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小芝回孃家後，老黃就越發晚回來。柳兒儼然成了個“小大人”似的，她放學回到家，就趕緊燒起火煮飯，然後燒熟兩個菜後帶着芳兒吃完，涮淨碗後又給老黃留好飯菜熱在鍋裡，等這一切做好了拿了鑰匙把屋子的前大門鎖上，然後再從後門進屋拴上門閂帶着芳兒進裡屋。
柳兒不愛學習，她沉迷於言情小說，小說裡很多意思她都看不懂，她就挑着對話部分看。等老黃在開門回來時，她就藏好書拉黑了燈裝成睡着了。老黃每次回到家都會上裡屋來看看他們，有時給他們拉好踢去的被子。看完他們後就去了廚房吃着女兒爲他留的飯菜，女兒做的飯有時是夾生的，有時和稀飯一樣，菜都是加了鹽巴用水煮熟的，有時太淡有時又太鹹，沒有經過大火炒的菜是吃不出香味的，老黃吃不慣這種飯菜，經常扒兩口應付下，有時興趣來了就出去電魚，電上幾條回來煎好後再喝上一壺酒，喝了酒後他就能一覺到大天亮。
時常，他喝多酒時對着空空的廚房罵小芝，每次罵完後就發誓自己再也不去接她回來了。還有時，他會發瘋般想女人，回到裡屋從櫃子裡找出小芝的裙子，用力抱緊裙子和枕頭呼呼大睡。小芝走後，屋子裡沒人收拾，一團亂糟糟的，也沒人喊柳兒芳兒起牀，他倆早上上課也經常遲到了，被班主任徐老師罰過很多次。
一個週五下午放學後，徐老師把柳兒留在了教室，他對柳兒道：“今天學校有任務，老師要對學生家進行家訪，等會我和你一塊去你家一趟，你帶一下路吧。”柳兒知道父親沒那麼快回家，便答應了。
她帶着徐老師來到了自己的家，徐老師看見柳兒家裡好像有段時間沒打掃過般，物品擺放凌亂屋子裡也較髒，柳兒讓他在廳堂坐着等老黃回來，她自己和芳兒去了廚房燒火做飯，徐老師撣了撣凳子上的灰，便在廳堂坐下來。
天黑了下來，廚房飄出飯糊了的味道，徐老師在廳堂聞到這個味後，便來到了廚房。他見柳兒滿頭大汗，腳踩在一個小板凳上正在把一個大鐵鍋裡的飯舀到另外一個盆子裡，鍋裡已結了厚厚一層鍋巴。他走過去接過柳兒手裡的鍋鏟，幫着柳兒把飯舀到盆子裡，又讓芳兒燒小些火。舀完後，柳兒又踩上了小板凳開始洗起鍋來，許老師見柳兒鍋沒洗乾淨便讓芳兒添大火開始放油燒菜，又見她放了油後直接讓菜入鍋後立馬加上水開始煮，就忍不住走上前和柳兒詳細說起炒菜的過程，告訴她鍋一定要洗淨炒菜菜色纔好看，菜呢一定是炒出來的香，並且挽起袖子還示範着做了另外一道菜。柳兒第一次這麼仔細聽許老師講話，她想不到平常嚴肅的老師燒起菜來特別利索，特別是用像他們家這種土竈，她開始降低了對許老師的厭煩感。
許老師燒好菜後，他不想讓倆姐妹吃飯感覺不自在，便又坐回了廳堂的凳子上繼續等，柳兒和芳兒吃過飯後洗涮好了碗筷，許老師見老黃還沒回來，便起身問道：“你爸媽每天都這麼晚回來嗎？”
“我媽和弟弟妹妹去外婆家了，她和爸爸打架了，爸爸都是這麼晚回家的。”芳兒回話道。
柳兒斜瞪了一眼芳兒，小聲道：“誰讓你這樣多嘴的。”芳兒也回瞪了柳兒一眼，嘀咕道：“本來就是嘛。”
許老師看到外面天色有點晚了，覺得今天是不能完成這項工作了，便起身告訴姐妹倆今天就先這樣，回頭再到家裡來，說完就推着自行車走出了院子。許老師摸着黑路小心地往前走，不時的狗叫聲傳過來，他的內心說不上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今晚看到柳兒他們的生活，他對孩子們多了一份同情，這些家長溫飽問題都沒有解決，只是顧着生娃卻抽不出時間育娃，這樣的家庭環境沒改變，如何又能怪得了娃們不自覺讀書呢，要娃們進步，還得要家長改變觀念才行啊。他心裡琢磨着。
第二天天剛放亮，許老師因擔心老黃他們出工早，就蹬了自行車來到了柳兒家。柳兒聽到敲門聲給許老師開了門，她看到許老師一點也不驚訝，直接領着許老師到廳堂招呼他先坐着，自己則來到了老黃的裡屋，看到還在呼呼大睡的老黃，她上前用力推了他幾把連喊了幾聲爸後，老黃才睜開雙紅的眼，有點不耐煩道：“柳兒，你怎麼啦？”柳兒兇了一句道：“我班主任這會來咱家了。”老黃眯着眼看了下窗戶外面，又閉上了眼道：“胡說什麼呢。”正準備安心睡下時，又聽到一陣溫和低沉悅耳的聲音傳來：“您是柳兒的家長吧？”他半睜着眼望向屋子門口，那兒正站着個穿着白襯衫戴着眼鏡的小夥子，手裡拿着個筆記本，筆直地站着看向他。
“哦，對對對，我就是。”老黃睜大眼睛趕緊起身坐起來說道。“敢情您就是那個頂替袁老師的新來的老師吧？”
“您好，我是調來有一段時間的許老師，目前帶了柳兒班的班主任。”許老師不高不低的音總是拿捏的很好，聽起來如磁石般的有吸引力。
老黃的酒立馬醒了好幾分，他想着肯定是出大事了，要不然老師怎麼一大早上他家來了，他急忙讓柳兒拿來外褲，邊往自己身上套邊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啥，許老師，您別笑話，您看我這...”
“您不急，我在廳堂等你。”許老師說完就轉身去了廳堂。
老黃瞪着眼看着柳兒道：“你犯啥事了？”柳兒卻一臉不屑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說完就走出了裡屋，老黃在她身後嘀咕道：“等下看我怎麼抽你。”
不一會兒，老黃匆匆來到了廳堂，他給許老師倒了一杯水後不停地道歉，許老師已經聞到老黃身上的酒氣，他語重心長地告訴老黃昨天在他家裡所看到的孩子們的生活，以及柳兒近段時間的表現，遲到、課堂看小說、作業經常不完成、不和老師同學交流，性格越來越內向等等，這些不良現象在柳兒身上越來越嚴重，勸慰老黃身爲家長要花點時間陪伴下孩子，以免誤入歧途。
老黃原以爲柳兒是惹了什麼大禍了，聽到許老師聊的這些內容，心中的石頭便放了下來。他心想，這女娃不是塊讀書的料就算了，女娃們有點文化就可以了，以後找個好人家嫁了那纔是真的呢。許老師說的那些道理，老黃愣是沒聽進去幾個，他壓根就不想聽，但又不好意思直接打斷許老師的言語，便一直應付着。
終於，許老師在老黃不斷的點頭“認可”中離開了黃家，老黃在他走後，邊嘀咕着肚子還填不飽，誰有心思管娃管麼寬呢的言語，邊脫了衣繼續躺平在牀上睡起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