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米奇在車上的時候,就困得睡着了。
米柔其實原來有來過這裡,但都是寒暑假時爲了討生活費或者學費纔來。這裡原來的女主人已過逝,阮慕香就搬到外面住了,所以這裡現在名正言順地成了米惠珍真正的家,她想了二十幾年的家。
房中,米惠珍在米柔的臉上滾動着雞蛋,眼裡含着愧疚的神色。這孩子跟她二十幾年來,一直在殘缺不全的家庭中成長,許多事情都學會了隱忍,學會了在背後獨自消化來自外界的傷害。
“媽,您去睡吧,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受不了母親那可憐的模樣,米柔伸手接過母親手上的雞蛋,慢慢地在臉上輾轉滾動。
“小柔,你就原諒你姐姐吧!她也是一時氣在頭上。”
“媽,這句話您從小就跟我說到大,小的時候我被她們母女倆欺負,您除了叫我忍讓,還有什麼?”米柔對母親感到非常的失望,內心的傷痛往往不是因爲別人對自己的施加種種的傷害,而是來自親人的不平對待,父親如此,母親也如此,叫她如何不心灰意冷?如何不心寒?
米惠珍自知虧欠孩子,訕訕不作聲,深深地嘆了口氣:“小柔,聽說你爸和你姐辦的公司要倒閉了,媽希望,媽希望你能幫他們想想辦法。”說到最後那句時,幾不可聞。
米柔一聽此話,氣得把手上的雞蛋往牀頭櫃上一摜,強忍着心疼,冷聲說道:“媽,搞了半天原來你們想我回來住,就是因爲這事啊?我米柔能幫他們想什麼辦法?無非就是因爲顧辛鬆是米奇的父親,上次爲了孩子的事,他已把上億發明項目都讓給姐了,她還想怎麼樣?是爸讓您來當說客的嗎?那他剛纔爲什麼不拉下臉面直接跟顧辛鬆說,爲什麼讓我來想辦法?”
“不,小柔,你聽我說,你爸沒有說這話,這完全是媽個人的主意。他再怎麼說也是你的父親,難道你就這麼見死不救嗎?如果公司倒閉讓他少了背後的經濟支柱,就容易被政界其他對手整垮臺。這仕途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剛纔我看那個男的好象對你和孩子都挺好的,人也不象外界傳的那麼可怕,只要你跟他說說,他肯定會放過你爸公司的。”
“媽……,我到底是不是您女兒啊?被人打的時候,您一聲不吭。現在有求於別人時,卻把自己的親生女兒往外推。”米柔氣結,倒在牀上,把被子一捂,什麼都不願意聽了。
米惠珍只好再次嘆嘆氣走出了房門。回到自己臥室時,阮浩南犀利的眼神掃過她臉上的神情,心下了然。
“浩南,對不起,我沒能幫上你。”米惠珍覺得一直以來沒能給丈夫解一點煩擾,自己實在是無能。
“都老夫老妻了,還說什麼對不起的,再說了,這些事情我心中有數,你不用去勸小柔,那孩子從小性格就倔,有自己的主張。今天都累了吧?就早點歇息吧。”滿臉寬慰的笑容,象位體貼入微的丈夫,等米惠珍拿着衣服入浴室時,才緩慢地轉過身去,佇立在窗前,目光投向外面沉沉夜色,那謙和溫潤的笑一點點地從臉上褪盡,眼底閃過一種外人從未見過的陰狠之色。
第二天阮府一家人吃了一個團圓早餐,阮浩南的神色和藹可親,逗玩着米奇。米柔則和母親在廚房收拾碗筷洗涮。
“媽,等會我就帶米奇回他爹哋那邊。他最近身體不是很好,我要照顧他。”昨晚沒回去,也不知道他自己叫人換藥了沒有?米柔總覺得擔心。
“小柔,不是媽說你。現在我們好不容易一家人團聚在一起,你卻要帶米奇去他那裡,名不正言不順的。你何必呢?而且很快就要過年了,家裡大把的事情要你幫忙呢!”米惠珍把手上最後一個青花瓷碗摞在碗櫃上,開始了絮叨。
“媽,二十幾年都如此過來了,現在纔開始重視親情的培養,是不是太晚了?當初怎麼就沒這樣想呢?他是米奇的爹哋,我只希望我們仨個能在一起,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不想米奇再過我那種缺失家庭溫暖的生活了。”米柔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
“小柔,你……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難道媽一直不是把你捧在手心上養着嗎?你爸對你也盡了心,我們母女倆在國外的生活費不就是他出的?沒有他,你哪來的教育費?你現在都怎麼啦?媽說什麼,你就頂什麼?以前可不是這樣的。”說着說着,米惠珍的手又要作勢擦眼角的淚水了。
“媽……。”米柔無力地喊了聲,母親盼了二十幾年無非也就是一家人團聚。但有些事情都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纔來補救,還有用嗎?特別是感情上的事!
“小柔,帶着米奇就在家裡過年吧。你看,你爸也挺喜歡米奇的,現在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多好。雖然他當初不喜歡你把孩子生下來,也很少親自到加拿大去看米奇,但他每年都有叫我把米奇的相片寄給他看,不信,你可以去你爸的書房看他書桌上放着的米奇相片。”
“唉,媽,您不用拿這些事來跟我說了,對於您說的那事,我真的沒辦法。”
“臭丫頭,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沒良心的白眼狼呢?”米惠珍氣極了自己的心思被捅破。
“外婆,什麼叫白眼狼?”米奇很好奇地跑到廚房問道。
“啊……寶貝,你會說好多個字了,再說一遍給媽咪聽。”米柔驚喜地蹲下身子,雙手扶着米奇的小肩,瞪着月牙眼望着他的嘴巴,等待着他再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