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氣喘吁吁,臉色有些不大好,雖然身體本身就有些老毛病,可是那威風凜凜的氣場依然在,沉思一會,對衆人道:“那小兔崽子現在在哪裡?”
衆人面面相覷,這個家裡的小魔王,誰會知道他在哪裡呢?一向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除非他自己願意回來,不然怎麼也找不到他。
“打電話給他,讓他馬上回來!”老爺子氣勢洶洶地下命令,那模樣,彷彿在軍隊裡,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霸氣。
李承炫的爸爸,也就是老爺子的二兒子立馬道:“是!”
三分鐘後,李承炫的電話就接通了,電話的那頭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你在哪裡?”
“外面。”
“馬上回來,爺爺要見你。”
李承炫眯起眼睛,不經意地看見那幾個還在被折磨着的小混混,嘴角掛着一抹冷笑,或許真該讓某個人見見這個場面。
“理由。”
李承炫的爸爸皺了皺眉,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會這樣對他講話,雖然他一向和他不親,但是也不至於這樣冷冰冰。而老爺子在一旁一直冷着臉。
“我來接!”說着便把電話拿了過去,“你馬上回來!”即使沒有看見他的表情,外人也能猜測到他現在的怒氣衝衝,話裡的感覺都帶着刺。
李承炫不由得冷笑,什麼時候,他們家的人都變成這樣頤指氣使了?倒真是沒看出來,這都能遺傳。
“該回去的時候,我總會回去的,而且,泠泠恐怕現在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我了吧。”
不說還好,一說起泠泠,老爺子更加是怒髮衝冠了,一隻手拿着電話沒有空隙,另一隻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連手機的這邊都能夠聽見桌子震動的噪音。
“你這臭小子,還敢說你妹妹,還不快點滾回來!”
老爺子怒氣衝衝地掛了電話,誰也不理,喘着粗氣,面色發紅,不是自然的紅,而是被氣的,“這臭小子!”聲音不響,但是在屋子裡的幾個人都聽見了。
這還是晚上,夜色正濃,外面夜深人靜,在這一片廢墟之地,有誰會知道,還有這麼一處場所。就算有人來,也不敢有人說什麼話,畢竟這已經是威寧房地產旗下的土地了。
一陣陣的慘叫聲不絕於耳,用鬼哭狼嚎來形容也一點不爲過。除了幾個正在遭受酷刑的當事人之外,其餘的人都是面無表情的。就連彭小豬也是絲毫沒有感覺,彷彿在他面前的不說是一個人偶罷了。
看他們面色自然,訓練有素的樣子,樓一一便明白了,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應該是習以爲常了,所以纔會這麼鎮定自若。她側頭,看着一旁的男人,忽然覺得她其實一點也不瞭解他,心裡沒來由得一陣心慌。
輪廓分明的臉,深邃的眼眸,尖尖的下巴,高挺的鼻子,不管從哪一個角度看過去,都是這麼完美,只是他的
眼睛裡永遠有一層淡淡的水霧,讓人看不清此刻他心裡的想法。
“家裡來的電話?”彭小豬見李承炫一直都是沉默的臉,從接電話開始到現在臉色都有些陰沉,似乎是心情不好的前兆,而一般這種情況下,總會有那麼一兩個人中槍,誰要倒黴了。
“嗯。既然他們這麼想要我回去的話,那我就回去一下吧。”
可是他的腳還沒有走出幾步,身形便頓住了,回頭看去,自己的衣角正好被樓一一攥在了手裡,緊緊地,不肯放鬆一點。彷彿一鬆手,就會失去似的。
“別去。”
她知道這個要求很任性,甚至有些無理取鬧,但是這個時候,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希望有人在她身邊陪着她。不管她了不瞭解這個男人,至少這個男人對她是好的,目前是好的,未來還有太長的路,她不知道以後會變成什麼樣,能捉住的只有現在,也許只是這個衣角。
李承炫足足比樓一一高一個頭,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她那雙帶着霧氣的眼睛裡充滿着期待,她不自覺地咬着下脣,模樣看起來委屈極了,不像一個成熟的女人,倒有些像年幼的孩子。連帶着他看向她的眸光裡也帶着絲絲憐愛。
“好。”只一個字就決定了。
“我們回去好不好?”她有些緊張,已經聽了很久了,這樣的叫聲,雖然不是她在施行,但是聽在耳朵裡總有些不舒服,心跳得很快。
李承炫看着她的臉色,的確有些不大好,有些蒼白,毫無血色。從剛纔起,她就一直緊抿着嘴脣,手緊緊地攥着,絲毫沒有放鬆的跡象,兩隻手攪在一起,那是她的標誌性動作,每當她感覺緊張活害怕的時候,就會做這個動作。他往往能從那個動作裡看出她此刻的心情。
“好。”對着彭小豬使了個眼色,摟着樓一一的肩,往外走去。
彭小豬點點頭,做了一個“你放心”的手勢,即使李承炫不說,彭小豬也明白該怎麼做。這些人曾經傷害過大嫂,就憑這一點,他們就通通該下地獄了。那一天他比炫老大更早看見大嫂的樣子,在花美男發現大嫂並且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呆了,手上的電話都沒拿穩,方向盤差點就要打滑了。
他問花美男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在第一時間見到大嫂那樣子,他幾乎要驚叫出聲,這麼多年在商場上摸爬滾打,青少年時期就混過黑幫,什麼大場面沒有見過,但是他看見大嫂的時候,心都顫抖了。
大嫂的臉蒼白得可怕,身上的衣服全都破爛了,花美男的西裝套在她的身上,勉強能遮住。她的眼睛一直睜得很大,但是目光裡卻完全沒有焦距,也不知道在看什麼,手指甲已經嵌進了肉裡,手掌上有傷痕,能看得見血絲,她卻絲毫沒有痛覺的樣子。下體一直在出血,這麼久了,她的意識恐怕早就模糊了,但是依然緊緊抓着她衣服,眼睛怎麼也不肯閉上
。
那一幕,他想,他今生也不會忘記。幸好老大沒有看見,若是看見了,他該有多心痛。
上了車,李承炫伸手給她繫好了安全帶,輕聲在她耳邊道:“累了可以睡會兒,到了再叫你。”
樓一一搖搖頭,不是她矯情,而是真的一點睡意都沒有。自從發生了那種事情之後,她就一直很討厭睡覺,好像一睡着,所有的記憶就會變成夢境,在睡夢中重新上演一遍,讓她每每睡覺的時候,都有一種恐懼。生怕沉溺在夢中,再也醒不來,那樣的惡夢輪迴上演,她的心承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痛楚。
其實不睡覺,外面的風景也挺好看的,有多久沒有這麼睜大眼睛看着夜裡的風景了。現在想想,似乎只要靜下心來,什麼都很美,即使在自己身邊的平凡的事情也很美。不用花錢去那些風景區買個票,長途跋涉去看個風景。這也是精神享受了。
李承炫並沒有勉強,她喜歡怎麼樣都好。“要不要聽個歌?”
她還是搖搖頭,不知道爲什麼,現在聽見歌聲,也覺得心狠浮躁,一點也靜不下來。她打開一點窗,風從裡面吹進來,把額前的碎髮吹得亂飛,眼睛都有些睜不開,她也一點都不覺得難受。
伸手微微把吹得到處亂飛的頭髮按住,不經意間摸到額角的一個小傷口。這是那天在掙扎的時候被他們推到牆上,磕到的。本來一點都不覺得疼,卻不想竟然能變成一個傷口,雖然現在已經癒合了,卻要留疤了,幸好頭髮遮住,看不見它。但是看不見並不代表它不存在,至少這時時刻刻提醒着她,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並不是一場噩夢,而是真正存在的。
李承炫雖然在開車,但是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樓一一,看着她摸着額頭上的傷口,若有所思的樣子,以爲她是在意那個留疤。女孩子,總會在意自己的外貌,他安慰她,聲音柔柔的,和平時的他大相徑庭。
“不用擔心,若是在意那個傷疤的話,可以動個小手術,除掉就好了。”
“不用了,我想留着。”
他側頭看她,有些疑惑:“爲什麼?”女孩子難道都不是愛美的嗎?
“就算身上的疤去掉了,可是心裡的傷痕還在,既然如此,去掉和不去掉又有什麼關係,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她的聲音柔柔的,很輕,像是風拂過臉頰一樣,但是聽在李承炫的耳朵裡,卻像是平地驚雷,在他心裡投了一塊巨石,波瀾起伏,難以平靜下來。
身體上的傷痕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慢慢消失,但是精神上的心裡的傷痕,卻不會被時間的塵埃所掩埋,只會越來越清晰而已。記憶就是這樣,越是想忘記,只會越清晰,所以什麼對不不好,你只會記得越清楚,往往對你好的事情反而忘得快。
不是有那麼多恩將仇報的人,而是記憶喜歡選擇性,選擇了壞的那部分,忘記了好的那部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