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還未從失去至親的沉痛中恢復時,葉子傲竟然又在她的心口,深深地劃了一道。看着桌上放着的律師函,這麼多年來,她的心,又感覺到了那種尖銳的痛苦。
那種被深愛的人所傷害的痛苦,纔是最痛的。
六年了,她以爲自己的心,早就不會有感覺了。但是,那天和芸櫻在商場,六年來第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與他接觸,她的心還是難以自制地悸動了,也抽痛了。
然後是大哥的葬禮上,在於他面對面時,她是多希望能夠得到他的一句安慰,或者倚靠在他的肩頭,大哭一場……但,那不過是個奢望。
他們未曾十指相扣地牽過一次手呢。
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咳——”,良久,她從思緒裡恢復,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將喉嚨裡的哽咽給清理掉,然後,拿起話筒,“幫我約下尚品國際的總裁,葉子傲。”。
聲音無比冷靜,不帶絲毫地感情,此時的她,已經恢復到女強人的作風。
掛上電話後,不一會又接到內線電話。
今晚八點,他約她在一家法國餐廳見。
一向女強人打扮的她,下午竟去了精品街,在各種奢侈品品牌店裡,她挑選了很多洋裝,然,最後穿在身上,都覺得太正式。
她這是怎麼了?!看着鏡子中,盛裝打扮的自己,方靜瑜覺得,很可笑。
將這不寒。索性脫下那一身華麗的晚裝,摘下各種名貴的首飾,最後,她換上了自己爲自己設計的,簡約又時尚的一款裙子。
清新自在的感覺,令她舒適。
或許,在葉子傲面前,她總是喜歡過分地僞裝自己吧,最後將自己都弄得不像自己了。
晚上八點,她準時赴約,葉子傲卻遲到了,但位置已經訂好。
方靜瑜在心裡嗤笑了下自己。
平靜地等待,任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看着時間,她告訴自己,再等五分鐘,五分鐘後,他再不來,她一定走。
事實上,她今晚已經在心裡,說了好幾個五分鐘了。
這樣的自己是方靜瑜所不屑的。
大不了就和他打官司吧!Rwb9。
但她也知道,現在,大哥走了,父母也早就退休了,他們方家失勢了,而葉子傲卻早就風生水起了,若是他鐵了心地要澤瀚的撫養權,恐怕只要動動手指頭,他就將澤瀚奪走了。
所以,她找了他。
看着窗外的夜景,她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方總——”,在她失神之際,一道低沉冷漠的男聲響起,那聲音令方靜瑜的心一顫。
轉首,在看到葉子傲挽着一名年輕女子時,她的心,更狠狠地顫了顫。
那女子,面容稚嫩,有着魔鬼般的好身材,稍稍打量了兩三秒,方靜瑜認出了這個女子,時下當紅的嫩模,她還想找她合作來着。
此刻,臉上像是被他狠狠地甩了一巴掌一樣地疼,他帶着女伴過來,是示威?還是眼裡根本沒有她?
不管哪種結果,都狠狠地踐踏了他的自尊。
她禮貌地站起身,“葉總。”,看着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冷漠地打招呼。
葉子傲看着一頭利索短髮,一臉淡妝,一身淡雅的米白色裙裝的她,也淡淡地點了點頭。腦海裡,那個穿着白色短袖襯衫,藍色百褶裙,梳着兩根麻花辮,彆着白色梔子的少女,在腦海一閃而逝。
他當然是記得她的。
只是,眼前的,這個冷靜自持的女強人和當年的那個一臉爽朗笑容的少女,似乎不像同一個人了。
不過他也並未多想。
“Lucy,你先去我們的位置等我,我一會就過去。”,紳士地微微低首,他對他的女伴耳語道,那女孩聽話地離開。
“坐吧!”,葉子傲這會看向方靜瑜,紳士地招呼道。
方靜瑜只覺得此刻的自己,真的很丟臉!一顆心,狠狠地撕碎。
“方總,我也不打擾您寶貴的時間了,我只想跟你說一句,孩子的撫養權,我不會讓!也請你不要爲難我!”,方靜瑜並未坐下,拿起自己的小巧的晚宴包,緊緊地抓在手裡,她看着葉子傲,努力地壓抑着心裡的痛苦,無比冷靜,無比堅決地說道。
葉子傲,你就是這麼傷我的嗎?不愛我,就可以對我這麼殘忍?憑什麼要寒寒,你憑什麼!
躲了那麼多年,還是被他發現了。
療傷了那麼多年,心裡的傷,其實一直沒痊癒。
她的冷然,她的堅決,令葉子傲微微詫異。
“方靜瑜,你可知道,只要我稍稍動動手指,寒寒的撫養權就會是我的!”,他睥睨着她的臉,同樣冷冷地說道。
她看着他,雙眸裡有絲控訴,一閃而過,嘴角卻揚起了一抹冷笑,“葉子傲,我就算是傾家蕩產,也不會將寒寒讓給你!”,她冷哼,說完,已經離開了這個位置。
葉子傲看着她那背影,怔怔地失了神。
方靜瑜一直要求自己挺直背脊,一直,一直,直到步出餐廳,走到電梯口,她全身才鬆弛下來,然後,灼燙的淚水也汩汩滑落。
撕心裂肺的痛令她全身都在顫抖。
對她,他還是那般無情,冷漠。
想起剛剛他給她的羞辱,他的無視,她的心便如刀絞。多年後的第一次正面交鋒,她再次輸得徹底!
從那餐廳出來,天空不知在何時已經飄起了小雨,落在臉上,與她的淚水混合在一起,同時被晚風風乾,薄涼一片。12755083
嘴角,卻一直揚着笑容,那嘲諷的笑容,是在嘲笑最可笑的自己。
不知怎麼摸索到了停車場,成功地發動了車,然後,一路上,被開了好多罰單,她才安全地回到了家。
“媽咪——”,剛進門,小寒寒稚嫩着嗓音看着她,張開雙臂朝她跑來。
看到寶貝兒子,方靜瑜的心狠狠地絞痛了着,“寒寒……”蹲下身子,她將小寒寒那溫熱的小身子緊緊地抱在懷裡,在兒子面前,方靜瑜第一次表現出了脆弱。
全身在顫抖,說話的時候,喉嚨在哽咽。
緊緊地抱着她的寶貝兒子,心口的傷,稍稍得到了一絲撫慰。
“媽咪,你怎麼了?”,小寒寒輕輕地拍着方靜瑜的後背,啞聲地問道。
“寒寒,媽咪只有你了,只有你了……”,方靜瑜彷彿陷入了沉沉的悲傷之中,抱着寒寒,不停地喃喃地說道。
那一晚,她躺在寒寒的牀上,看着寒寒失眠了一夜。
之後的一個月時間,方靜瑜幾乎是每天都在提心吊膽地度日,生怕哪天就開庭了,然後,寒寒被他奪走。
所幸的是,自那晚後,她也沒再見到過葉子傲,也沒見他去找寒寒。甚至,寒寒都不知道葉子傲是他的爸爸。
後來,她聽人說,葉子傲在忙着成立服裝品牌的事情。她想,他可能忘掉寒寒的事情了。
婚後六年,他一直扮演着花花公子形象,成天拈花惹草,爲的就是給她難堪吧。然,現在,他已經是個成功的企業家。
只是,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未再娶妻,應該他的心裡還在爲子璇守護着吧。
當初若不是家裡逼迫,他也是不會娶她的。
想到這,方靜瑜的心,不免地顫了顫。
時間一晃,又過了兩個月。
某個下午,正在忙碌的她接到了葉子傲的電話。
“你好!”,正在忙碌着的方靜瑜接起電話,將話筒夾在肩膀上,頭彎着,右手拿着鉛筆,在畫紙上畫了畫。
她從不曾想過是葉子傲找她的。
“是我,葉子傲。”,然後,電話裡的聲音,令她拿着鉛筆的手僵硬住,鉛筆頭瞬間斷裂。
全身本能地戒備起來。
“什麼事?”,她開口,聲音同他一樣冷漠。
“今晚八點,悅然餐廳,只有我們兩人,我們談談。”,葉子傲開口,聲音帶着成熟男性特有的磁性,他的話,就如魔咒般,竟令方靜瑜失了冷靜。
剛想開口答應,她的理智也恢復。
“對不起,我很忙!”,她開口,冷聲道。
“方靜瑜!你今晚根本沒任何應酬!”,葉子傲的一句話,將她吃得死死的。他怎麼知道她沒任何應酬?!
“葉子傲,我是不會將寒寒讓給你的,你死了那條心吧!”,方靜瑜對着話筒,聲音少了冷靜,多了幾分激動。
這不像往常的她。
“方靜瑜!不想上法庭的話,今晚你必須出現!”,葉子傲冷冷地丟下這句話,然後,電話已經被掛斷。
方靜瑜氣憤地摔掉話筒,心裡脹滿了氣憤!
晚上,她磨磨蹭蹭到八點半纔出發,將寒寒交給了芸櫻,她隨意地穿着白天上班時穿的衣服,隨意地拿着包包就去了那家餐廳。
在餐廳外,她看到了他,在落地窗地位置,喝着咖啡,垂首在看着雜誌,時不時地看着手錶……他等了一個小時候了,竟然還沒離開,這點令方靜瑜微微詫異。
在葉子傲不耐煩地擡首,準備離開時,終於等來了今晚約的人。
那雙深眸裡,明顯地盛滿了不悅。
“你遲到了整整一個小時!”,方靜瑜坐下後,葉子傲瞪着她,失了以往的冷然,那俊臉上甚至還帶着怒意。他沉聲地責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