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棲梧在宮中悶得不行,好不容易能出宮玩,高興得不得了,一路撒着歡這兒摸摸那兒碰碰。龍玄澈剛開始的時候還抓着她不放,棲梧死命掙扎了許久,最後乾脆一腳踩在他腳上,狠狠的瞪着他。
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陣,直到棲梧眼中包了一包淚,龍玄澈終於敗陣下來,鬆了手。
沒了束縛,棲梧胡亂的抹了一把淚擦在龍玄澈身上,然後眉開眼笑兀自撒歡去了。她在人羣中來回穿梭看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喜歡,紫陌和從容怕她又捉弄人,便緊跟在她身後生怕她有半點損失。龍玄澈等人跟在後面亦步亦趨,只要棲梧喜歡的都直接買下來,眉頭都不皺一下。
走了一圈下來,趙謙和楚淵手上都快提不下了,紫陌和從容手裡也拎了不少。
“好了,逛了這麼久不累嗎?我們去吃點東西吧。”棲梧看到前面圍觀還想往前跑,但被龍玄澈一把抓住領子拎了回來。
棲梧一路上嘴都沒停過,自然感覺不到餓,於是掙扎着要去看熱鬧。龍玄澈又狠不下心對她發脾氣,只好嘆了口氣,跟在她身後去湊熱鬧。待走近一看才知道好像是哪家夫人出行,結果馬兒受驚,車轍斷了,那夫人好像動了胎氣。路人皆在旁邊看着指指點點,但並沒有人上前幫忙。
棲梧就像個泥鰍一樣在人羣中鑽來鑽去,龍玄澈一不留神就讓她溜走了,沒奈何只好皺着眉頭往人羣裡去逮她。
終於擠到前面時,正好聽見棲梧的聲音:“天吶!這個姐姐的肚皮好大哦!”龍玄澈循聲望去,正好看見一襲紅衣的棲梧乖巧的蹲在那夫人旁邊指着她的肚子滿臉驚訝。
而那夫人坐在地上靠在丫鬟懷裡痛得滿頭大汗,看見棲梧時,驚得一句話說不出來。
那人不是別人,而是慕顏,龍天翊的正妃。
“寧,寧”慕顏睜大了眼睛盯着棲梧,還沒能叫出寧妃兩個字便被人打斷,“龍夫人沒事吧,楚淵,去找輛馬車送夫人回去,再找個大夫去瞧瞧。”
見到那聲音的主人,這下慕顏徹底驚了。
楚淵很快便找了輛馬車將慕顏扶上去,而她知道龍玄澈此番出行既然是微服,那定不希望別人知道他的身份,只是在被楚淵攙起來時,衝他點了點頭,道了聲:“多謝”。
龍玄澈微微頷首,給了她一個公式化的笑。
棲梧看得莫名其妙,蹦到龍玄澈身邊問道:“那個姐姐病了嗎?她好像很難過。”
龍玄澈抓起她的小手,笑道:“姐姐沒病,只是動了胎氣。”
“什麼叫胎氣?肚皮會變大嗎?”
“姐姐肚子裡有小寶寶,動了胎氣寶寶不舒服了,姐姐就會難受。”
“天吶!那個姐姐爲什麼要把小寶寶吃進肚子裡!”
“……”
龍玄澈看着棲梧天真爛漫的樣子,心裡五味陳雜,若是沒有那些事情,她的孩子也該在她的肚子裡安靜的生長。原本他們會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孩子,可是現在這些都已經成了癡念。
“阿澈你在想什麼?你是不是也不知道那個姐姐爲什麼吃小寶寶?”棲梧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龍玄澈回過神來衝她笑了笑,“阿鸞,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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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梧近日來愈發無聊,除了她的棲梧宮可以由着她撒歡,但凡要踏出棲梧宮必定要龍玄澈親自陪着,否則還沒走出去就會被侍衛攔回來。
其實龍玄澈這樣做也是有他的顧慮,棲梧現在心智不全,雖然在宮中有他護着,但事無絕對,總有他護不到的時候。介時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乾脆時時將她綁在自己身邊,如果不行,就限制她的行動,至少這是最有效的保護方式。
剛開始的時候棲梧有樂樂陪着玩,也還算是新鮮,時時抱着樂樂上房爬樹,掏掏螞蟻洞,捉弄一下宮女太監,還算有事可做。雖然整個棲梧宮都弄得雞飛狗跳。但慢慢的新鮮勁過去了就開始做什麼都沒勁了,便整日抱着樂樂坐在棲梧宮門口的石階上曬太陽,那呆呆的模樣像極了望夫石。
關於棲梧的現狀,龍玄澈下了封口令,不準人和人談及此事,所以也只有棲梧宮的下人知道她瘋了。有時候棲梧宮外有宮女太監路過,見着寧妃抱着小狗坐在宮門口都驚訝不已,但礙着她當下可是皇上最寵愛的嬪妃大家也不敢妄議。
不過世上總沒有不透風的牆,所以宮裡或多或少還是能聽到些傳言,各種流言猜測,都讓棲梧宮成了最受關注的地方。
這日棲梧又百無聊賴的坐在宮門口打瞌睡,接連下了幾天的雨,今日好容易放晴了,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慢慢的棲梧就開始昏昏欲睡,頭一點一點的小雞啄米似的。
旁邊的侍衛看的心驚膽戰,皇上已經五次三番勒令不準寧妃再坐在門口玩,但是他們畢竟是下人又不能動粗,只能好言相勸。但所有人都知道,寧妃娘娘現在的心智也就跟六七歲的孩子似的,不聽話不說,稍不注意就開始梨花帶雨的癟嘴要哭。寧妃一哭可就了不得,傳到皇上耳朵裡那絕對是免不了一頓罰的。
沒辦法,只能哄,但哄又從來哄不聽……
惡性循環。
所以每天在棲梧宮外執勤的侍衛都會膽戰心驚,只要寧妃一出現,就會頓時哭喪着臉跟死了爹似的。
蘇貴嬪和喬嬪“碰巧”路過棲梧宮時,正好看見門口撐着下巴打瞌睡的女子,懷裡有隻雪白的袖珍狗狗,也眯着眼睛打盹兒。從她們的角度看過去,只看到一個極美的側顏,一襲紅衣的她就像是遺世獨立的九天仙子一般,陽光斜斜的照在她身上散發着金黃色的光暈,看上去帶着許多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可即便只是一個側顏,就已經足夠讓人心襟神搖了。
這般的人兒,即便是女人看了都會忍不住有些心動,更遑論是皇上。蘇染和那喬絮兩人臉色都不怎麼好,就這麼看着便已高下立斷,還用得着比?
兩人在進宮前就已經聽說皇上對那寧妃極爲寵愛,她們仍是待選秀女時也曾和其他的秀女們討論過這個寧妃:聽說皇上爲了她甚至不惜捨去幽雲十六州,當時所有人都豔羨不已,都說若是能得到皇上的垂青已是三生有幸,更何況是那般的寵愛?若是自己有幸被選中,他日能得皇上對寧妃一半的寵愛也死而無憾了。
當時她們也都只當是流言有誇大的成分,進宮後又聽說寧妃在別院休養,幾月下來也沒見着皇上出宮去看她,便當是傳說,並未當回事。相反,那身懷龍子的德妃纔是最大的勁敵。
可不想有一日卻聽說寧妃回宮了!
自此,皇上要麼夜夜宿在棲梧宮,要麼便是傳召了寧妃來承乾宮。
這般獨寵,即便是德妃和皇后也未曾享受過的。
蘇染曾私底下打探過寧妃的容貌,都說她和德妃幾乎一模一樣,可再看德妃的樣子,美則美矣,但總也沒覺得有多特別。所以她一直都想知道這寧妃究竟是用了什麼狐媚手段把皇上迷得團團轉的。
當喬嬪跑來說聽說寧妃常坐在棲梧宮門口,不如一起去瞧瞧時,她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
但當真的看到本人時,卻突然發現那傳言中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德妃,竟然連這個女子的一半都比不上。
而旁邊的喬嬪也是神色莫測。
蘇染整理了一下思緒,慢條斯理的走過去,行了個萬福禮,朱脣輕啓:“想必這便是寧妃姐姐吧!臣妾蘇染,見過姐姐。”後面喬嬪也上前見禮:“臣妾是喬嬪,喬絮。”
宮門口的侍衛看見二人,都慌忙行禮:“見過蘇貴嬪,見過喬嬪。”
棲梧打瞌睡睡得沉,沒聽到,兀自撐着下巴睡得香甜。倒是懷中的樂樂聽見人聲驚醒了,從棲梧懷中擡起頭來盯着二人瞧了瞧,又打了個哈欠將頭埋進棲梧懷裡順道拱了拱。
她這邊沒反應,蘇染和喬絮都只當她是給自己使臉子,頓時面色有些難看。
棲梧身後的從容眉頭緊蹙,重新回宮後聽人說皇上又封了三個嬪她本就氣的要死,小姐在宮外辛苦懷着孩子的時候他倒是日子過得逍遙,又封了三個嬪。而今小姐成了這樣,這兩個女人又出現在這裡,從容更是沒什麼好臉色,只是淡淡的開口:“喲,原來是皇上新進的娘娘,奴婢這廂給二位見禮了。”不待而人說話便起來繼續說道:“我家娘娘現下在睡着,二位娘娘若有話要說不如改日吧。”
這逐客令下得如此冠冕堂皇,而且還是一介宮女,這讓蘇染頓時有些抹不開面子,她好歹是皇上親封的貴嬪,現在棲梧宮一個奴才都踩在她頭上了,這讓她如何忍得?於是拔高了聲調:“放肆,你是什麼東西也敢這麼跟本宮說話?”
從容本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蘇染這般色厲內荏的模樣讓她愈發不待見,勾了勾嘴角冷笑:“娘娘恕罪啊,奴婢只是聽皇上的吩咐辦事,皇上說我家娘娘睡着便不得打擾。我等不敢不聽聖令啊!”
從容這陰陽怪氣的語調讓旁邊的喬嬪也有些怒了,見蘇染此時氣的不行,正好是自己表現的機會,於是往前一步喝到:“大膽奴才,主子還沒說話就輪到你來說了?真是什麼要的主子養什麼樣的狗,沒有半點家教。”說着,還似是無意的從棲梧面前走過,然後假意踢了棲梧一腳。
棲梧睡得正酣,不想冷不丁的有人踢她一腳,手沒撐住人差點栽下去,好在她瞬間醒過來穩住了身子。但懷中的樂樂卻是結結實實的掉在了地上,“嗷”的叫了一聲,這一摔給摔醒了,甩着小短腿開始在原地跑着撒歡。
“娘娘!”從容大驚,慌忙去扶棲梧,“你沒事吧?”
棲梧揉了揉眼睛,然後撅着小嘴擡頭睡眼朦朧的盯着從容:“餓了”。
“那咱們進去吃東西吧。”從容巴不得趕緊離開這裡,看着這幾個濃妝豔抹的女人就心煩。
“好,樂樂,我們回去吃飯飯了!”棲梧走過去要抱樂樂,但那小東西卻圍着喬嬪跟她的裙子較勁,時不時“汪汪”的叫兩聲,然後跑去咬住她的裙子不放。
“哎呀,這個小畜生做什麼!”喬嬪忙揮動手中的團扇趕它,不想它竟是咬着不肯鬆口,最後她乾脆一腳將它踢開。
樂樂本來就只有巴掌大,被喬嬪那一腳踢得結實,滾出一米多遠,然後嗚咽着趴在那裡不動了。
“樂樂!”棲梧大驚,忙跑過去抱起它給它呼呼,“痛不痛?”然後不滿的轉過頭瞪着喬嬪,氣鼓鼓的質問:“你爲什麼踢我的樂樂?”
旁邊的雲想容卻是滿心疑惑,這寧妃看上去美則美矣,但怎麼說話像小孩兒似的?
而且看她的表現,似乎,腦子不怎麼好使的樣子?
這麼想着,雲想容給了喬嬪一個眼神,後者領悟於是理直氣壯起來:“寧妃姐姐,是你的狗不對在先,你看,這小畜生把我的裙子咬成什麼樣子了?”
“那,那”棲梧想開口分辨,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急的眼睛都紅了。
從容也怒了,走過去擋在棲梧面前:“喬嬪娘娘,您好歹是一宮娘娘,卻沒得跟這麼一隻小狗計較什麼?而且這狗珍貴至極,若是踢壞了,娘娘您可賠得起?”
“哼,不就是一隻畜生,能有多珍貴?有本宮身上這身江南製造廠做的軟煙羅值錢?”
“娘娘,打狗還要看主人,我勸您最好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莫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纔好。”從容陰測測的扔下一句,便轉身拉着棲梧進了棲梧宮的大門。
喬嬪正想上去爭辯兩句,不想卻被門口的侍衛攔住:“娘娘,皇上有旨,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踏入棲梧宮。”
喬嬪臉上抽了抽,還想說些什麼,不想蘇染卻淡淡的說了句:“罷了,我們也走吧。”
“可是貴嬪娘娘”
“算了,跟一個傻子說這些做什麼?”蘇染冷笑,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寧妃分明就是個傻子。
喬嬪也頓時明白過來,冷笑道:“也是,我沒得的跟一個傻子計較些什麼?”說着,弋弋然的跟着蘇染轉身離開。
門口的侍衛滿頭大汗大氣不敢出,都知道今日之事若是被皇上知曉,那方纔那幾位怕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