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顏鈺進屋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副景象。
達語和薛伶俐頭碰頭的圍在一塊兒,研究着明天要送給她父母的禮物。而另一邊,晰然一邊教妮娜下棋,一邊用雙手捧住她的小臉蛋往自己的方向轉,說“妮娜少兒不宜的東西你就要自動屏蔽,眼睛別給我隨便亂瞄!”
其實能有什麼少兒不宜呢,莫過就是剛自廚房裡手牽手走出來的兩個人,情不自禁似的,扭頭偷偷親了一口。
顏鈺看一看面前的這兩個牽手而來的人,轉身將衣服交到倪裳的手上,瞥眼又看看她的大肚子,想到了什麼似得“哦”了一聲。
“怎麼了?”倪裳扭頭問他。
“我在想,我們是不是該換個大點的房子了。你看看,這大大小小的一屋子,說不定明年後面又添幾個更小的。到時候,回來了還真沒地兒住了。”話說的很是自然尋常,卻讓被穆啓然牽着手的小格,心頭激烈的動了一下。手明明被穆啓然攥在他溫暖的大掌心裡,可是依舊覺得指尖漸漸微冷。
達語很是意外,敏感的向着小格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扭頭看住顏鈺的臉。
見他一臉淡然無奇的樣子,不像是說漏嘴。可是爲什麼他突然就……
這樣想着,達語就收拾起手底下的東西,說“伶俐去問問廚房,什麼時候可以開飯。”
“哦,好的。”薛伶俐轉身走了。
倪裳被達語掃了一眼,就招招手,將坐在一邊下棋的晰然和妮娜就叫走了。“你們兩個過來一下,麻煩幫我一起整理一下東西吧。”
“小格你跟我來一下,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看。”見身邊的人都走開了,達語才衝表情有些呆愣的小格說。
“啊?哦。好的。”她擡頭衝穆啓然微笑的臉,也很僵硬,有些不太自然。
“給我看什麼啊,怎麼跑到這裡來?”小格跟着達語走出門來,在院落裡有些不明所以的問到。
達語沒有說話,只低頭自口袋裡拿出煙來,抽出一支含在嘴上,點燃了吸一口才說“那事情,我覺得是你太在意了。穆啓然不一定如你所想,那麼在乎。”
小格到這個時候,才明白了達語剛纔奇怪舉動的意思。心底一酸,又是一暖。沒有說話。
兩個人靜靜的呆立着,達語吸幾口煙,突然就笑了一下“好些日子沒抽菸,今天躲在這裡抽幾口,真是舒坦。不過,一會兒進去要被伶俐給發現了,那可就慘了。她最近不知道爲什麼,可是很嚴厲的,叫我戒菸呢!”話雖是這樣說的,可是他臉上的表情那麼溫柔幸福,沒有一絲‘慘了’的樣子。
“達語,”小格低着頭,輕聲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問“你有沒有想過,未來自己有了孩子這樣的事情?”
“想過。”達語毫無隱瞞的意思說“和自己喜歡的女人在一起,大概每個男人都會想到這個。以後生幾個小孩,小孩會比較像誰,之類的事情。可是小格,每個人對於幸福的理解不同。不是每對夫妻要有小孩子纔會幸福。如果一個家裡,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不在,那何談
有家?這不是對那個男人來說,太殘酷了嗎?”達語說着,將菸蒂丟在腳下,踩熄了才擡頭看住小格悽惶的臉。
“你現在選擇離開他,不是爲他好,也不能叫他變的比現在幸福,只會叫他和你,都變得更悽慘。”他十分確定的口氣,那樣一張認真的不容別人質疑的臉,對住小格慢慢的說到。
“我,其實早就變得很貪心了。”小格說,其實最初的時候,她真的以爲自己可以在適當的時間裡,瀟灑的自穆啓然的生命裡退出來。可是經過馮老爺子的事情之後,她才突然的意識到,自己對那個人的感情,就像是與生俱來,融入了血液一樣的存在。
要退出什麼的,她只要這樣想一想,就開始畏懼起來……
“一直想要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和他一起,白頭到老。”小格低頭,笑聲很低,細細的,叫人心疼。
“我想顏叔叔這次,特意出口,將穆啓然單獨留下來,也是爲了試探這個人對這件事情的真實心意。他若覺得有孩子,會比你在他的身邊更加重要,就算你到時候瘋了似的想要嫁他,我想憑着顏叔叔的驕傲爲人,都不會叫你嫁的。你就放心好了。”達語笑着,攬住小格的肩膀拍一拍。“怎麼比小時候更加愛哭了?小時候的你,可是酷酷的,很少見你哭。”他說。
顏鈺拿着酒杯站在窗前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隔着一層玻璃,望着外面的達語和小格。
他想着早晨在外面的茶餐廳裡,才自祁姓男子的口中,清楚得知穆啓然在警局的各種事件始末,對將自己的小格嫁給這個人,更加有了幾分不願意。
這樣的一個心思謹慎,手段狠戾的人,將來,如果對小格的感情淡了,變了,想要對她做點什麼,實在是太容易了些。
顏鈺扭頭看一看規矩坐在沙發裡,一副等他發話的樣子的穆啓然,又暗暗的蹙了蹙眉。擡手又倒了杯酒,遞給他。穆啓然微微起身,一手撐在杯底,一手撐住杯沿,很是恭敬的接了,說聲謝謝。
房子裡突然又靜了下來。兩個人互相猜測着彼此的心思,相對坐在沙發上。
“小格的身體,她有跟你提起過的吧?因爲那場意外,這輩子可能無法成爲一個母親。”顏鈺說着話,慢慢喝口酒,翹起腿來。看着穆啓然的臉,將酒杯噹啷一聲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將雙手攤開,置於沙發兩側的扶手上。
“我知道。”穆啓然說,神色很是失落的樣子。顏鈺又暗自擰了擰眉。就單刀直入的問了一句“你介意?”
“當然會介意的吧。”穆啓然面色凝重,視線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自嘴巴里溢出這樣一句話來,簡直讓坐在他的對面,一直繃着的顏鈺氣憤的就要蹦起來“你說什麼?”連剛纔還端的平和的聲音都陡然冷了起來。
“都怪我,當初不是我……”想起自己做過的禽獸事情,穆啓然就更加的悔恨起來。
“害小格失去做母親資格的人是我,讓她一直難過,解不開心結的人也是我。”
顏鈺突生的怒氣,聽到他這幾句尚算有幾
分人味的話,才稍稍壓下去了一點。
“其實,對我來說,未來生活裡,就算沒有孩子,也沒關係。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打開小格的這個心結。其實,早在我知道當年的事情的時候,就跟爲她動過手術的那家醫院聯繫過了。醫生說現在科學那麼發達,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要個小孩,比如試管嬰兒什麼的。可是,我怕小格心裡介意,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再說,如果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領養個孩子的啊。只要小格能夠接受,我都沒關係。只是怕小格受傷,我一直都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跟她認真談一談這個事情。”穆啓然說着話,一臉求救的表情看住面前的‘準岳父大人’顏鈺。
顏鈺也表情淡淡的看着他,過一會,才雙手環在胸前,說“這種事情,當然是你們婚後再談咯。”
“你有沒有跟小格求婚?”顏鈺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問。
“啊……”穆啓然被他問的莫名了一下,但還是乖乖回答“雖然不是很正式的求婚,但也提過好幾次,都被她找各種理由給拒絕了。”
雖說他這位準岳父大人說話思維太過跳躍,但是說到這個,穆啓然還真的有些受傷,表情慘淡的很。
“連正式的求婚都沒有過,就跟我家小格談生孩子!你腦袋是不是有問題?”顏鈺突然一聲暴喝,着實嚇了穆啓然一跳。“等好好認真的給我求了婚再說!”
顏鈺說完,威風凌凌的就起身走了。
自另一邊聞聲出來的倪裳突然捂着嘴巴笑起來“自己都沒認真求過婚的人,還敢這麼大聲的教育別人,還真好意思說。”
晚上,穆卓軒也就住在了顏鈺家裡。吃飯的時候,誰也沒在提起那個話題。
小格表面也很平靜的樣子,坐在穆啓然的旁邊,只是時不時的,目光會無意識溜到他的臉上去。手底下夾菜的時候老是吧嗒一聲重新掉回盤子裡去。
顏鈺板着臉吃飯,吃兩口,看小格一眼,脣角便抿的更緊一些。
晚上休息的時候,顏鈺跟倪裳聊天“你說,我就這樣,把小格交給姓穆的那個小子,是不是有些太過草率了?雖說,在這些年來,多少跟那小子有過交集,知道那小子秉性到不是他爺爺和父親那麼壞,但是,也看的出來,那人其實也並不單純就是了。之前又做過那麼多傷害過小格的事情……哎,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小格那丫頭,又一副非他不行的樣子,真叫人放心不下。”
“小格和啓然那孩子認識了這麼多年,中間經歷了那麼多事,我想,自由她放不下的道理。更何況,我們結婚的時候,我家人也覺得你很靠不住啊。年齡又大,脾氣又燥,而且長的也是一副很花心的樣子。”倪裳躺在顏鈺的身邊輕聲說,“啊?我?哪裡花心了?真是的,都多大的人了還說這種話。”
“就是嘛,婚姻就像鞋子,合不合腳只有當事人本人清楚。我們現在能做的事情,就是祝福罷了。”倪裳伸手將被子拉高一點總結一句,翻身睡了。
顏鈺在黑暗裡,又尋思了一陣。才迷迷糊糊有了睡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