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莫非你真的想幹?”許施傑聽了,心中暗暗叫苦:這批藥可真是趕上唐僧肉了,人人都想吃一口。/\
“你不敢?”陳營長冷笑了一聲。
“不是不敢,團座不同意,我們也不敢盲幹。”許施傑知道他的德性:了不少戰爭財,全用在吃喝嫖賭身上了,也沒剩多少。
陳營長聽了,知道許施傑是彭堅身邊的紅人,自然不會聽他的,因此便告辭走人,自已想門路財去了。
“我看陳營長想幹。”許施傑對許夫人說。
這兩天因爲身份的改變,許施傑反而有點不太適應:他對許夫人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感:同志式的?愛人式的?米沒有了當初時的那份從容。
“飛豹那夥人已經夠麻煩的了!”許夫人說。
許施傑點了點頭:“我看我最好上山一趟。”
“你去?”許夫人驚訝的說。
“是的,如果我們再不幫助他們,這批藥究竟花落誰手也不知道——時間長了,更容易出差錯。”許施傑說,“早一點兒得到藥,我們的同志們就會少一些犧牲。”
“可是……”許夫人這下真的明白紀律是什麼了:當她和許施傑僅僅是同志關係的時候,她也常常會替許施傑擔心,然而,那種擔心跟現在的憂慮,完全不是一種感覺——現在的這種擔心,是那種絲絲的,粘連不斷的痛。
所謂兩人一體,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彭堅不想參與,”許施傑愁的說,“如果說他想參與的話,我可以主動請纓,但是這樣一來,也增加麻煩——可是如查彭堅不願意參與這件事,我也沒辦法強出頭。”
許夫人想了想,說:“我想想辦法吧。”
“你有辦法?”許施傑問。
“先睡吧。”許夫人替他鋪好牀褥,許施傑看了看她:她的眼睛裡亮晶晶的,出迷人的光彩——許施傑嘆了口氣,輕輕的摟着她,“真希望戰爭早一點兒結束。”
……
“我去!”葉芳拔出槍來,氣沖沖的說。
“別衝動!”鍾德陽按住了她,“我們會有辦法的。”
“有辦法?有什麼辦法?”葉芳火氣沖沖,“等你想到辦法,前方的將士就不知死了多少了!”
“我心裡也跟一樣急!同志!”鍾德陽聽葉芳這樣說他,感覺自己被冤枉了。
“一樣急你就讓我上去!”葉芳說。
“你這樣上去有什麼用?”
“不去怎麼知道沒用?”葉芳回敬他,“難道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
“好了!別吵了!”杜學明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們都是同志,前方將士也是我們的同志!如今生這樣後,誰心裡頭不着急?”
葉芳看到杜學明也火了,這才壓住了:“那你說,我們現在怎麼辦?”
“我看,我們要聯繫一下天鷹他們,看看他們有什麼辦法沒有。”杜學明說,“也許他們會有辦法。”
……
大街上,你來我往的,很是熱鬧。幾個耍雜耍的,把東西一放,就扯開嗓子嚷了起來:“在家靠親戚,出門靠朋友——各位朋友!有錢的幫個錢場,有人的幫個人場!我這裡先謝謝各位了!”
說罷,大禮一施,鑼鼓一響,“通通通”三聲響罷,那雜耍的人繞場子裡一轉,躍回中場,只聽他“嗨”的一聲,一把重二十斤的大刀掄起來呼呼有聲——憑此一手,縱是沒有相當的武藝,只怕那一身的蠻力,幾個壯漢也是不敢靠前的。
“朋友們!耍的好不好?”另一個瘦削的男子一面問,一面早已撿起地上的盤子。
“好!”人羣中一陣叫好聲。
“您看着好的,大爺孃娘們就賞幾個錢吃吃。”那瘦削的男子託着盤子繞了一圈,這當中兒也有許多隻看眼的,看那男子走了過來,只空着個手衝他揚揚。那男子也不介意,轉到別處:僥倖也有那幾個大善人,丟出幾個錢來,“噹噹”的在盤子裡轉幾圈。
一個小孩上場了。
“叔叔阿姨,俺給你們鞠個躬!”看樣子那小孩子只有六七歲大,赤着腳,也是繞了一圈,衝大夥作揖鞠躬。
“啊呀!”立刻有人尖叫起來,人羣中一陣混亂:原來那瘦削的男子擡了一支粗杆出來,隔有一段距離,都綁着尖利的刀片——上面分明的還有一些血跡。
“彭夫人,我們走吧。”許夫人看了,心裡不忍:她今天和彭夫人約了出來逛逛,看到這裡有雜耍的,忍不住立下腳看了幾眼。
彭夫人卻看上了癮:“等會兒,再看看,看那小孩子怎麼能爬上去。”
許夫人無奈,只好立在那裡,看那小孩子赤着腳踩在那尖刀上,慢慢的往上爬。
大夥兒屏氣凝神,大氣兒不敢喘一口,唯恐嚇着那小孩兒,一腳踩翻了,弄出人命來。
忽然,不知哪裡衝出一個人來,急急忙忙的在人羣裡亂竄,有人叫了一聲,果然那小孩子受驚,只見他身子一晃,左腳踏空,差點一頭栽了下來!
好小孩!果然有膽色!迅即右腳踩實,咬緊牙關,左腳抽了回來,重新落在那尖刀上——可縱是他多靈敏,這一來一回的,右腳已經見血了,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人羣便混亂起來:“叫他下來吧!”一些人不忍心。
“他有本事走完的,老子賞他個十個錢!”另有一夥人卻故意起鬨。
那瘦削的男子擡頭往上看了看那小孩兒:臉色已經慘白慘白了的——他跟父親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還能行。
原來這瘦削的男子,便是那小孩子的父親,一家幾口人,出來混飯吃。
瘦削的男子又看了兒子一眼,便強忍着心中的悲痛,拾起地上的盤子,喲喝起來:“各位大爺大叔!娘娘嬸嬸!誰混這口飯也不容易,雖然這次稍有差池,也不負各位厚望,替各位取個子,只望各位大爺大叔、娘娘嬸嬸慈悲,賞幾口飯吃!”
“這人也太狠心了!”有人就抱怨,然而可憐那小孩子,居然也各各點出幾個錢來,丟在盤子裡叮叮的響。
“夫人,您的東西掉了。”趁着這一陣亂鬨,一個人忽然擠在許夫人身旁,拿着一條手帕遞給她。——許夫人稍稍猶豫,那人已經轉身不見了。許夫人心下頓知,便把手帕收好,裝作仍舊看雜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