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六的牽引下,彩石老闆和村支書見了幾次面後,村支書同意了他在東頭山腳開挖彩石的事,前提是每月由彩石老闆支付100元好處費給他、以及開挖彩石的員工必須從東頭山腳有責任田的村民裡選且工錢按市價。老六建議在有責任田的每家每戶裡出一個勞動力,這樣對大家都公平,就這樣,大家一致同意了他的建議。
木每家也有責任田在山腳,自然也有名額在內。這個消息讓木每媽媽着實高興,挖彩石雖說是純粹的體力活,屬於高危險工種,但工價相對彈棉被賺的多多了,她盤算着有了這個收入,他們總算可以改善一下家裡的生活了,說不定時間長了還可以另外建棟新房子呢。木每爸爸是喜憂參半,他高興是因爲有了高點的收入養家,憂愁呢是煙爲自己也真正成爲了苦力的農民工,但目前又有什麼辦法呢?他如果不去做,木每媽媽肯定會自己去的,他咋好意思待在家裡讓一個女人去幹這種體力活呢?他卷着煙猛吸了幾口。
開挖彩石的第一天,老六給每個參與挖彩石的人員發了一頂安全帽,轉告了下注意事項,接着帶着大家沿着山邊小路走到了國道旁,告訴大夥每天上午和下午有兩趟拖垃圾在這裡等候,挖好的彩石就挑到這個位置。大家議論着小路不是很好走,有人說倒也還好不遠,老六又在旁邊號召了一番,於是大夥也就沒什麼意見了,又回到山腳開始幹起活來。老六的工作呢,就是檢查彩石的質量以及跟蹤車輛到點後運輸的問題。
木每爸爸和大夥一樣,每天扛着大鐵鍬、鋤頭到工地開工。他在去和回來的路上,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不似別的工友樣直接在肩膀上搭塊毛巾,安全帽掛在鐵鍬上,嘴裡叼着煙大搖大擺朝山腳去。他呢用了個布袋裝了安全帽和毛巾提在手裡,戴着頂草編織的帽子,把帽檐也壓的低低的,到了工地現場纔拿出安全帽換上。
工地上的日子是枯燥的,爲了打發時間,工友們時常高聲聊着天,有時還講上一兩段葷段子樂呵下或是高聲歌唱,老六也時常在工地晃來晃去地走走,在大家面前“吹牛”或者講段子,老六感覺神氣極了,他買了根便宜的花領帶繫着,穿了雙皮鞋還刷上了鞋油,雖然腳底時常沾着泥巴,儼然像極了監工般。他帶來的段子也時常讓大家笑得前俯後仰,他神氣極了。
木每爸爸有空時就在旁邊捲菸抽,他不似他們那樣大聲說話,說話時還是溫和低沉,保持着謙遜有禮,也不像他們那樣喜歡葷段子,他覺得他們粗劣不堪,又在心裡罵自己過得連老六都不如。抽完煙後又埋着頭默默地幹活、偶爾也會迴應下工友們的話。每天收工回到家,他都感覺自己的身子好像快要散了架似的,隨着時間的變化,手上的血泡已磨成了一層層厚實的老繭。每天記帳時,原來讓他自己感到特別驕傲的那一手好字已經寫得越來越不像樣了,手上一握筆就好像使不上勁,胳膊一擡都是酸爽的,於是那原來寫得一手蒼勁有力筆挺的字也開始成爲了他之前最討厭看到的那種輕飄飄、潦潦草草的字體了,隨着時間的變化,他晚上收工回來也不再必須要看下書才能睡着了,有時一躺下,鼾聲就已經響起了。
一天工作中途休息間隙,一個工友遞了支菸給他,看着他一口一口吧嗒吧嗒抽着煙,工友問道:“還不適應這種生活嗎?”他吐了口菸圈,慢慢迴應道:“還好吧。”工友嘿嘿一笑:“不是我說你,你呀別指望回去做老師了,現在咱們這種人家啊沒有個關係哪能跟那些有關係的比。”他沒有接話,眼睛望着眼前的山,增添了一層愁容,工友又接着道:“咱們幹這種活,說白了,幹一天是一天,說不定哪天命都不是自己的了,何苦愁着自己呢。只要老孃老婆孩子不餓着,咱們就得快活着過每一天。”工友說完還在他肩膀上拍了兩拍,吹着口哨又繼續做活去了。工友這一拍讓他感覺有點受污辱,要知道以前都是他和家長反應孩子情況時,有時拍拍家長的肩以示安慰的,他不同的倒吸了口氣,長嘆了一聲,又想着工友說的話,忽然想起之前因自己母親的家世問題,天天被罰挑屎的苦日子,後來好不容易平反有了一份舒適體面點的工作,現在又掉回了窟窿裡了,這種日子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他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重見明媚的陽光,也許像工友說的那樣還沒等到見陽光自己就折了......他不敢再往下想了,於是又長嘆了口氣,一腳踩滅了菸頭,上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