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呀！快來人啊！快抓住這小子！”
“臭小子！你還敢來！？想不想活了！？”
“滾開！死乞丐！”
“你這個傢伙！騙不到了就偷！被我抓到了打死你！”
“兄弟們！有誰發現了那個傢伙就打！憑什麼他可以每天都吃到東西！？我們這裡不容許有他的存在！”
……每天，每天，伴隨着我的就是這樣的一些話語，當然會累，當然會怨……以前……算了，想什麼以前啊……都是以前了……我靜靜地靠在那深紅色的圍牆上，一點一點地咀嚼掉了剛剛偷到的饅頭——閉目休息，順便想一些有的沒的。
上次被打暈過去醒來就發現被扔出來了，爲了那個願望，我當然不會再想離開這裡了，不過這個地方真是越來越難待了，不但街上的人都認識了我對我有一定的戒心，而且那些“同行”們的嫉妒心真是越來越大了，現在老遠見到了他們，也只能到處躲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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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說了嗎？丞相最近要出門呢。”我聽到了這句話，本來昏昏沉沉就要睡着的，一個激靈，站了起來，隨後想想不妥，便有坐了下來，裝作不經意地隱藏起自己，靜靜聽着
“丞相不是天天都要上朝嗎？”
“這不一樣啊，聽說這次是要出遊呢！你不知道丞相可喜歡‘悅琪’湖了，據說以前去過一次就說來年要再去的……”
對話的兩個人漸漸走遠，聲音也淡去，聽不見了。我愣愣地坐着，忘了上次被打到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隨即變得狂喜，興奮地渾身都在顫抖，理智什麼的早就被我拋到了腦後，也根本不去在乎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出遊！？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再次見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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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不知道他出遊的具體時間，我每天都會在那紅色圍牆的大門周圍晃盪，被守衛的人發現過好幾次，也打過好幾次，但是後來，聞風而來的百姓實在是太多了，擠在門前的人越來越多，守衛們也就實在是管不了了，是啊，他是多麼的出色啊，就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樣，又有多少人願意爲了他赴湯蹈火，想要見他一面的何止我一個呢？
我本以爲，就算這個消息是真的，但是在這麼多人圍觀的狀況下他也會取消這次出遊——不過，我想我估計錯了——當那扇宏偉的大門緩緩打開的時候。人羣一下子亂了，就算明白擠到最跟前去也不過是看到一輛馬車，人羣也是像瘋了一樣的往前擠，我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撥開眼前的人往前走幾步，可是瘦弱的我反而被人羣衝擊地更退後了，一個猛烈的撞擊，我差點被撞個人仰馬翻，只好先站定了身子，在原地眺望。
似乎有官兵出來遣散人羣，前面的人流停了下來，最前端更擁擠了
“啪！”一聲炸響，不知道是誰，在這個時候放了一個鞭炮，人們安靜下來了幾秒，回頭四處查看。
“啪啪啪啪啪——！”緊接着，一連串的鞭炮聲響起，不時有人被腳底突然炸響的鞭炮嚇得尖聲大喊。場面完全陷入混亂了，人們你推我我推你想離接二連三爆炸的炮竹遠一些，這樣密集的人羣怎麼可能活動自如，接下來的，只能是一場踩踏事件。火上澆油一般，遠處的巷子裡突然衝出了一批人馬，有的拿着大刀，有的拿着鐵錘，也不顧會不會傷了其他人，衝着人羣就奔了過來。
“蓄謀刺殺！”我的腦中立刻就蹦出來了這幾個字，人多力量大，這個時候大部分剛剛出來遣散人羣的官兵早就被人羣不知道衝到了哪裡，剩下來保護他的已經寥寥無幾。我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哪裡來的力量，推開左右逃散的人就往馬車那邊衝去……
四周一片哭聲，不時看到有倒在地上流着血shen yin的人——他們有的是被誤傷的，可是更多的，是被和自己一樣的逃難者踩傷的。刀劍撞擊的聲音不時響起，刺耳的讓人心口難過，不遠處的地方還起了火，濃煙滾滾，嗆得人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哈！”背後響起一聲吼叫，隨即感到瑟瑟的冷風，我一個踉蹌跌倒在地，飛刀呼嘯着砍中了一個士兵——我渾身一陣冷汗，清醒了不少。跌跌爬爬地站起身，環顧四周——頭痛欲裂……我抱着頭蹲下，痛得渾身發抖——這是一個多麼相似的場景！何曾相似啊！那個一生中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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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滴液體飛濺在我的臉上，火辣辣的熱，我輕輕放開額頭，用袖口擦拭了一下——血……強壓下心頭的噁心，強迫自己站起來——四周的人已經走了不少，至少能動的都已經跑掉了，終於不再像是剛剛一般寸步難行了，謀殺的人已經有好多很靠近馬車，可是圍着馬車的侍衛卻是越來越少。我飛快地朝那邊奔去，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會被誤殺；不在乎是不是能讓他看到；甚至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在那個馬車帶着的轎子裡……
最後一個侍衛被殺死了，沾滿了血液的大刀就要砍向那頂轎子……我的心臟已經停止跳動，是如此的自責，爲什麼自己不能再跑得更快些，更快些，爲什麼我的體質這麼虛弱，爲什麼我是如此無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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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刀始終沒有落下，不是它的主人不想，只是它的主人生命早已消逝。他緩緩從轎子走下來，慢步踏下好發無損的馬車，沒有說話，甚至也沒有可以用眼神示威，卻仍是讓人感到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那無視世間萬物的神情……感謝上天，能讓我再一次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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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車後，雖然周圍早已沒有任何守衛了，卻愣是沒有一個人敢先上前攻擊他，只得慢慢移動腳步，裡三圈外三圈地圍住他。他卻是像眼前根本沒有這些凡人一般，只是像在看風景一樣大致掃視了一下週圍，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能從那沒怎麼變化的表情上看出來他微微皺了下眉，那樣子，不像是在思考怎麼樣逃生，反倒是像在思考着回去了該怎麼樣責罰他失職的下屬。
此時，終於有人忍不住動了手，手起刀落，那個人的姿態絲毫未動，只是手中多了把出削的銀劍，而那個按耐不住動手的人卻早已命喪酒泉，甚至連自己是何時被殺的都不知道，只剩那滾落的頭顱上那圓瞪的雙眼昭示着他的死不瞑目。
周圍的人看見平日的兄弟死狀甚慘，怒火上涌，一起衝了上去。要我說，這真的不是什麼明智的主義，剛剛那一招足以見雙方的武功差距，只不過這麼多人一起圍攻，倒也有可能拖住他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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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這空中散落，起舞，最終濺在地上，與先前的血跡融合在了一起——看不出來了……就如同它們的主人一樣，在這個動盪黑暗的年代裡，最終只不過是別人的重影罷了。
那個人就像是在櫻花中飛舞的雪花，翩翩的，似乎像是在起舞，只是那手一揮，身邊便只是有了更多的櫻花……圍攻的人已經死了一大片了，那個人卻是毫髮未傷，不只如此，他甚至身上都沒有粘到任何一滴鮮血！我渾身打了個冷戰，他這是多麼的無情啊，可明知道愛上他就猶如飛蛾撲火一般，我卻仍是撲了上去，甘心毀滅……
身後大約十幾米的地方傳來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濃烈殺氣，也許是我從出生以來過的就不是安逸的生活，對於殺氣我倒是非常敏感。我很快地轉身，面對着殺氣傳來的地方——殺氣是從一棵大樹上傳來的，那個人躲在樹葉從中，只隱隱約約看到個影子，只有那幾支泛着銀光的箭尖，露在葉子外面，在陽光下看得十分清楚。
我似乎聽到了弓箭拉開的聲音，看得更清楚了——是三支箭，瞄準的——正是我心中的神——他此時仍在揮舞着寶劍，消滅着膽敢攻擊他的人
【嗖嗖嗖——】
在那一瞬間，我完成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迅速的轉過身，衝着他的方向跑去，在他的身前，擋住了飛速衝來的箭……
【……好痛啊……眼前一片模糊……】三支泛着陰冷光澤的銀箭毫不留情地盡數沒入了我的後背……我吐出一口血……努力地支撐起上身，拼命地睜大眼睛，想要看一眼他……就一眼……可是……我的眼前只剩下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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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頭上感覺到冰涼涼的，本來火熱的難受也一點點淡下去，似乎聽到旁邊有些吵雜的聲音，我慢慢睜開了痠痛的眼睛，眼前霧濛濛的，白乎乎一片，什麼都看不見，耳邊傳來一聲絕對沒有什麼好感的
“你醒了。”
視線漸漸恢復了一點，還是有些模糊，但至少能看清站在牀邊的是個小女孩
“走狗！醒了還裝什麼死！？別一臉迷茫地看着我！你這個走狗！！”
冷不防地被罵了一句，誰都會生氣，但是背後被火燒了一樣的疼痛讓我有火也發不出來。手上一陣不適，想動一下看看到底怎麼了卻纔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居然被綁起來了。
“真不知道哥哥把你這個廢物救回來幹什麼！？該死的傢伙！都是你！哥！我說你啊！你幹什麼冒死把他帶回來！？要不是……”
“好了，小蓮。”
一個醇厚的男中音響起，我這才注意到旁邊居然還有一個人。我想把頭擡起來看看這個聲音好聽的人長得是個什麼樣子，可惜，被縛住的雙手阻止了我的想法。
“哥！你當時不管他就是了！又不一定會死的！你救他幹什麼！？”
屋裡靜了好一會兒，那個人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那個聲音才又響起：“小蓮，你現在太激動了，還是先出去吧。莫大哥平時待你很好的，還是去拜拜他吧。“
氣勢洶洶的少女聽到了這一句話，似乎纔想起來這件事一樣，身邊的怒火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她背對着我，全身都在發抖——過了很久，才用顫抖的哭腔低喃了句“——莫大哥……”
我有一些悲傷，估計這個人是在剛剛的混戰中死了吧……爲什麼，我還活着呢……
【啪！】臉頰一陣火辣辣地痛，把我的從哀傷中拉了回來，我緩緩移動被打偏的視線，將它移到少女的臉上，我這纔看清這個女孩——臉上還有明顯的稚嫩，雖然話語堅硬，可是還是掩蓋不了她聲音的青澀啊……還是個孩子啊……
“都是你！都是你！你爲什麼要救那個該死的朝廷走狗！！？你爲什麼要破壞哥哥和莫大哥他們的希望！你怎麼還不去死啊！！！”
【砰！——】女孩說完就跑了……還重重地摔上了門……心像是被狠狠揪住了一樣……是啊，人人都有希望，有夢想……我爲了我那可笑的感情破壞別人的希望，我這種卑鄙的人怎麼還不去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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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聽到一陣腳步聲，我纔想起來這個房間裡還有一個人。他走到了我的牀邊，就這麼站着，既不說話也不動，只是用他那雙深沉到恐怖的眼神盯着我……我一開始還和他對視，可是不久就自己錯開了視線……倒不是因爲害怕他……是因爲他那漆黑的流動着光彩的眼裡倒映出了我的樣子……是孃的臉……還是那麼美麗，純潔……可是這是我的臉，我配不上這樣的容貌……是啊，娘是那麼溫柔，一點心機都沒有……哪像我……
一隻大手掐住了我的脖子——火熱的溫度……它在漸漸加深力道……真是奇怪，明明是要取我的性命，我卻覺得異常地安心，背後的疼痛似乎也消失了，腦中什麼都沒有……也好，安靜地去吧……我最後看了一眼那個人的臉，慢慢閉上了眼睛。
可是，我的願望從來就沒有實現過，那隻手停止了繼續加深力道，就這麼卡在我的脖子上，等了許久也不見動靜，我只得再次睜開了眼睛。剛剛那一瞬間的殺氣讓我感覺了出來——他就是那個在樹上的人。
“你是那個傢伙的部下？”
聲音很冷，彷彿只要我發了一個‘是’的音，我的性命就會立刻結束一般
“……誰？”我艱難地從被卡着的喉嚨中擠出一個字
“徐亦煥！”總覺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咬牙切齒的，都沒注意到手上的力道不經意地加深了一些。
……是他啊……真可惜，我不是呢……要是能是他的手下，也不錯啊……
看我搖了搖頭，他才撤回了那隻手，喉嚨一陣麻癢，引得我不停咳嗽
“哼！”
他哼了一聲，沒有再理會我，破門而出……我呆呆地盯着牀頂的木板，腦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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