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露瑤站在家裡26樓公寓的陽臺欄杆上,小心地轉過身,背朝着外面的百米高空,風吹得她的衣衫獵獵飛舞,不過她穿得很嚴實,不然的話只怕跳下去時風把衣服吹掉,那就糗大了,同樣,她還選擇背過身跳,這樣掉下去時會後腦着地,百分百會死,即減少了摔得半死致殘的可能性,也能不會讓她的面部變得血肉模糊那麼可怖,歸根到底,她也是個女人,就是死也要死得漂亮些。
所有的安靜和淡然都是裝的,從於博雨對她說出“我們完了”四個字時,嚴露瑤的生命就已經生不如死,只剩下一刻也無法停止的宛轉心傷和撕心裂肺,她體會到了於博雨所說忙不迭送死的感覺,在回到香城後,她只想爲自己離開這個世界盡全力儘快掃清障礙,今天她終於完成那個機器,可以毫無掛礙地解脫一切,她在完成實驗後最快的時間裡,回到了他們家空無一人的公寓樓,站在26樓的陽臺外,呼呼的風聲吹散了她一直以來的心痛如絞、萬劫不復,她閉上眼,感覺心中終於逐漸平和安寧,慢慢鬆開抓住欄杆的手,向後仰去。
一雙手忽然用力抓住她還沒鬆開的那隻手,嚴露瑤睜開眼,看到於瀟雨氣極敗壞的一張臉,她下墜的力量如此強大,而且又用力掙扎,於瀟雨卻拼死命地拽住她,將她用力拖了上來。
於瀟雨在嚴露瑤的車上安了定位系統,剛纔是張清擔心她纔給他打的電話,讓他找到她,他趕到這裡,正好千鈞一髮,此時他手腳並用,將掙扎着的嚴露瑤的雙手綁在牀架上,總算歇下來,累得幾乎脫了力,不由重重喘息。
嚴露瑤坐在地上,雙手被綁得很開,她無技可施,不由尖聲說道:“放開我,你現在不讓我死,總有鬆綁的時候,難道還能一輩子看住我。”
於瀟雨盯着她一會兒,突然冷笑:“於博雨不愛你了,你就這麼萬念俱灰、了無生趣了?”
嚴露瑤轉頭不理。
於瀟雨又道:“女人真是弱者,感情的俘虜,你看於博雨多麼精明,即有嬌妻,岳父退休後還會繼承位置,真是金錢、美女、權勢滾滾來,難怪他當初給了那三千萬眼都不眨,以他的能力,就算他一文不名也會輕易鹹魚翻身。”
他俯下身靠近她的臉:“你看你就很笨,你現在什麼都有,卻想爲了一個不愛你的人跳樓尋死,真是太失敗了,其實我一直是把你的人生導向輝煌的,你怎麼從來都看不到,那個於博雨,兩年前就不屬於你了,你們今生沒有緣分,你只要想開一點,兩個人各自過自己燦爛的人生,有什麼不好?”
嚴露瑤眉眼低垂,片刻擡頭說:“你的這些話我怎麼覺得噁心。”
於瀟雨怒火難抑,抓住她的肩膀:“你怎麼從來都無視我,我對你很好你知道麼,這香城哪個女人不羨慕你,你只要好好考慮一下我,就會發現你嫁了一個很多女人想嫁的理想男人。而且我不花心,我不會背叛你,只要你稍微迴應一下我,我們這一生會過得很幸福。”
嚴露瑤搖搖頭:“我早已心有所屬,沒辦法迴應你,現在更是心死了,你還是放了我這個死心眼的女人,找個想嫁給你的女人吧。”
“我愛你。”於瀟雨認真地說。
嚴露瑤冷“哼”一聲:“你不過把征服我、拆散我們、進爾報復於博雨作爲一個最富挑戰性的事業,現在你成功了。你所謂的愛不過是征服、霸佔、摧毀而已,你雖然不犯法,可你人性已經基本沒有,於博雨雖然一直罔顧法紀,但他的人性比你多,我想你完全有理由報復於博雨,是他有意無意中用他的命運摧殘了你的命運,讓你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我不恨你,我現在只想用死來得到安寧,你如果真的有一絲善心的話,就放了我,讓我安於我的命運吧。”
於瀟雨長這麼大沒聽過這麼振聾發聵、直擊他心底的語言,而這話出於這麼一個平時幾乎寂寂無語的女人口中,他凝視着她,面前的這個女人有着難得一見的人生大智慧,只不過她一直被她可悲的命運壓得無喘息之力。
於瀟雨說:“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麼,如果你要自殺的話,於博雨也完了,你現在這樣,是想拖着於博雨和你一起死麼?”
嚴露瑤淡然一笑說:“你現在已經害不到他了,我這兩年一直製造的,是一種消除記憶的機器,高飛那一部分的記憶今天已經被我永久消除了,他再也不記得於博雨讓他做的任何事,也再也做不了污點證人,我要跳樓之前,給你留下一段影碟,你可以看一下全過程。”
於瀟雨看完了影碟,他知道兩年來制約她的繩索已經消失,他凝視嚴露瑤:“你竟然用我的錢製造東西來對付我,可你現在完成這個還有意義麼,於博雨已經不愛你了,你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你要是有些理智的話,就還是和我過日子,以前的事都翻過去,我們重新來過。”
“我恨你。”嚴露瑤黑色的眸子注視他:“我也活不下去了,生命對我來說就是一種負擔,你總是在逼我做我不願意做的事,總是讓我活得這麼悽慘,今天你就行行好,讓我遂願一次,行不行?”
於瀟雨黯然,他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有如此強的挫敗感,這兩年他幾乎把一多半的精力都放在她身上,甚至他努力將公司發展壯大,潛意識也想讓她認可他,可是到了今天,他才發現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她的心思竟然還是全在於博雨那裡,他掌握了她的生死。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鬆了她的綁,然後跟着她一起死,隨即又打消了念頭,覺得那樣也太師出無名,他就是陪她死了,她能有一絲的感動麼。
兩人對坐無言,一個愁腸百轉,一個心事重重,屋裡暗了又亮、亮了又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