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計劃當然是成功了，沒有一點偏差，僅幾個時辰不到，那個地主家的所有物資便全部轉移了，呵，他也只能去吃西北風了。
我看着滿載而歸的成員，心裡挺沒良心的想着
“勒威。”
我輕輕開口，身後伏在案桌上寫字的人便停下筆來“怎麼，你想說再找幾個目標繼續下去是嗎？”
“聰明。”我笑了，這幾天，總是特別開心“那好吧，你點幾個進攻的地方我看看，到要試試是你的計劃好，還是我的計劃好！”
“行啊，那，如果你輸了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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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你知道嗎，城北的杜老爺昨天全家讓人給抄了啊！”
“怎麼不知道，我們家還拿到了一點糧食呢。”
“恩？什麼意思？”
“城邊那裡，有人在分發糧食和布衣棉被，說是他們替天行道將那些老地主們的不道之財搶來分發給受苦的百姓呢！”
“這等好事？你知道是什麼人？”
“應該是樊廷幫吧，以前總覺得沒什麼本事只是一幫人聚在一起玩玩，現在可真是幹了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啊！”
“哎喲可真的，一定要好好感謝啊，現在這樣的好心人可真是不多了啊，畢竟是在這種昏暗的年代啊。”
“是啊，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麼時候纔是個頭啊。”
這幾天下來，街上的議論多是這樣的，成功了，第一步已經成功了——短短几天，幫會的人數翻了幾翻，要求入會的人越來越多，甚至還有一些樸實的農民，將我們分給他的種子種下後的收成全部送來了。
跟着勒威的人多數都是半路出家的土匪或者是被逼無奈才加入樊廷幫以尋生路的人，沒有幾個讀過書的，自從加入以來哪裡嘗過這種甜頭，幾乎每個人都天天笑得合不攏嘴，看我的目光也越來越敬仰。
我在腦中快速整理了一下最近的事情，將桌子上寫好的計劃書摺疊收好，考慮着要不要找機會告訴那些幫我們種地的農民不要老種小麥，畢竟南方的水土還是更適合別的作物——我看這裡就當作我們糧草的來源地好了。
透過窗外，碧綠的葉叢中有幾隻灰灰的麻雀，躲在樹叢中很是不起眼，一點動靜便嘰嘰喳喳地全飛走了，欣賞了一會兒風景，我將視線移回屋內——嘆了一口氣，最近看上去很和平的樣子，不過我知道，朝廷再過不久便會聽到風聲了，也許再過幾天便會出兵征討，這幫傢伙，對自己腳下百姓的哭啼不聞不問，這種事情不但知曉得快，行動地也快。
“小月！”
遠處的大喊聲透過牆面傳來，不用猜也知道是誰，果然，只那麼一會兒木門就被毫不留情地推開了，我不由一點形象都沒有地翻了個白眼——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人格分裂啊，這野蠻人是誰啊！
“你又幹什麼！？我跟你說過到少次了不要喊那麼大聲！丟不丟人啊！還有，這木門跟你有仇啊！真不知道前天還那麼正襟危坐地佈置人手的是誰！我說你……”
我的滔滔不絕被打斷了——他彈了一下我的頭，力道不大，卻成功地讓我愣住了，腦袋還保持着微微後傾的姿勢
“不是吧，傻了？”他在我面前晃晃他的爪子，我這纔回過神來，毫不留情地把他的爪子拍掉了
“混蛋！我說錯了還是怎麼了，幹什麼彈我！？”
“恩恩～～”他莫名其妙地點點頭，似乎看我發火他覺得高興一樣。看着這樣的他，只覺得瞬間無力，什麼火都煙消雲散了
“別煩我，沒事出去，我在想事情呢。”我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一樣
“想什麼？”他就像沒看到我趕他一樣，又粘了上來
我覺得眼角有些chou chu，知道是趕不走他了，便乾脆放棄，有些不滿地回答“我不是在想今後該怎麼辦嗎！哪像你！這可是你的幫會唉！爲什麼我比你還上心！？”
“嘻嘻，說明小月關心我啊。”他嬉皮笑臉地說，樣子真是很欠打
“去，少自戀了！”我淬了他一口，卻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轉過身子面向案桌，裝作是在思考的樣子，其實腦袋裡一片空白
“喂，我說小月啊～～你再這麼辛苦下去會變老的啦。”他走過來，也坐到了我旁邊，等了一會兒，他見我沒有理他，便抽走了攤在我面前的紙張——雖然我根本沒在看，但是還是不得不擡起視線看着他
“你老呆在這裡悶不悶？不如我們出去玩玩吧。”
“玩？玩什麼？”我看看窗外——多少年沒有出去遊玩了，估計早就忘記該怎麼玩了吧。
“玩什麼？哈哈，隨便啊，我記得今天好像有個集市，應該還沒散，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東西，我買了送你。”
“……”我低下頭，看了看手指，末了，還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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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不走運，去着的時候集市已經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零稀稀幾個攤位，我本想就這麼算了吧，拉着勒威正準備回去，可他的牛脾氣偏就強了起來，非拉着我去了鄰近的一個小攤子
攤子上的東西已經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很普通的東西而已，也就是說，沒有一件是看得上眼的。顯然勒威也是這麼想的，有些沮喪地站起來，對着我眨眨眼，似乎想顯得自己高興一點“算了，小月，來遲了，回去吧。”
我有些不忍他落寞的表情，拉着他又重新蹲下身，撥開一堆雜貨，竟然被我找到一塊玉佩
“你看，勒威，這個玉似乎還行，我們就買這個好了。”
“這個？……可是你看它，上面還缺了一個小角啊。”賣主瞪了勒威一眼，他心虛地欠了欠身，往我這邊靠了靠。我有些想笑，還是忍住了，用手指捅了桶他“唉，你說過要買東西送我的啊，就這個吧，我還真是沒有一塊玉呢。”
賣主高興地衝我笑“這位小哥好眼光啊，這可是我娘子去寺院給我求來的平安玉，一般人我可不賣給他。這樣吧，小哥你是個識貨人，我給你便宜點，一兩碎銀就行了，我再送你個小掛飾。”
我和勒威坐在回程的馬車上，夕陽西下，照得馬車前的路金燦燦的。我看看昏昏欲睡的勒威，又掏出那塊玉佩——不是很起眼的玉石在金色的光輝下似乎發出淡淡的紫光，竟是出奇地美麗。我掏出那個被贈送的小木質掛飾，迎着光看看它上面奇怪的花紋，對着勒威的臉晃晃，突然覺得這個奇怪的花紋配這個奇怪的人也挺合適的，我搖醒勒威，把這個塞進他的手裡
“給你吧，我也不是太適合這個，就算做是玉佩的回禮好了。先說好，這個是那個店主送我的，所以不算是你掏錢買的啊，是我的，所以現在就是我送你的了。”
勒威似乎還沒睡醒，迷迷糊糊地看着我眨巴眨巴眼睛——真像個小孩子。我把擋着窗子的布縷拉開，讓冷風吹進來是勒威稍微清醒一點，我順便就看看風景
馬車似乎到了一個我不怎麼熟悉的地方，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周圍的氣氛漸漸變得壓抑了，這真是個沉悶的地方。我剛想大聲問問前面的車伕這裡是哪裡，車子就慢了下來，車輪的嘎吱嘎吱聲也變小了——幾乎沒有聲音了。馬車無比安靜地慢慢往前爬
我疑惑地伸出頭張望，卻頃刻間像是被雷劈到了一樣跌回到馬車，在座位上縮成一團，頭很疼，心裡更是疼痛，彷彿要將我整個人生生撕成兩瓣……是的，那麼熟悉，我怎麼會認不得！那深紅色的高牆！那嚴肅的衛士！那記憶中仙人般的他！所有的一切，沒有一個不都在刺痛我的心……原來，他對我的影響真的是那麼深，原來……已經滲入到骨骸裡了嗎？我以爲勒威的存在已經幫助我漸漸忘記了他，沒想到，那份感情，只是被自己隱藏了起來，只是……不想記起而已……
頭上突然多了一隻溫暖的大手，我顫巍巍地擡起頭，正對上勒威焦急的面孔
“沒事吧！怎麼這麼冷！？是不是衣服穿少了出來受涼了？也怪我，這麼急着拉你出來。車伕！麻煩快點！”
“客人啊，這可是丞相府啊，不能快啊。”
“靠！什麼丞相！死徐奕煥，遲早把你拉下來！”
被他這麼一鬧，心痛的感覺好了很多，我搖搖頭，示意他問題不是太大
“那好吧，你要不，先睡一會兒？到家還有一段時間呢，到了我再喊你。”
我點點頭，他便把我拉進他的懷裡，我閉上眼睛，聞着他身上淡淡的青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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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廂中一時非常安靜，似乎駛過了丞相府，車伕也盡職地將馬車駛快起來，耳邊充斥着哐赤哐赤的車輪聲
“勒威。”我輕輕地喊，幾乎沒有出聲，但是我知道，他一定聽得到
“恩？”果然，他立刻答應我
“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說說。”
“……明天……不，過幾天也行，我們……能不能轉移基地啊？”
“……”一時間沒有了回答的聲音
我的眼裡漸漸用上淚水，是啊，我太自以爲是了，那是他的家，是他用了那麼多的努力換回來的，是他的一切，我居然以爲靠我這麼個才認識不久的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就像憑着自己的任性讓他放棄這裡的一切……我閉上眼睛，心中百感交集，酸酸的，還有着一點淡淡的失望。
“小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開口，喚着我的名字“我相信你，小月，爲了你，我真的覺得什麼都無所謂。明天吧，就明天開始陸陸續續搬遷好了。其實，這個地方也是有點不適合再當作基地了，我們還是找個很大很大的地方好了。我估計朝廷也是要找上我們了，這個地方太暴露，附近還有這麼多百姓……”他絮絮叨叨地講訴着這裡的不好，似乎是一副恨不得立刻就搬走的樣子
……眼角還是溼溼的，嗅着他身上的清香，真正覺得，有了歸宿……
車輪，還是再不斷地滾動着，軋過一段段十字路，軋過了一段過往，朝着未知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