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盛楠一直坐在手術室門外的地上,直直盯着某個方向,一動不動。他的手機在此期間響過無數次,他像是聽不到,漸漸的也來了許多人,喬笛、喬曼翎、喬啓遠、喬笳,最後是喬啓疏,但他好像根本看不到。
所有人都以爲他在沉思,在哀傷。但其實,盛楠什麼都沒有想,他不敢想,只要想到一點點,那個他一心呵護,一心渴望她快樂的長安生死不明的躺在手術室裡不知第幾次的生死未明,他就會瘋掉。
他知道全部都是他的錯。如果當初沒有和嶽玲瓏發生那種事,如果當初沒有放開長安的手,如果一次又一次他能抓住她,不會的,事情不會發展到今天這步。如果,那一次他能大膽的回到她身邊去,如果他沒有匆匆離開這裡,是不是長安早已回到他身邊,在他的身邊,他不會讓她痛,不會讓她苦,不會讓她受傷,更不會讓她,生死未卜……
手術室的門打開。
所有人都湊過去,盛楠卻沒有力氣站起來,他只是像機器人一樣,把目光轉移到出來的喬啓遠身上。
“碎片已經全部取出,沒有傷到腦神經。”喬啓遠道。
一陣沉默,喬家的人居然沒有一個反應過來,還是阿瑟說了句,“太好了!”
然後,所有人才鬆了口氣,有人露出笑容,有人仍然難以置信,但盛楠已經站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了病房,喬啓遠下意識的阻攔,被喬啓疏拉住,他的臉色看起來並不好,低聲道,“剩下的話,說出來吧。”
喬啓遠一愣,其他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喬啓疏。
但,喬啓疏瞭解喬啓遠,更明白長安此次的傷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否則手術根本不可能進行這麼長時間。
喬啓遠無奈,他本來想讓大家都高興一點兒,尤其是讓喬啓疏稍稍放鬆再把接下來的話小心的說出來,這樣多數人也就能夠接受,可是喬啓疏居然這麼瞭解他和這場手術,他蹙眉,看看衆人小心翼翼的目光,瞭解不得不說。
“腦組織受傷,可能會造成一些後遺症。比如間歇性失憶,神經性損傷……癱瘓甚至是……是……”
“突然性腦死亡。”喬啓疏替他說出來,問,“發病率有多大?”
“如果是健康人,也許比較小,可是長安有心臟疾病,如果……”喬啓遠說不下去,他只得說,“只要好好保養,基本不會出現最後一種可能的,大哥,你不要把事情往最壞的方面想,長安還年輕還有很多機會!”他握住喬啓疏的手,因爲他發現喬啓疏在發抖,他晃晃悠悠,幾乎站不住。
他的女兒,年紀輕輕的生命,居然就面臨着隨時都可能突然倒下死去的可能!讓他如何能夠承受!
整個喬家都陷入悲傷,卻沒有人注意到站在手術室門內的盛楠。喬啓遠的每一句話他都聽到了,通往手術室還有一道門他被攔在門外,聽到了他說的所有的話,他的眼前,這個世界瞬間都變成了黑色的,他的長安,離開他的時候,還是個會笑,會露出他最喜歡的那種冷靜笑容的女孩子,突然之間就變成一個脆弱的,隨時都會永遠離開的生命,他不知道,他到底該怎麼辦?怎麼活下去,或者,怎麼親眼看着她死?他覺得冷,渾身都在發冷,又要倒下去,可他知道這一次不行,他決不能再離開,更不能倒下,他要陪着她,哪怕她只有一分鐘,他也必須在她身邊!
他答應過她,她回頭,就可以看到他,他不能再讓她失望!
長安被從手術室推出來時,喬家多數人已經極力調整好情緒,包括喬啓疏,他慢慢跟在牀邊,進了加護病房,後面跟進來的是盛楠,喬啓遠本來想讓盛楠離開,但出乎預料的,喬啓疏允許盛楠留下。
他明白,長安愛盛楠,她現在需要他。
長安沉睡着,除了蒼白的臉色,慘白的脣片,什麼都不能給予迴應。但喬啓疏和盛楠坐在她身邊,卻覺得彷彿永遠都看不夠那張臉,那個呼吸着的,還活着的長安。
喬家的人後來漸漸散去,阿瑟也跟着離開。他有種自己的感情剛剛開始就被迫熄滅的難受,所以他並沒有立刻回到喬家去,而是開着車在這個城市裡兜風,然後想清楚了一些事情,比如,如果真的喜歡她,至少可以成全她的幸福。
夜色深沉,入夜時候,突然又開始下雨。雷聲一輪一輪的從遠處滾過來,或者直接從天空中砸下來,閃電一道一道的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綻裂,雨瘋狂的敲打着窗子,像是在宣泄一般的下着。
城市裡播報了暴雨藍色預警,這個夜晚,喬家沉浸在傷痛中。
但,有人已經開始準備新一輪的戰鬥,有人已經振作,有人漸漸明白了自己的責任,有人,陷入迷茫當中。
喬老夫人站在窗口,看着窗外的大雨,她有些遲疑,到底該不該把長安逼到這個份兒上,該不該讓她承擔起一個家族的重擔。她做的很好,但是,太累。恰如當初的自己,在老爺過世後,拼了命的力挽狂瀾撐起喬家,那個時候,她也有很多隨時都會死亡的危險,但是她的苦,真的要讓長安再嘗一次嗎?她不忍心,畢竟,她是她的孫女。
“老夫人。”凌晨時,吳媽再次進入房間,勸解她,“睡吧,剛剛醫院裡已經傳來消息,長安小姐的病情穩定下來了,四爺也已經醒過一次。”
“老大……”
“大爺去看過四爺,還守着長安小姐。據說,盛楠也在。”吳媽說。
“他回來了?”老夫人突然問,原來,她是從來不會理會盛楠的存在的。在她眼裡,盛楠只能是長安的過去,決不能是她的未來。
“是。”吳媽小心回答,“雖然什麼都沒說,可是據說看起來,很堅定。”
很堅定?老夫人突然想起當初大爺要娶自己的時候,病牀上的母親問她,“爲什麼心甘情願揹負罵名也要嫁給他?”她回答,“他愛我,我愛他,很堅定。”
既然如此……
老夫人笑,“那就讓他留在長安身邊吧,只要她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