要自那牀底抽出裝着那疊不堪入目的照片的紙袋，想起馮笑天說“只要你高興就好。”又突的收了手。
她是真的，不敢相信，馮笑天會在和她婚姻尚存的今天，就能如此心安的走向另一個女子……
手邊的電話響起來，是馮笑天。穆晰然想了想接起來。
“嗯，在家裡。正在吃飯，”她語氣淡淡的應着話，突然就覺得莫名的委屈“笑天……”輕聲叫了一下。
“我想你，你回來。”莫名其妙涌上來的委屈，突然聲音就軟了，帶着微微的哭音。
馮笑天在電話的另一邊，微微的愣了一下。有多久，她沒有用這樣的口氣跟他說過話了呢？心底微微柔軟着，輕聲的安慰到“乖，再等兩天，這邊的事情處理完。我想離隊，直接回國內工作。”
哦，他母親說他要離隊回來工作的事情原來是真的！那麼在美國去見另外一個女孩子的話，大約也是真的了吧。她心裡比自己想象的要平和許多。
“笑天，我有事情告訴你，”穆晰然想起早晨馮笑天母親說過的話，突然頓住了。手輕輕落在小腹上，沒在說下去。
“什麼？”馮笑天持着電話問，身邊有隊友拍了他肩膀一把，“查出逃犯的行蹤了，已潛往……”
“晰然，有事回來再說，乖乖的在家裡等我。”馮笑天急急說了一聲，便收了線。
晰然望着電話，又緩緩的放在桌上。
小格公司今天開業，原本是想過去一趟的，可是想想自己的身體，要過去，也只會叫他們擔心而已。也不想繼續在這樣空蕩蕩的房間裡呆着，索性洗把臉，收拾一下，準備出去走走。
能夠去的地方真是太少了，她走走停停，腳步就向着哥哥的住所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