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同一件事，因爲所處的高度與視角不同，最終獲得的觀感也將迥然而異。
對於高階生命體而言，對於上位者而言，可能惡魔王國對於龍神教會的攻伐非常迅速，諾大土地，一處處祭火節點，傾蓋而下，一掃而空。
即便己方有所戰損，呈報到他們/它們的手上，也不過是一行行無甚意義的數據罷了。
反正，惡魔軍團又不需要撫卹金！
但事實上，在現實時間的緯度，這場戰爭已經過去有兩年了，戰爭改變了許多許多事，許許多多惡魔的命運因此被改寫，也有許許多多惡魔被戰爭的漩渦吞噬，而後死亡。
被刺穿心臟，被砍去頭顱，被砸碎腦袋。但作爲深淵惡魔，有這樣的結局其實並沒有什麼可抱怨的，至少這些死亡要好過活活餓死。
昔日的穿越者高興，今日的惡魔藍鱗很慶幸自己屬於被戰爭改變命運的那一批，雖然改變的方向並不見得好。
在這暗流洶涌的戰爭漩渦當中，哪怕自己一次又一次做出最爲正確的判斷選擇，但手上花了十多年時間方纔辛苦積累起來的些許籌碼、資本，終究還是在這場戰爭的絞殺中煙消雲散。
在戰爭的最初期時，藍鱗被自己那位惡魔統領父親強行帶到戰場上的，理由是它並不放心把自己放在家裡……你把我帶來，以爲自己那個狐女老婆就不偷人了嗎？我留在惡魔洞窟，你也許會戴綠帽子，也許不會戴，但你把我帶出來，你頭頂上的綠帽子就得戴成青青大草原！
然而像這樣的心語，不想死的話終究還是不能說的。
或者，這位惡魔統領父親根本就沒有有關於綠帽子的概念，它之所以帶藍鱗出來，僅僅只是想要藉助這名惡魔子嗣那明顯出衆於尋常惡魔的頭腦、謀略。
深淵惡魔並不愚蠢，恰恰相反它們的先天智力水準相當高，只是基本不存在後天教育，再加上環境與眼界的雙重限制，它們的先天智力水準難以展示出與智力相應的水平。
而高興，他是在一個信息大爆炸的科技時代活到七十多快八十歲才穿越，前生一輩子摸爬滾打，不說人老成精，至少它的智力普遍比一般的惡魔統領強一些，並且這是它賴以生存的倚仗，因此更醒目、明顯。
一般的惡魔統領遇到麻煩，通常的反應是先砍過去一劍再說其它，如果實在砍不動纔會動腦筋，而藍鱗，至少它暫時還沒有“有事沒事砍過去一劍”的深厚底氣。
前線廝殺，在藍鱗的選擇與運作下，至少在戰爭的最初期，這支惡魔統領小隊的確是佔到不少的便宜，但隨着戰事烈度的不斷提升，藍鱗的父親那頭惡魔統領被調派到前線去了，沒有力量作爲保障，所謂的智謀都是脆弱的。
藍鱗自己帶着豺狼人斧頭隊很明顯有些應付不過來，而隨着戰爭時間的推移，它的手上漸漸就只有兩頭豺狼人護衛僅存了。
幸運的是，藍鱗也在這兩年的戰爭中從零階小惡魔進入一階成熟期惡魔狀態，並且它耗盡心血爲自己製作出一張三矢連射弩，高興當年是工科機械學出身，雖然上輩子並不是古代軍事器械的愛好者，但經過十年的潛心鑽研，再加上其原本的機械學底子，終究還是有所成就的。
在高興的記憶當中，最早期的弩機似乎在“春秋戰國”時期就有記載，有記載表明當時的秦軍就曾經大量的裝備弩這種兵器，這意味着弩的出現甚至要早於騎兵用的馬蹬。
赤龍在21世紀最爲出色的導演李謙，曾經在自己的經典電影《無名》中演繹出古代秦軍弩陣的風采，那漫天黑雲雨落帶來的視覺震撼，給人的感覺，真的是超人都能射落下來。
弩矢如蝗，這是古人對於弩機威力的概述，以形容其快、狠與殺傷恐怖。
史料記載，在西漢時期，當時軍用大黃弩的射程就已經達到四百米左右的距離，以之近戰，威力幾不弱於槍械，這也是中原農耕民族可以與遊牧民族廝殺交戰的倚仗。
農耕民族少馬且少騎士，遊牧民族則恰恰與之相反，對於軍事稍有了解的人，就能清晰知曉戰馬在古代戰爭當中的戰略意義與對於戰力的加強。
然而赤龍的古代先人們，硬是憑藉弩機的技術優勢在正面戰場上屢屢擊潰對手，這在某種程度上也真的是逆天戰績。
一名弓馬嫺熟的騎士，只要擊破步兵陣形，在亂戰當中可以殺百人如剪草，有馬無馬的戰力差距，就是這樣的巨大。
藍鱗以一頭大惡魔的脊椎製作出弩身、以它的肋骨作弩臂、以其筋絡制弦、當這具三矢連射的惡魔勁弩製造完成時，深淵魔力擴散，藍鱗也因爲心神的極致投入而由一頭零階魔童進化成一頭深淵惡魔少年。
在進化過程中，藍鱗選擇的惡魔核心天賦是隱匿與淬毒，同時那柄三矢連射惡魔勁弩似乎與它融爲一體了，雙方僅僅只是碰觸就會產生出一股血脈相連之感，藍鱗需要這具連射惡魔勁弩爲自己增添生存的保障，而這具連射惡魔勁弩，同樣也只有在藍鱗的手中方纔能有最上限的威力。
零至三階，傳奇以下，生命體的階位本質並不存在質性的變化，戰力上也不存在質變性的差距。
換而言之，一個強三階身經百戰的一方豪強，有中彩票頭獎的機率被一名零階的幼體擊殺弄死，比如說武術史上，一身橫練號稱銅屍的陳玄風，被一個流鼻涕的幼童一刀捅在丹田罩門處，死得可謂是憋屈。
陳玄風的武功，不是傳奇也應該比較接近了。換而言之，在強三階與一階沒有本質差距的情況下，藍鱗一弩在手，潛形，弩矢淬毒，是真的具有越階挑戰的能力的。
越階挑戰，這個名詞在傳奇之後方纔有實際的意義，反之，一階殺三階在諸天當中不說很常見，但卻也算不得太過稀奇的事。
藍鱗有迷彩意識，雖然擁有了變色龍般的潛形能力，但這頭矯健的小惡魔依然在自己身上自己的惡魔勁弩上裝飾大量的綠葉作爲遮掩，這種細心再加上叢林環境，令藍鱗化爲恐怖的獵殺者，就在剛剛一支二十人的深淵蜥蜴人小隊就被它們擊潰了，而藍鱗的殺戮幾乎佔據了全隊殺戮的一半。
此時此刻，惡魔王國這一邊的惡魔小隊，正在追殺着逃散的深淵蜥蜴人，其中有一名實力不俗的深淵蜥蜴人刀客，刀法快狠，最重要的是……它的刀應該很值錢。
惡魔王國這一邊的惡魔小隊就僅僅只有五人，在剛剛的戰鬥中死掉一名，那是一名三階的狂戰魔，揮舞巨大石錘力大驚人，奔跑速度也幾近奔馬，但就是這樣的怪物也在剛剛的遭遇戰中死掉了，可見戰場之上絕對實力並非是唯一憑藉。
（不過，也幸好那個石頭腦袋和那名蜥蜴人刀客拼了個兩敗俱傷，不然真不一定是誰追殺誰了。）藍鱗抱着自己的惡魔勁弩於原始叢林當中穿梭奔行，兩年時間過去，現在惡魔王國對於龍神教會的碾壓之勢已成，只要上層廝殺不要出現逆轉結果，戰事很快就要結束了。
而這個時候，正是要努力獲取軍功、撈取戰利品的時候，在無盡深淵當中，廝殺與戰鬥固然兇險，但更加兇險的卻是連廝殺戰鬥的機會都沒有，戰鬥的勝利者可以獲得食物與進化，而若是隨着流土變化進入某處絕地，在沙漠當中長途跋涉，在冰川當中瑟瑟發抖，沒有傳奇的實力，普通一至三階惡魔進入這種絕境，基本上就宣告死亡了。
根本撐不到下一次流土的變化，就會變成沙漠中的惡魔幹，或者冰雪當中的惡魔凍屍。
……………………
三天之後，原始叢林當中。
左手一伸，將身旁樹蔭中延伸而下的一條青蛇抓握住，然後發力捏死。
隱現幽藍色的指甲彈出如同鋒利得小刀般將青蛇毒囊挖出來，放在自己的隨身腰囊裡，然後藍鱗就將那條蛇屍塞到自己嘴裡咀嚼吞嚥了，血腥滿口，人類會害怕病菌或者血吸蟲一類的東西，但惡魔基本上不會生病。
當然，這也很可能是“倖存者偏差”，因爲生病的惡魔死光了，因此給世人一種惡魔根本不會生病的認知概念。
但不管惡魔會不會生病，藍鱗都很清楚現在的自己更加需要食物，爲了追殺那頭已經受重傷的深淵蜥蜴人刀客，自己已經三天沒有好好睡一覺了，如果食物的營養再跟不上，藍鱗也真的擔心自己會在接下來的追殺中突然倒地死去。
這，又是一種尋常惡魔不會有知識概念，深淵惡魔通常並不知道什麼叫作：猝死！
吞食食物，滿口血腥，卻滿足。
下一秒鐘，一道黑影從樹上奇襲而降，帶着一道勁風，那破開空氣的呼嘯聲就像是某種刀劍般的銳利兵器急斬而下一般。
（該死！）
抱着弩機猛地側身翻滾，然而依然感到背肌一熱，藍鱗在心中暗罵一聲，但它不敢有絲毫停滯得，連滾帶爬地向一旁草叢更茂密之處鑽去，竭力想把自己隱蔽起來。
並不是畏怯，而是藍鱗非常清楚自己在無盡深淵當中的實力定位，自身，還處在整個食物鏈條中的底端！
然而沒有什麼用，身後的利爪破風聲依然不斷傳來，藍鱗向身後接連得扣動扳機，弩矢崩崩得彈射出去，也不知道是的確射中對手了還是已經將其嚇退，總而言之身後的襲殺不再那麼狂暴兇殘，緊追不捨了。
陡然背靠着一株大樹回身，雖然背靠大樹也不見得就安全，但至少相對安全，或者說在這下位面無盡深淵世界當中，真的有絕對安全之處嗎？
周身汗水，持握着惡魔勁弩，藍鱗回身看到襲擊自己的敵人，同時在這一刻它纔來得及感受背後那火辣辣得割裂傷……這是好事，至少說明對方的爪子上並沒有淬毒，若是受傷了卻沒什麼痛感，自己今天估計就交代在這裡了。
攻擊藍鱗的偷襲者，是一隻人形魔物，高度如同普通成年人類地樣子，只是一身皮膚猶如變色龍般閃爍着擬態的光澤，肌肉發害，身形強健修長，它的臂長過膝，其手掌是一對巨大地利爪，而每一枚都彷彿一支烏黑鋒利的微弧匕首，相當之銳利。
潛伏類，獵殺型惡魔。類似於中位面冒險者隊伍中的刺客、盜賊職業者，但因爲惡魔的血統帶來的素質加成，狂暴之下哪怕是與人類同階戰士近戰，也絲毫不會遜色。
值得一提的是，它並不是龍神教會那一方的敵人，恰恰相反，這頭獵殺型惡魔是惡魔王國這一邊的。
“小東西，把你手裡武器扔過來，我放你活着離開。”深淵語，又稱惡魔語，雖然不會有任何人教授，但只要在無盡深淵世界生存的生物，隨着成長自然而然就會通曉，是有別於獸人語、龍語的深淵“官方”用語。
“……想要我的弩，行。殺掉我，你拿走它。”笑了一下，白牙之間滿嘴都是殷紅色的血腥。
只有被嚇破膽的人，纔會相信眼前這個雜種的話。五指延伸出利齒指在弩機上，藍鱗沒有把握拼得過眼前這頭至少強二階的獵殺惡魔，但他至少有足夠的把握讓對方除了自己的屍體外，什麼都得不到。
在上輩子時，高興年輕的時候出去打工，被黑心老闆坑了工錢，當牛做馬一個月毛都被撈到還被打了，當時這個傢伙激眼了，拿着刀差點把老闆給捅了……然後就拿到自己應得的工錢了。
並不是宣揚這種做事方法，而是形容一無所有者在面對欺壓之時，除了歇斯底里拿更高的成本硬填外，事實上並沒有更多的選擇。
此時此刻，當年的高興與今日的藍鱗融爲一體，它的那種歇斯底里與決絕，令面前的獵殺惡魔感到顧及，就如同當年的黑心老闆事實上未必畏懼高興一樣，只是趨利避害，儘可能選擇更低成本的解決方式。
如同身形擴散溶入一片水波當中，這頭獵殺惡魔並沒有說什麼，消失無蹤了。
但藍鱗心裡卻很清楚，對方可遠遠不是當年那個燒烤攤的黑心老闆可以比擬的，當年爭得是錢，現在爭得是命！
既然那個傢伙已經看出自己手中連射弩的價值，那麼，在沒有弄死自己之前，它就不會罷手的。現在的退卻，僅僅只是尋找下一次出手襲殺的機會，而自己不可能每一次都僥倖逃脫。
“呼……”
（至少，老子今天又成功撐過去一波。）轟隆，在藍鱗苦中作樂自我安慰之際，天際遠處突然傳來巨大的震盪與爆炸轟鳴，藍鱗循聲望去，剛剛的爆炸是因爲修雅全力一劍橫斬半龍魔神安迪亞克，哪怕千里之外，那核彈爆炸般的能量擴散景象也非常清晰。
然而高階生命體的時間感是遠遠超過普通生命體的，尤其是在戰鬥狀態下。
因此當藍鱗循聲望過去的時候，它看到的畫面已經是一片白霧縈繞的雲海世界擴散間，巨大袍袖伸展，一條龐大而華貴的金色西方巨龍在寬袍大袖的籠罩之下，其身軀越來越縮小，最後被一罩吞沒入其中，只留下一聲淒厲的龍吟嘶吼聲在這片天地間響徹。
“我靠，這招怎麼這麼像鎮元子的袖裡乾坤啊？康斯坦丁陛下不會是和我一樣，也是赤龍帝國的穿越者吧？”
“……你，剛剛說什麼？”下一刻，一道平穩溫和的男聲突然在身側處響起，藍鱗嚇得一個激靈，本能側身規避翻滾射擊，一套戰術動作一氣呵成。
然而當藍鱗站起來的時候，卻發現猶如自己身體延伸一般的惡魔勁弩，已經消失不見，不在自己手中了。
“這東西做得不錯啊，三矢連發，還能牽引到深淵魔力爲你進行附魔融煉，可見你對它投入的心思。”朱鵬把玩着手中的弩機，這玩意對於現在的他來說，當作玩具都覺得太脆弱。
但……並不是每一位穿越者，都如自己一般擁有着完整的武術與丹道傳承的。
能夠在無盡深淵當中製作出這樣的東西，眼前這個“小傢伙”真的很出色。
龍神教會，半龍魔神安迪亞克被尼諾-康斯坦丁將軍擊殺，緊接着，龍神堡壘陷落。惡魔王國的版圖與力量，幾何式的增幅着。
接下來，自然就是慶功宴與土地的封賞。然而接下來的整個過程朱鵬都沒有參與，修雅療傷、餘下的一切封賞都是由愛露莉與埃加德等人主持完成的，好在一切都已經有了前例，因此倒也沒有惡魔統領敢於鬧事。
以抽籤的方式分封惡魔統領土地，這未必就見得公平，畢竟有些惡魔選擇的核心惡魔能力是有限許願術、幸運術之類的類法術能力，但一方面很少有惡魔統領敢在上位者面前這樣玩，並且還不被發現。
更爲重要的是，朱鵬事實上並不在意什麼公平不公平，對於他而言整個惡魔王國只不過是臨時構架起來的一件器具，終歸是要捨棄掉的。
龍神堡壘的一處房間中，在朱鵬的不時詢問與暗示下，藍鱗或者說高興，幾乎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上輩子從小到大，每天吃得什麼飯都清晰得回憶並詳述出來。
在這個過程中高興幾乎是無法自我控制的，他知道是眼前這個可怕的惡魔控制了自己，但事後虛脫於椅子上，高興心中卻生不起什麼怨恨感，因爲他很清楚，以四階甚至超凡五階惡魔領主的能力，對方完全可以抽取出自己的靈魂，然而一點點得咀嚼、品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麻煩，還要通過種種暗示能力幫自己回憶起上輩子的許許多多事情。
“我基本瞭解了。好好休息，神奇的赤龍帝國穿越者。嗯，這種事情在多元宇宙中其實並不罕見，許多中位面的邪惡法師轉生的無盡深淵後，都帶着自己部分的記憶，只是沒有你這麼清晰罷了。”
“鑑於你的才華，你就做這龍神堡壘的總管助手好了，不過埃加德大部分時間沉迷於研究魔法，因此你的工作量會滿大的，好好休息。”
一身閒適法袍，溫柔平緩的話語，若非頭顱上頂角延伸，眼前這位將軍簡直就不像是高階惡魔。對方……也是和自己一樣的穿越者嗎？
……………………
離開房間，朱鵬臉上那僥有興致的笑容表情就消失不見了。
（盤古開天、女媧造人，三清教主、夏商西周，那個赤龍星球的文明史幾乎同地球一模一樣……只是扭曲了三國時代，讓劉備得了天下，同時刪掉了滿清入關與近代屈辱史的部分，到底是哪位大能，在中位面複製另一個炎黃文明？）閉上眼睛，平復劇烈波動得心神，高興一無所知，因此他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然而朱鵬知道，因此他太知道複製文明的難度了。至少，哪怕自己的真身也是根本做不到的，要做到這種程度，需要七階？八階？還是九階的力量？
（不，僅僅只是一個人的話，僅僅只是一個人的話……莫名想到某種可能性。）嚇得朱鵬趕緊斬滅掉自己這個念頭，高興的一句本能低語，可以讓自己生出感應，而如果是那位存在的話，如果事情真的像自己剛剛所想的那樣的話，那位存在甚至僅僅只是自己生出這個念頭，都有可能感應得到！
（呵呵呵呵……地球的炎黃，赤星的赤龍帝國，僅僅只是這兩個嗎？還是這多元宇宙中有着無數的複製投影？應該是有很多很多個，否則，我和高興相遇的機率無限趨近於零。）腦海中的念頭劇烈波動閃爍，朱鵬強壓心神，然後他隨意找了一個房間，佈下魔力結界之後開始席地打坐。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概是兩個自然日的時間吧。
當朱鵬再一次睜開雙眼時，他的眼中已然恢復一片的平靜淡漠。無論是不是棋子，無論是不是身在局中，我都將以純陽道心直面，心靈的強大，肉身的錘鍊，如果前行會撞到南牆，我也將把南牆撞破。
當朱鵬解去結界，走出房間之時，他看到門口處有些焦急的愛露莉，並同時感應到宮廷當中，那股龐大的氣息。
“沒什麼，不用急，作爲法師若是連這點耐性都沒有，它也走不到今天這個地步。”伸出手輕撫愛露莉光滑得側臉，朱鵬笑着言道，兩天的時間已然讓他消化那巨大的秘密，再一次恢復風清雲淡、漫步而行的氣質。
“我不是怕她，我是擔心你，還以爲你也受了重傷。”撲到男人懷中輕聲狡辯着，金髮的僞蘿莉有些貪婪得吸取感受着這個男人身上安全得氣息，在他面前，似乎永遠沒有什麼事情是爲難的，在他面前，似乎這無盡深淵世界也不再那麼黑暗，永淪。
當朱鵬見到亡靈大帝伊爾的時候，發現人家的確是不大着急，這個骨頭架子幾乎把實驗室搬到朱鵬的會客廳了，剛剛在開門走入的時候，朱鵬幾乎以爲自己邁入了異度空間。
四面八方都是裝滿各色液體的瓶瓶罐罐，七層金屬樓閣，地面上鋪滿白骨，而隨着伊爾的意志，地面上有一些白骨會組成人形亦或者直接飛舞起來，輔助伊爾完成一項又一項的數據測算。
朱鵬沒有打擾對方，也不是這個傢伙是不是計算好了，剛好也是兩天半的時間，它手上的這一輪實驗完成。
“諾，你要深淵先知。”實驗完成後，那身着黑袍的骨頭架子將一個木盒推動到朱鵬面前，它似乎不願多說話，言簡意賅。
“…………”打開木盒，自裡面有一團金色的光輝浮起並擴散着輝煌的光，在那光輝核心，有一枚符文旋轉着，似乎其中有着磅礴的偉力。
“這是預知之神的神格？”
“你不是想逃離深淵嗎？煉化掉這枚神格，一次激發它的力量，你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你走之後，惡魔王國與龍神教會都歸我。”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隨着朱鵬的離去，深淵的意志只能重新匯聚回染血的裹屍布，亡靈大帝伊爾的身上。
事實上，這也是伊爾爲什麼要同朱鵬合作的原因，借其之手鏟除掉兩名宿敵，再得到遠古惡魔城波伊達恩，哪怕以預言之神的神格作爲支付，略貴一些，但依然是值得的。
“至少在惡魔王國與此地的權力體系自行崩盤之前，你不能佔據這裡，畢竟是陪我冒死走到現在的老人，我不想對它們毫無交代……”愛露莉與修雅是要帶走的，但屍妖桑巴斯、魅魔卡妮、黑暗法師埃加德以及藍鱗這些惡魔，朱鵬並沒有一併帶走的興趣。
“我可以先行消化佛朗西斯的領地，波伊達恩與龍神教會這裡，給它們兩百年時間又如何，惡魔數量增殖得越多，我的最後收益也就越大。”穿着法袍的紅瞳骷髏意外的好說話，或者說它心裡本來就是這樣想的，人間權力體系並不容易建立起來，而一旦在無盡深淵中建立起來了，短時間內會出現正比例增殖，直到這種增殖將整個體系壓垮。
事實上，這也是地球時代的華夏封建王朝往往就只有三百年國運的原因，人口數量不受控制並超越生產力水平的增長，最後輔以天災人禍，完全壓垮政治體系，然後一場亂戰，大殺特殺，在人口數量激降之後，重新開始一個新的輪迴。
把人間權力體系放到深淵世界，也會是這樣的一個輪迴，當人間權力體系自內部崩塌之後，就會有一位深淵惡魔領主出面，重新將之帶回到深淵權力體系。
可笑，很多惡魔眼中看到的就僅僅只是眼前的繁榮，它們並不知道，在這繁榮之後的大毀滅是與其等比例的，越是繁榮華美，也就越是毀滅得殘酷而淋漓。
而像這樣的繁榮與毀滅，不過是兩位惡魔領主間的低語交易，朱鵬認爲自己的應盡義務，至少給予它們自己控制範圍內的繁榮幸福，而作爲永存的亡靈大帝，伊爾也並不介意短暫的兩百年時光，事實上……它貪婪期待着兩三百年後的大殺戮與大毀滅，也許那有可能給自身帶來更進一步的前進。
惡魔王國吞併龍神教會，染血的裹屍布那位亡靈大帝的勢力則吞併掉鐵手大君佛朗西斯原本的勢力。
這種挑釁的舉動，讓很多惡魔統領暗中以爲，氣勢如虹的惡魔王國會很快再次出兵，攻伐死靈之地，然而……並沒有，一切可能的預判幾乎都沒有發生，在龍神堡壘一役之後，尼諾-康斯坦丁將軍與他的兩位夫人消失於公衆的視野中。
龐大惡魔王國的運轉，漸漸由卡妮與埃加德執掌，頭腦相對簡單的桑巴斯漸漸被排斥出權力的核心，而一名叫作藍鱗的惡魔在這場角逐當中逐漸上位。它憑藉自身出衆的智慧與能力，在惡魔王國權力的蛋糕中分割到一塊。
然而，一邊煉化消融着預言之神的神格，一邊冷眼旁觀這一切變化的朱鵬，卻並不看好藍鱗的選擇。它投入太多太多的心力，去爭奪一個必然會毀滅的玩具了。
雖然作爲穿越者，高興未必就看不出危險的潛藏，但畢竟還是太年輕了，他被整個惡魔王國可以期待的百年穩定迷惑，畢竟在他的記憶中，兩三百年已經是一個鼎盛的王朝，值得豁上性命去搏一把了。
在幽幽得嘆息聲中，朱鵬一次性激發預言神格的力量，找到了返回尋仙世界的座標節點。金色的雷霆劍光當中，朱鵬帶着愛露莉與修雅，遠離了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