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姒的情緒一下子就低落了下來。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她會不會也想當一個普通人?”
景姒的聲音忽然低了,“當一個普通人,沒有那麼不可思議的記憶力,也沒有那麼讓人驚豔的學習能力,醫術也不必那麼好,不必有能力救治那麼多人……就只是當一個普通人,普普通通沒有什麼特點沒有什麼特色沒有什麼特長的人。這樣,至少她能平安順遂一生……”
“可是如果她只是一個你口中那麼平凡那麼普通的人,或許你們就不會成爲朋友了,或許……或許她就不會成爲談澤和談時的媽媽了。”雲初慢慢地說道。
景姒愣了一瞬間,緊接着就也笑了起來,“是啊,你說的這倒是。如果她真的那麼普通的話,或許我們還真成不了朋友,而她和談晉承之間,恐怕也不太可能了。”
“沒有如果。”
雲初低聲說道。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如果的話,她會選擇認識談澤嗎?她會選擇認識談晉承嗎?
景姒深吸口氣,點點頭,“的確,沒有如果,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如果。”
說到這裡,兩個人似乎都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都沉默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景姒才忽然擡頭,看着雲初,“好啦,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都已經過去了,安安如果知道阿澤和阿時都已經長這麼大了,健康平安地長大了,她應該也會很高興的。”
“阿時的身體不好。”雲初忽然說了一句。
談澤的確算是平安健康地長大了,長成了一隻小妖孽。而談時的情況,就差多了,小丫頭的身體實在是不好,如此輕易地就會生病發作……
如果身爲醫生的母親顧以安一直都在的話,她應該會從小就調理談時的身體,說不定談時的身體狀況現在能夠稍微改善那麼一點。
不過……
不過也不一定。
雲初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兒過於苛責了,也過於吹毛求疵了。
顧以安的確是醫生,是很厲害的醫生,然而談晉承給談時配備的可是一整個醫療團隊,先前給談時檢查的那位曲醫生帶領的一整個醫療團隊,全天24小時隨時待命,全年無休,這樣全方位的呵護,難道還比不上顧以安一個人嗎?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再好的醫療團隊,都比不上一個陪在孩子們身邊的活生生的母親,不是嗎?
很多東西,是再好的醫生都無法代替的,比如說情感,母親和孩子之間的那種親暱的情感。
談時可以對着母親撒嬌對着母親發脾氣,可她卻不能對着醫生撒嬌發脾氣。
還有,如果她的母親在的話,她根本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情緒波動,發病的次數自然也會減少……
想了這麼多,雲初忽然覺得自己挺可笑的。
管她什麼事啊!
她有什麼立場去指責顧以安?
她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顧以安不陪在孩子們的身邊?
她經歷過顧以安所經歷過的那麼多的殘忍嗎?
她承受過顧以安所承受過的那麼多恐怖的壓力嗎?
她面臨過顧以安所面臨過的那麼多進退兩難的抉擇嗎?
她什麼都沒經歷過,什麼都沒承受過,也什麼都沒面臨過……
她,有什麼資格評價顧以安?
她,有什麼資格指責顧以安?
雲初一下子就沉默了下來。
“其實安安一直都活得很累。”景姒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我就沒見她開心過幾次……當然,她跟談晉承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她唯一開心又輕鬆的時刻。說真的,我一直都很感激談晉承,如果沒有她的話,安安的生命裡將會連一絲絲的亮光都沒有。如果沒有他的話,安安一個人要承受那麼多……實在是太孤苦了。”
雲初沒吭聲,雙手交疊,無意識地摳着自己的指甲,腦子裡一片空白。
原來愛上一個人,竟然是這種滋味。
無時無刻不想要看到他,無時無刻不把他放在心頭,別人的任何一句話,都有可能讓她聯想到他,任何跟他有關的事情,都能在瞬間抓住她全部的注意力。
以及,提到他和別人有多幸福的時候,她的心中就會像是有一千萬只螞蟻在競相啃噬她的心。
就如同是此刻這般。
她幾乎無法控制自己內心深處的痛楚。
景姒是顧以安的好朋友,她對顧以安的瞭解,無疑是很深的。而從她口中說出來的跟顧以安和談晉承有關的話,更是具有着相當強大的可信度的。
他和她很幸福,他們在一起的時光,是屬於兩人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光。
一對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多麼完美的一對,多麼讓人豔羨的一對。
如果是其他任何人,雲初都能笑着祝福,很開心地祝福他們,祝他們永遠幸福,真心真意地祝福。
可是偏偏是談晉承和顧以安……
或者應該說,偏偏是談晉承。
當她對他在意的時候,那麼她的眼中也就只剩下了他,原本從來沒有過的嫉妒、心痛,無數的負面情緒紛至沓來。
雲初從沒像現在這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識到,她是真的愛上了他,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他。
對於雲初來說,她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心了,無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了。
或者應該說,自從她意識到她喜歡他的時候,一切就已經無法控制了。
現在,她唯一能夠控制的,是自己的行爲。
她的自制力還在,儘管自制力也已經搖搖欲墜,可至少,她還能管住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也要關注自己的行爲!
“一個家庭,沒有女主人就是不完整的,無論是對於男主人來說,還是對於孩子們來說,都是這樣。”景姒嘆了口氣,低聲說道,“之前也有很多女人,希望成爲談家的女主人。只可惜,不說談晉承能不能接受,首先不能接受的,就是談時和談澤。”
聽到這些話,雲初的心中瞬間咯噔了一下。
她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景姒,心中一片不安,景姒爲什麼會忽然說起這個,她……她看出來什麼了?她說這些話,是不是在警告她?景姒到底是從什麼地方看出來的?她是哪裡做的不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