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真生氣。
母親可以對他不重視,可以拿他當理所當然奪到正室的最大盾牌,但是爲什麼對他最想要疼愛的女人,母親也要這樣無情?
他討厭聽見母親的嘴裡辱罵小乖,他想惡狠狠地把這些讓小乖委屈的話全部打掉,他不想看到小乖強忍難過的面孔,他不想……
看着眼前的牆壁和地毯他的眼睛發花,一種無能爲力的眩暈從大腦深入發出,他悄悄抓住胸前的襯衣,怎麼這麼暈,這麼難受,象是要死去一樣的難受。他想,死就死吧,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以前流鼻血還能控制,現在連控制都控制不了,這具身軀不過是具軀殼,它太累了,生鏽了,也有動不了的一天。
以前他的生命中只有一個妹妹比較重要,現在若若身邊有個簡君易,他放心。可是小乖和童童,他放不下,他無論在什麼地方都牽掛着這一大一小。
小乖以前說得不錯,他就是一個無恥之徒,會有報應的,那時候爲了溫家人而活的他不在乎。
如今報應來了,他卻放不開手,得到了幸福,嚐到了三口之家的快樂,他改變主意了,他想活着,想快快樂樂地活着。然而老天卻不給他這個機會,這……是不是就是因果報應?
腳步越來越輕,溫賢寧的耳邊有個聲音不停地在說話,攪得他胸口鈍痛,心臟有如破裂般的撕扯着,直至沒有知覺。
“哥……”眼前的景象在重疊,視線裡已經看不到任何東西,只有嗡嗡的響聲,好象是若若的聲音。
在車裡越等越覺得不對勁,溫賢寧早上淌鼻血的畫面不斷在腦海裡切換,唐珈葉快步進屋,人還沒到樓梯便聽到樓上溫若嫺急切的呼喚聲,“哥,你怎麼了,醒醒……易,易……快我來……我哥……血……哥……”
溫若嫺一貫從容的聲音顯得慌亂不堪,撕心裂肺,唐珈葉心裡一緊,哆嗦着突然反應過來,擡腳跑上去,踩在柔軟的印度暗紅花毯上的腳步雜亂無章,跑得又快又急。
很快,畫面映入眼簾,溫若嫺正蹲趴在地上吃力地抱起一個身影,暗紅的地毯上有一大灘鮮紅的血跡,而這血跡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倒在地上,不醒人世的溫賢寧。
胸口痛到快要撕裂,急切的腳步軟了下去,明亮柔和的眸子被奪去了所有光彩,唐珈葉淚水朦朧,不知自己是怎麼走過去的。
高大的身影倒在地上,了無生氣,任憑溫若嫺怎麼呼喊,象是一具沒生氣的紙片人。
她看到溫若嫺臉上驚惶失措的表情,嘴巴在動,看到簡君易從樓下奔上來,看到溫母從身後的書房裡跑出來,看到保姆們慌成一鍋粥,他們在說着什麼,卻什麼都聽不到,她漸漸明白自己出現了耳鳴,有無數個聲音在耳朵裡叫着,不可能,他不會有事,不可能,他早上還好好的,只是流了點鼻血。鼻血沒什麼要緊的,她以前上學時也經常流,不就是婆婆的補品給鬧的嗎?
不,不對,婆婆最近沒燉補品給他喝,自打上次溫修潔離家出走後,他在早餐桌上對婆婆說過的,以後不喝補品。
那是爲什麼?是什麼原因?是疲勞過度嗎?是不是工作壓力大的原因?
被無數種疑問糾結着,唐珈葉眼前的一切看起來發虛,不真實,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大叔,大叔,你醒醒,我是小乖,大叔……求你不要這樣,大叔,你醒醒啊……求你不要嚇我……快要醫生,快叫醫生啊……求你們救救他,求你們……”
許久之後,她聽到自己的哭腔,才發現溫賢寧不知什麼時候被她從溫若嫺手裡奪過來,緊緊抱在懷裡,眼淚如決堤的洪水拼命往下掉,整個人顫抖着快要泣不成聲。
看着兒子蒼白到沒有一丁點血色的臉,溫母也慌了,拼命朝保姆大叫,“快、快去打急救中心的電話,快!”
其實簡君易已經在撥,坐在地上的唐珈葉完全沒有看到,她一邊摟着昏迷過去的溫賢寧,一邊哆嗦着從皮包裡翻出手機,可由於手指抖得太厲害,手機從手裡滑下去。眼睛被霧氣遮蓋,她慌亂地用手在地上摸,有保姆從身邊跑過,踩中了她的手,她渾然不覺,嘴裡一個勁地在叫,“我的手機,我的手機……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求求你們,快準備一輛車……”
手機不知掉到哪個角落,找不到了,唐珈葉又開始企圖扶溫賢寧下樓,可她身子板太薄,溫賢寧長手長腳,身材健壯,相對於她來說太重,她的臉蛋憋得通紅也沒能把溫賢寧扶起來。
溫若嫺和溫母來幫忙,反而是添亂,還是簡君易攔在她們前面,一把將溫賢寧背到背上,快步往樓下跑。
唐珈葉最先反應過來,幾乎在簡君易奔下去的同時拔腿跟了下去。
溫若嫺眼睛通紅,立刻緊隨,溫母被嚇壞得不輕,嘴裡一直喃喃着叫着兒子的名字,整張臉極難看,三個女人踉踉蹌蹌跟在後面。
好在,車子剛衝出溫宅大門,救護車及時趕來,醫護人員把溫賢寧擡上車,插上氧氣。
鑽進車裡的唐珈葉緊緊抱住溫賢寧沒撒手,指尖哆嗦着在他臉上摸索,“大叔,大叔,你要堅持下去,想想我,想想童童,你一定要堅持。”
救護車裡除了醫護人員不能待太多人,只有唐珈葉和溫母進來,溫若嫺和簡君易只好開着車跟在後面。
溫母接近不了兒子,一看唐珈葉‘演戲’的樣子就來氣,“你放開,你這樣抱着他怎麼呼吸?你想我兒子死是不是?”
那個字從婆婆的嘴裡說出來這麼輕而易舉,唐珈葉的身體卻是已成爲一抖,擡起臉來,“我不放!說什麼也不放!媽,都到了這種時候,你怎麼還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