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科當年一共就三人,身爲科長的陳江有老有小,那天因爲家裡有親戚過來,趕着回家招待,東西一拿過來看了一眼,就和大家一起先走了。都裝在一個麻袋裡的瓶瓶罐罐,還帶着灰混着泥,也不知道有啥寶貝,大青罐外看上去還不錯,比較值錢,贓款收到了文物科櫃子裡。
文物科的年輕的女警主動留了下來,整個文物科就她有一些專業水平,好歹是個大專畢業,又是書香門第,文物的識別、整理、保管都是她的職責。
盯着案卷中的這一位文物科女警照片,她的微笑卻讓魚頭覺得嘴角苦澀無比。照片中的她,和自己的女友夏若蘭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出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夏若蘭的母親秋碧如!
那天五點四十的時候,伍副局最後視察了一圈,和秋碧如來到分局大門口,他對門衛老薑說,“大家都走了,上官文手上事情還沒做完正在忙,其他人都走了,老薑同志你也早點回去,暴雨很快就要下來了!”當時已經雷聲陣陣,說完兩人也走了。
分局兩個門衛,一個老薑,一個稍大年紀的老錢,兩人每天交接班,一週一輪換白夜班。正常的交接班時間是下午五點三刻,不過因爲分局的建築結構比較特殊,臨時看守所的戰士就站在離大門二十來米的地方,面對着這邊,從來不用擔心出什麼問題。到了五點三刻,雨開始下來了,換班的老錢估計被雨耽擱了還沒來,老薑想着也沒什麼事,穿上雨衣也趕緊回家……
誰家都不能避免這事那事早走晚到的經歷。平時交接班的時候,難得也會出現一人先走,一人後到……但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意外。就這一次,一出就出了大事!
局裡那時應該就只剩下了兩人,上官文和看守所士兵。當然,沒把看守所關押的四個人算在裡面。當時收押的是金陵號稱第一號文物盜竊團伙毛老大團夥的三人,還有走私文物的廣西北海潿洲人,文物販子吳明。
經過第一次專案組的調查,查清楚了文物販子的真名不是吳明。真名是吳大能,來自於北海潿洲島上的一個漁民家庭。也就是在案發前的兩年,這一家三口出去打漁,遭遇風暴,一個月後就回來了吳明一人,回來後就一個人在外面鬼混,具體做什麼一無所知。當年廣西警方調查過來的情況就這麼些,其他情況都是空白。老郭同志調查此案的
時候還費了老鼻子辛苦過去了跑了一趟,路上來去就花了一週時間,也是一無所獲,灰溜溜的悻悻而歸。
但在檔案裡,對吳大能還是一直以“吳明”的名字稱之。
按照接班門衛老錢的說法,那天玩牌忽視了時間,牌友家六點鬧鐘響了趕緊走,因爲下暴雨,路上走的估計比平時慢了五分鐘,到了分局門口應該是六點一刻左右。
他剛進傳達室,就聽到摩托車呼嘯的聲音,出來準備開門,發現大門是開的,轉頭想看下是誰出去。
雨幕下,他看到一輛三輪摩托車衝了過來。唯一記得的,雨幕之中分辨出包裹在黑色雨衣的一人戴着眼鏡,是治保科的上官文;另一人坐在挎鬥裡,只見手一揮,然後就覺得腦子一痛,黑了過去。估計一根木棍之類的東西敲暈了他,醒來發現已經八點半三十五,叫喊着報警……
兩人都黑黑的,穿着黑綠色的警用雨衣,雖然臉部遮了大半,但只可能是上官文和監室裡莫名失蹤的吳明。
警方第二天在離金陵偏北的崗子村發現了丟棄的警用三輪摩托車,車上空無一物……
當時,分局看守所門口現場的照片觸目驚心,遇難的小戰士後腦中彈死亡,沒有找到彈殼,但經彈道分析,所用槍支就是上官文佩戴的“六四式”手槍和子彈。
監室裡,第一個房間門鎖被打開,關押的走私販子吳明失蹤。吳明是個倒爺,那一年在金陵呆的時間蠻多,來自廣西,自稱什麼都倒。
毛老大一夥三人被詳細審問,他們都反映聽到了一聲響,應該是槍聲,不過當時都沒在意,以爲公安局裡有槍聲是正常的,說不定公安在訓練呢……
再說都是剛被關到局子裡的人,心惶惶然,誰又在意外面發生些什麼。
可以確定的是,行兇者十有八九是分局的人,應該是戰士熟悉的人,因爲這個戰士沒有任何防備,被背後持槍者近距離擊中。
當晚七點的時候,這輛摩托車曾出現在距離分局八公里之外的一家客人之家的小旅館門口,這是吳明到金陵住的比較多的一個地方。
站在櫃檯裡的女服務員陳文秀看到穿着雨衣的一個人直奔一樓過道里而去,她剛想發聲問他,一個戴着眼鏡的一人在門口說了一聲“警察”,亮了一下工作證,就轉身在大門外面的廊下看
着外面大雨。幾分鐘後,進去的一人拎着一個黑色大包出來上了摩托車就走。進來的時間很確定,牆上的鬧鐘剛好七點響起。
搜查旅館後,發現吳明房間的所有東西都被拿走了。
這兩個自稱是警察的上官文和吳明就此消失,也無出境記錄,分局裡文物科只有女警若蘭母親略懂文物,陳江當時急着回家也沒注意到蒙塵的這些瓶瓶罐罐有特別的價值。直到那件國寶級文物“蕭何月下追韓信”的元青花梅瓶五年後現身國際佳士得。
種種線索都是指向上官文和吳明,甚至可以說是鐵證如山。如果不是魚頭老爸傻乎乎地跳出來以黨性做擔保,認爲上官文沒有作案動機,不可能是罪犯,當年就這麼結案發通緝令全國通緝吳明和上官文了!儘管之後只對吳明發了通緝令,但上官文第一嫌疑人的嫌疑無法洗脫,也一直在暗地裡追查中。
分局的每一個幹警都被查了個底朝天,有一位沒人證明自己當晚行蹤的年輕警察在一次次的質疑中得了抑鬱症……
一年多後,夏若蘭的父親在接受第二次專案組調查問話後第二天,在單位跳樓自殺,夏若蘭母親憤而辭職……
因爲此事,第二次專案組直接解散,市局從局長到到專案組組長全部挨批,提前退休的退休,處分的處分;夏父研究所總設計師一紙狀紙直接告到了國防科工委並上交到了中央軍委……
時任分局局長的袁局因此黯然了十多年……
分局的伍副局也一度被停職檢查了兩年……
分局的許多人受到此事株連,政治生命受到了影響。
牽連還不僅於與此。
元青花被揭曉後,文物科科長陳江未能經受得起專案組一次次的質疑和問話,鬱郁後跳樓自殺……
魚頭看着卷宗,心裡都覺得後怕,幸虧是自己生病,老爹趕了回去,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不然孤身一人在金陵的下場不知道會有多悲慘,陳江的遭遇就是先例……
老喻頭接到電報請假回家,第二天就發生了這件事情。歸來之後,由於手下出了這麼大事情,老喻自然也難辭其咎,更不要說爲嫌疑最大的上官文站臺,停職反思,消沉了兩年後,也只能申請調回原籍……
文物一案,給鐘樓分局帶去了太大的影響,整整影響了那一批警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