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ound 229 水流盤曲(四)
天剛矇矇亮時,早起的陳媽突然發現皛皛等人都在書房裡開小會,那張慈愛和祥的臉刷的一下就成了水泥牆,灰青的發硬,眼神像鐳射光似的掃着一干人。
景颯急忙撲過去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陳媽,您起來了,那正好,我幫你做早飯啊。”
“做什麼早飯,你也不看看自己的黑眼圈有多明顯!”
雖然看上去精神好,可一宿沒睡,氣色能好到哪去,尤其是女人,一熬夜就會暴露在臉上。
“有嗎?”景颯摸摸自己的臉。
陳媽氣呼呼的瞪着她,“我可沒老花眼!”
景颯縮了縮脖子,只能呵呵呵的乾笑。
“你們是不是像氣死我!”陳媽叉腰訓斥着,“一個個都不是省心的東西,把老人的話當耳邊風,尤其是你……”她伸出手指頭,指向皛皛,“不吃飯,不睡覺,成仙呢!”
皛皛自知犯了她的大忌,這時候開口說話只會火上澆油,聰明的選擇了低頭反省。
陳媽足足唸了一羣人二十來分鐘,沒一個能逃過她的口誅筆伐,都低垂着腦袋安靜的聽訓。
“真是被你們氣死了,你說說你們,晚上不好好睡覺,白天哪有精神幹活,也不怕抓賊的時候腿軟,別以爲自己年輕就能扛,老了就知道厲害了,多大的人了,還以爲自己是小孩子啊,小孩子都比你們乖,都知道早睡早起……”
她再念下去,估計天都要黑了。
曹震心繫案子的事情,漸漸開始按捺不住了。
好在陳媽沒詞了,批鬥大會也就結束了。
“都給我回房去睡覺,不到十點都不準起來。”
“陳媽……我……”
曹震對此提議是第一個不能苟同,但話還沒說完,就被陳媽眼裡的冷凍光線給掃成了冰棍。
“不準有異議!”
這年頭大媽可是猛於虎啊。
“還愣着幹嘛,解散,回房,睡覺!”陳媽這副氣場,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纔是黑豹的教官呢。
衆人不敢抗令,彼此對視了一眼,只好苦笑的往自己的房間走。
走廊上,曹震悄聲道,“小李,想辦法引開陳媽的注意力。”
“曹隊,不是我不幫你,可你看陳媽那副樣子,我怕啊,她老人家可是讓我聯想起了小學的班主任。”
“沒用的東西,就是讓你聲東擊西一下。”
“不要,你讓景隊幹,得罪了陳媽,一定沒好果子吃,我可還想吃她做的紅燒肉呢。”這裡可不是公安局,是康家大宅,陳媽的地盤。
曹震真想噴他一臉口水,心裡卻是拔涼拔涼的,怎麼自個兒的手下全是吃貨。
景颯道,“師兄,你也別太心急,門禁就到十點,現在六點半,很快的,回去睡下也好。”
“這時候我哪睡得着!”
“睡不着就躺牀上好好計劃一下,你可別忘了,我們這次查保潔員的身份得秘密進行,不能打草驚蛇,勝敗說不定就在此一舉了,可別急得砸了鍋。”
小李使勁的點頭,“景隊說得對,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再說了,現在你去醫院,行政的人肯定都還沒上班。”這時候頂多只有值班醫生。
“對嘛!”小李繼續附和,“慢工出細活,咱們吶,這次一定要精細點……”
好嘛,兩人都趕上唱戲的了,一搭一唱,配合的十足默契。
曹震直接甩門給了他們一臉灰。
門板子呯的一聲剛關上,就聽得陳媽一陣吼,“怎麼滴,還鬧上脾氣了,哪個混球,嚇到我們家皛皛我可饒不了你。”
曹震默默的開門,探出腦袋,弱弱的說道,“不是的,手滑,手滑!”
小李和景颯聽了,忍不住捂嘴偷笑。
曹震這時不好發作,只能用堪比灌滿了高壓電流的眼睛掃射他們。
“師兄,不打擾你了,我上樓去睡了。”
小李也想來一句,但被曹震十萬伏特的大眼給瞪了回去。
四樓的臥室裡,皛皛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將熬夜疲勞驅散了一些,陳媽端了一杯熱牛奶上來。
“趕緊喝了它再睡!”
“謝陳媽!”她接過牛奶,小口小口的喝着。
“謝什麼,要在舊社會,你可是我主子,我得聽你的。”
她是康家的幫傭,好聽點是管家,其實就是傭人,只不過康家不愛這套,沒什麼上下等級之分,這也是她勤勤懇懇待在康家的原因之一。
皛皛聽了這話,差點被牛奶嗆到。
“唉,你也不要嫌我囉嗦,我是爲你好,女人的頭一胎最重要了,不只要生好,也要養好,你這樣沒日沒夜的查案,身子垮了,吃苦的可是你自己,我以前有個姐妹就像你這樣,跑到大城市裡,爲了賺錢,懷了孕還見天的瞎跑,結果呢,自己身子垮了,連帶孩子也遭殃,八個月胎死腹中,到了醫院,誰裡你,醫生就當你是頭豬,直接扔牀上給你打催產素,任你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搭理你,你說說,要是她能安分點,能受這份罪。”
皛皛很想說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她是不會亂來的,但相信要是這麼說了,陳媽肯定會更激動,說不定會念她個三天三夜。
“引產啊,和生娃一個樣,弄不好大人都是要出事的,有些因爲這事,心理疾病都出來了。”
皛皛默默的點頭,表示自己很認真的在聽。
“你不就是學心理學嗎,應該知道,這危害有多大。”
“是的,是的。”
“所以啊,千萬別逞能,注意自己的身體最重要。”
“嗯嗯!”
她說一句,皛皛就回一句。
景颯從外頭走進來看到這一幕,邁進來的腳,又抽了回去。
她怕踩到另一顆地雷。
“你可別怪我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就是想給你提個醒。”
“我知道!”
陳媽接過她喝完的牛奶杯子,“不說了,我去做早飯,你趕緊睡一會兒,我做完給你送飯。”
“不用!”
“什麼不用,今天我就把話放這了,躺着,不準再瞎鬧騰。”
皛皛覺得這還沒到三個月就這樣,等月份大還得了。
“還不上牀!”陳媽的教官脾性又開啓了。
皛皛在心裡頭嘆了一聲,識時務者爲俊傑,還是聽話爲好。
她上了牀,蓋上杯子,陳媽替她掖了掖被角,這才滿意的離開。
待她走了,景颯纔敢進來,一進來便蹦躂上牀,“皛皛,康熙這手棋下得可好?”
皛皛啐道,“去!”
“哈哈哈,他人不在,卻讓陳媽代替了他,嘖嘖,一個陳媽能抵得上十個他。”
“我還沒找他算賬呢!”
書房裡那堆設備的事,她沒忘了要跟他好好‘理論理論’。
“得了,你要能和算賬,還會被陳媽這樣壓着,這就叫一個蘿蔔一個坑。”
“多話!”
景颯脫了衣服,躺到她身邊,“那我睡覺,睡飽了,好乾活!哦,差點忘記了!”她又爬了起來,將手機的鬧鐘調好,“調到十點,這樣就不怕睡過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牛奶的關係,皛皛本來不覺得有睡衣,現在眼皮子卻微微打起架來。
她決定睡會兒也好,就像景颯說得,睡飽了纔有精神。
這兩人是安逸了,可曹震卻在屋裡急得來回徘徊,想着等陳媽去廚房,他就想辦法‘越獄’。
哪知陳媽有絕活,讓陳伯搬張椅子坐在大門口,阻擋了外出的必經之路。
陳伯優哉遊哉泡了壺碧螺春,面前鋪好了象棋盤,一邊喝茶,一邊自己和自己下棋。
這門神當得都找不到一絲可乘之機。
曹震下樓看到此,立刻就歇菜了,灰溜溜的回了房。
到了十點,他才奔下樓,陳媽見他急,也沒再挽留,塞了打包好的早點,讓他路上吃。
曹震開着小李停在康家花園裡的警車,直奔醫院,和張又成會合。
小李美美的吃完早飯後借了康熙的車去了公安局找交通課,調取醫院外周邊的監控錄像,一個個篩選和整理,順便和交通科的幾個好友,討論了一下所謂的豪宅是什麼樣子的。
原本張又成要調查楚冉養父母的事,因爲他和曹震要暗查保潔員的身份,這事就交代給了景颯。
景颯出門的時候,皛皛還睡着,沒人敢吵醒她。
她也睡得很熟,像吃了安眠藥似的,直到下午兩點才醒過來。
醒時,她有點渾渾噩噩,顯然睡得有點多了,吃了陳媽做的營養孕婦餐後,見家裡沒什麼人,一下子有點閒,便決定開車回福邸,拿些衣服過來。
前兩天要緊查案,一直忘了這事,現在正好有這個時間。
她去福邸拿衣服的時候,忘了把手機帶上,又在福邸逗留到了傍晚才拖着行李箱回來。
一回來,還沒進門,就在大門口遇到了臉色陰沉的曹震。
“怎麼了?”
他和張又成並排站在一起,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像是遇到了什麼大事。
皛皛心裡一驚,他們倆去醫院查保潔員的事,莫非事情有變?
“走漏風聲了?”
她說過這事最好不要打草驚蛇。
“比這個更糟糕。”
“是查無此人,還是貨不對板!”
“不,不是保潔員的事,他的事我稍後再跟你詳細說,是楚冉。”
皛皛皺眉,“他怎麼了?”
還沒到動他的時候,她相信曹震不會輕易去惹他。
張又成解釋道,“我和曹隊去醫院查探保潔員的事,聽到有兩個護士的對話,說是楚冉昨晚突然去英國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
“英國?”
“嗯,是突然決定的事。”
“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問題就在這,誰也不知道他要去多久,醫院的人也不清楚。”
曹震用拳頭捶了一下自己的掌心,“我現在擔心他根本不是去參加什麼學術研討。”
他怕的是楚冉這是逃跑了,再也不會回來了。原本還想着不要打草驚蛇,以靜制動,沒想對方已經先動了,還乾脆動到外國去了。
“查過出入境的記錄沒有!”
曹震點頭,“一聽到這事,我就去查了他的出入境記錄,發現他的確是搭乘了昨晚的航班,去了英國。”
關鍵時刻,嫌犯跑了,這可是要命的事。
“有沒有讓醫院聯繫他。”
皛皛認爲楚冉不可能這麼明目張膽的逃跑。
“聯繫不到他!”
曹震當然有讓醫院想辦法聯繫楚冉,但他的手機一直沒有打通。
皛皛不會天真的以爲那是楚冉剛到英國需要倒時差。
皛皛萬萬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學術研討必然是個幌子。
難道他真的逃跑了。
不,如果他真是兇手,他不可能不知道現在逃跑對他一點沒有好處。
這等於是此地無銀三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