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8點55。
衛小小的短信發了過來,羞答答的語調寫着,“晚晚,準備好了沒?奴家在底樓停車場等你。”
程晚夏看着那條短信,心裡發笑,但凡衛小小求人的時候,都這個表情。
她把手機放進包裡面,早就吃過早飯,也換上了外出服,戴着自己一貫喜歡的墨鏡出了門。
電梯剛到底樓停車場,衛小小就迎了上來,非常熱情的接過她的包,“這麼久不見,星位十足。”
“得了。”衛小小求人辦事兒的時候,總是這麼的沒有底線。
“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搬回紫瑾小區來住了?被傅家人攆出來了?”衛小小納悶的問道。
程晚夏沒給衛小小說太多,只給她發了條短信讓她今早到這裡來接,衛小小在短信裡面問了她一籮筐,她沒搭理。
現在,也不想搭理。
“你再問我,我就不去了。”抓住衛小小的死穴,衛小小一般都會臣服得像只小綿羊。
果不其然,衛小小非常識趣的閉了嘴。
古城離程晚夏家住的地方不遠,不到半個小時,就到了目的地。
程晚夏一下車,就讓衛小小趕緊給她找了一個垃圾桶,衛小小話還沒有問出來,程晚夏就撕心裂肺的吐了起來。
衛小小在旁邊有些傻乎乎,不知道程晚夏怎麼突然就暈車了,明明一上車程晚夏專程吩咐了讓開平穩點,她輕輕怕打她的後背,“你身體不舒服嗎?”
“看不出來?!”程晚夏翻白眼,繼續吐,“給我餐巾紙。”
“馬上。”衛小小連忙從包裡面取出紙巾遞給她。“你哪裡不舒服啊,我去給你買點藥吧。”
“不用了。”程晚夏似乎是緩過來了些,她擦了擦嘴脣,“我懷孕了。”
“什麼?!”衛小小的聲音,絕對提高了8分,那個震耳欲聾。
周圍一些工作人員、拍戲的演員都磚頭看着她們,帶着莫名其妙的眼神。
程晚夏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你懷孕了,還跑這地方來做什麼?!”衛小小有些緊張的說道。
“不是你叫我來的?”這人的智商是有問題?!
“對哦。”衛小小愣了一秒,忽然反應過來,“我那不是不知道你懷孕了嗎?!你說你現在出來給我客串角色,要是讓傅博文那丫知道了,我的個乖乖,我不被他抄家嗎?那男人忒小氣!走走,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我和傅博文準備離婚了。”相較於衛小小的激動,程晚夏顯得很平靜。
“什麼?!”又是那高8調的聲音。
程晚夏實在很怕衛小小的聲音影響到她的胎教,她捂着肚子後退了兩步。
“你是開玩笑的吧?!”衛小小壓低了聲音,也不管身邊是否有無數多視線掃射過來,她很認真的問她,“或者說,這孩子不是傅博文的?”
“想哪裡去了!”程晚夏纔沒空和衛小小閒扯。
衛小小準備再問點什麼時,導演張宗走了過來,看着她們很是熱情,“這麼久沒有出現在屏幕上,還是那麼光鮮照人,晚晚這是又瘦了點?下巴都尖了,上鏡正好。”
程晚夏禮貌的笑着,“承蒙張導誇獎。我的戲份不多,如果可以,今天拍攝完應該沒問題?”
“知道你很忙,絕對不耽擱你多餘的時間,今天專程爲你準備了一臺攝影機,只拍你一個人的。”
“張導還是這麼的有風度。”
“見笑。”張宗笑了笑,“半個小時後開機,先和藝銘對對臺詞。”
“好。”
張宗離開後,衛小小在背後做着鬼臉。
程晚夏實在受不了衛小小有時候太過幼稚的舉動,她拉着衛小小,“去找找你的小混蛋吧。”
衛小小也覺得這個時候,對臺詞比較重要,而且兩個從未見過面的,總得熟悉一下感情纔是。
兩個人走進藝銘的化妝間。
嗯,看來藝銘混得還算真的不錯,獨立化妝間,在拍戲的時候,不是一般人可以擁有。
藝銘看着衛小小和程晚夏,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衛小小連忙招呼着藝銘,“還不叫姐,不是晚晚姐幫你,你現在還能坐在這裡?”
藝銘似乎是嘀嘀咕咕了些,最後還是很有禮貌的喊着,“晚晚姐好。”
程晚夏點了點頭,她其實不太會和人親近,沒有衛小小那麼強的社交能力,她找了個位置坐下,“對對臺詞吧。”
藝銘點頭。
衛小小出門去給他們拿水喝,實際就是給他們單獨的空間,培養一下演戲的感覺。
程晚夏和藝銘對了一會兒臺詞,兩個人似乎都興致缺缺,會不會演戲,能不能演戲,有沒有默契,演員之間相處一會兒就能夠感覺得出來。
他們兩個很有默契的把劇本放下,過了一遍,都不想再過第二遍,藝銘甚至是拿出了手機,一個人在那裡玩遊戲。
程晚夏本不想多說什麼,而且每個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樣,她完全能夠接受任何人的生活方式,只要不影響到她的生活,但是現在,她抿了抿脣,淡淡輕輕的聲音說着,“藝銘,我們隨便聊聊。”
藝銘愣了一下,默默地放下手機。
“我不是以前輩什麼的來對你說教,我就是以衛小小都是我們經紀人的身份,算得上是同門吧,說一些關於衛小小的事情。”
“您說。”藝銘對她還是很尊重,儘管沒怎麼表現出來,但言語間看得出來,和衛小小口中說的那個調皮搗蛋的小混球其實不太一樣。
她也知道衛小小喜歡誇張,沒太盡信,所以也不覺得驚訝。
“衛小小這個人很拼的,不要被她的表象所迷糊,她不是那種把錢看得比任何事情都要重要的人,她愛的錢絕對是在她那個能力該得的那一份,她不會爲了得到更多而去坑害任何人。”程晚夏看着藝銘,看着他白皙而乖美的臉,“衛小小當年在爲我奮鬥的時候,吃了很多苦,但不管她自己忍受了好多,她總會覺得,她對我的付出還不夠,她對我的保護還不夠……你可能不知道,衛小小曾經是當助理出生的,能夠混到今天這個位置上,不是靠運氣的。她的辛苦,很少人會知道。”
“我知道。”藝銘看着她。
“不,你只是能夠想象,但是從來沒有親眼看到過。”程晚夏說,“你知道她爲什麼抽菸嗎?她不是一開始就會抽菸的,那是因爲曾經爲了幫我談一個代言,學的,學到後面覺得很管養,娛樂圈的大佬們喜歡女人抽菸。還有,你知道她爲什麼喜歡花美男嗎?不是她好色,而是在讓自己忘卻一些不開心的回憶,她曾經因爲我,放棄了她曾經深愛的學長。你還不知道,她有胃病,她其實也會賴牀,也會耍小孩子脾氣,也會有很多自己不願意做又逼迫着自己去做的事情。”
藝銘咬着脣,沉默。
“一個願意爲別人付出這麼多的女人,基本上都不會太壞。”程晚夏說,“所以,就算是我的拜託也好,別再這麼任性了,對衛小小好一點,她能夠給你想到的,都是爲你考慮的最大限度。”
藝銘依然沉默。
程晚夏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只是繼續說道,“今天衛小小可以讓我來幫你,下次,或許就是她犧牲自己來幫你。她從來不會讓她身邊的人爲了她受傷,但她總是喜歡,傾盡自己的所有,來保護她身邊的人。”
“所以,我纔會這麼愛她。”藝銘擡頭,對着程晚夏一字一句。
程晚夏有些微驚。
藝銘抿了抿脣,說道,“衛小小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吧,我一直在追她。”
“沒有。”
“因爲,她不相信我對她是認真的。我曾經我總是鬧出些小東西讓她擔心,讓她爲我煩憂,卻真的是因爲,我想要引起她的注意,我想要讓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我個人身上,而不是在我的前途上。但是……”藝銘停頓了一下,“剛剛你說的讓我改變了我的想法,我想我還是太幼稚了。”
程晚夏嘴角微微一笑,“你和衛小小相差?”
“9歲。”
“你愛她?”
“不要用這麼懷疑的眼神看我。”藝銘不舒服的皺眉頭,明顯還是一小鮮肉。
“沒有懷疑,只是覺得……”
“我會照顧衛小小一輩子。”
“但是藝人和經紀人之間傳緋聞……”程晚夏後面的話不多說。
在娛樂圈的人都知道,這是不行的。
直接的後果就是導致,要麼藝銘被公司放棄,要麼衛小小被公司放棄。
“我會承擔起一個男人的責任。”藝銘很肯定。
程晚夏覺得自己實在也能多說什麼,不是懷疑藝銘對衛小小的感情,而是……
好吧,她承認,她實在不看好。
藝銘似乎也知道程晚夏的想法,有些不爽的靠在一邊的沙發上,繼續玩遊戲。
程晚夏也靠在沙發上休息了一會兒,沒多久衛小小就進來說要開拍了。
兩個人一起走出去。
張宗給他們講了講這幾段要求,程晚夏和藝銘倒是很有默契,幾乎每個場景都是一次過。
直到,拍攝到下午時刻的那一場,吻戲。
衛小小死皮賴臉的讓張宗改成了借位,她的理由是,傅博文看到這一條會殺了她,她還不想死。
張宗雖然不太情願,還是被衛小小說服了,說真的,要是真的惹上了傅氏,對他們而言也不算是好事兒,而且這次找程晚夏拍戲,多多少少也想借着程晚夏和傅氏攀攀關係,捉摸着年度有個大戲,纔有機會讓傅氏融資。
兩個人拍到情動時刻,程晚夏肚子突然有些微痛,一種不好的預感瞬間來襲,在堅持着導演喊了最後一聲“咔”後,程晚夏一把抓着藝銘,額頭上瞬間就佈滿了汗水,“讓衛小小找車,趕緊送我去醫院,別驚動其他人。”
她不想被媒體爆料什麼。
藝銘也被嚇住了,連忙點頭,跑過去找到衛小小,悄聲的說着。
衛小小臉色也變了,急急忙忙扶着程晚夏,送她到來時的那輛保姆車內往醫院開去。
程晚夏的臉色越來越白。
衛小小已經急的有些手足無措,嘴裡一直嘀咕着,晚晚你別嚇我,你不要有事兒,千萬不能有事兒。
程晚夏已經沒多餘的心思去安慰衛小小了,她只是捂着肚子,忍受着蔓延的疼痛,默默的告訴自己,要堅強,一定會沒事兒的。
一定沒事兒。
車子很快的抵達了醫院。
醫生推着滑動病牀把程晚夏火速的送去了急救室,這一間醫院是程晚夏一直進行產檢的醫院,程晚夏剛上車時就讓衛小小給醫生打了電話,醫生已知道她的情況,初步斷定出現了早期溶血現象,因爲程晚夏的白色裙子上,已經有了點點血漬。
衛小小一直在走廊上看着急救室亮着的燈光,整個人已經嚇得不知所措。
藝銘是跟着一起的來的,他拉着衛小小緊緊捏在一起的手指,溫柔的嗓音在她耳邊說道,“別擔心,她不會有事兒的。”
“要是有事兒的話,怎麼辦?我不能看着她有事兒!”衛小小很少哭的,但這次,真的急紅了眼眶。
下次,再下次,就算讓她死她也再也不讓晚晚來拍什麼狗屁戲了,她會內疚一輩子。
“不會有事兒的,相信醫生的能力。何況我們剛剛送得這麼及時,不會有事兒的。”藝銘一直安慰。
衛小小卻似乎沒辦法放鬆一秒。
藝銘只能陪着她,突然像是想到什麼,連忙開口道,“現在不該給傅博文打個電話嗎?”
衛小小似乎也纔想起,連忙拿起電話,撥打電話號碼的手指都在發抖,“喂,傅博文,我是衛小小。”
“恩,我知道。”那邊傳來一個平靜的,磁性的,男性嗓音。
衛小小沒心思感嘆這個男人的聲音有多銷魂,她握着手機的手在發抖,“晚晚現在在醫院,你到醫院來一趟好不好?”
“哪裡?!”那邊的聲音,急速變化。
“弘揚私立醫院。”
話剛說話,那邊就已經掛斷了電話。
衛小小也不沒心思再搭理這個男人的不禮貌以及霸道,她雙手握在一起,在不停的祈禱。
15分鐘,還是20分鐘。
走廊上響起了男人急促的腳步。
傅博文大步走過來,看了一眼急救室,看着衛小小和藝銘,“怎麼回事?”
“是我,是我今天讓晚晚去客串一個角色,我當時真的不知道她懷孕了,然後我就讓她去了,她也答應我,然後……”衛小小已經有些口詞不清了。
“我問她現在怎麼樣?”傅博文臉色一黑。
他不需要聽那麼多經過,結果怎麼樣。
藝銘接過話,“剛剛拍完戲,晚晚姐喊肚子痛,我們就送她來醫院,來醫院的時候,裙子上染了些血,半個小時前醫生急着就把她推進了急救室,我們不知道現在情況。”
傅博文狠狠地一拳打在牆壁上。
他就知道,早晚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衛小小和藝銘都怔怔的看着傅博文,他的表情看上去不是在埋怨任何人,反而是自己。
兩個人也都沒有說話,靜靜的等着急救室裡面的人。
沒多久,急救室大門打開。
三個人都大步的擁了上去,“醫生,怎麼樣?”
“誰是病人家屬?”
“我是,我是她丈夫。”傅博文連忙站出來。
“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傅博文轉頭看着緊閉着眼睛,皺着眉頭的被推出來的程晚夏,猶豫了一下,跟上了醫生的腳步。
剛走進醫生辦公司,醫生直接問道,“你知道你太太的身體情況嗎?”
“知道。”
“那你應該就知道她的身體根本就不適合懷孕。”
“恩。”傅博文點頭,覺得自己真的做了很多很多錯事。
“她到醫院來檢查很多次了,我們勸說多次都無效,她執意要生下孩子,以前幾乎都是她一個人,我們也不好給家屬做思想工作,我還是覺得,你勸勸你太太,這個孩子,多半保不住。”
“現在是什麼情況?”
“剛剛打了一針強制抗生素,算是穩定下來,但是這種藥越用到後面越沒有效,反而對母體和胎兒不好,你太太這段時間一吃東西就嘔吐的原因幾乎就是因爲吃這種藥的所致,而且……我就說直白點吧,這種藥也是激素藥,就算胎兒生下來了,也極有可能不健康。”
傅博文捏緊手指,“我會和我太太再談談,謝謝你醫生。”
“恩。”醫生點頭,“現在去看看你太太吧,如果能夠做好工作最好,實在做不好,下次再出現這種情況,家屬同意的話,我們會考慮做流產手術。”
傅博文的手指捏得更緊。
如果是這樣,程晚夏應該會恨他一輩子吧。
他轉身,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看不到前方路的感覺。
他真的很想問老天爺,爲什麼就會讓他,這麼難過,他這輩子,還是上輩子,做了有多喪盡天良的事情,需要得到這樣的報復!
他一直在很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腳步停在病房門口,手握着門栓,半天沒有動靜。
裡面的房門突然打開,藝銘面對面看着傅博文,微微愣了一下說道,“我出去。”
傅博文微點頭,讓開了些。
藝銘離開了,他晚點還有一場戲,看程晚夏基本穩定了,衛小小的情緒也平復了,才準備離開。
這是,他怎麼都覺得,傅博文和程晚夏之間,好像誤解很深。
房間裡面的人也似乎感覺到門口的動靜,程晚夏也醒了,和衛小小一起,轉頭看着他。
他走進去,很自然的坐在程晚夏的旁邊。
他們也有大半個月沒有見了,其實,傅博文有些僵硬,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很自然,“要不要吃點什麼?”
“不用了,我剛剛讓阿姨在家裡煮了些粥送過來。”程晚夏很平靜的說道,她還要住幾天院,醫生說建議多觀察兩天。
“好。”傅博文點頭,似乎兩個人陷人了冷場之中。
衛小小不太知道他們的感情,只是今天上午聽晚晚說起要離婚,現在看來,是晚晚單方面想要離婚吧,傅博文明明還這麼愛,這麼愛。
她想了想,“那個我出去抽支菸,一會兒回來陪你。”
應該給兩個人留點空間纔是。
傅博文看着衛小小離開,輕輕的坐在了程晚夏的病牀邊,看着她有些蒼白的臉頰,他忍了很久,似乎也醞釀了很久,很久很久說着,“晚晚,不要了可以嗎?”
程晚夏真的沒有想到,傅博文還是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把頭微微的扭向一邊,口氣冷漠,“醫生對你說了什麼嗎?”
傅博文抿了抿脣。
“不管醫生對你說了什麼,不管多少人告訴我這個孩子不能要,我都會很明白的告訴你,這個孩子我要定了,我要用盡我的生命去要他,傅博文,別阻止我,別讓我真的恨你,一輩子。”
------題外話------
完成5000字,明天向6000字進軍。
羣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