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啊,被她吵煩了,我也想退隊啊,那時候,我不過一個連長而已,部隊的領導看出我的情緒不對了,派人去給你外婆做思想工作。我才繼續留在了部隊。”
“我也知道,你外婆當時一人帶着你媽不容易,可她後來思想工作做通了,是極力支持我。爲此,我是很感激她的……”說到這兒,老爺子的老眼,微微有些溼潤了。
那些年的婚姻,談不上什麼多大的自由戀愛,經人介紹撮合,感覺看得過眼,是個結婚的對象,就把婚事給成了。
可是長年的相濡以沫,長年的理解和支持,他對那患病死去的妻,還是有些牽掛,所以這些年,不少人要給他介紹老伴,他都是拒絕了。
年輕時極少有時間陪着她,這人都死了,連一點思念都不能留給她麼?
蕭容容看着外公的神情,乖巧的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問道:“外公又想外婆了?”
“是啊,做夢老是夢着她,這清明節,我得去看看她囉。”
“嗯,我陪外公一道去看外婆。”蕭容容如此說,卻是掏了紙巾給外公:“外公別哭,你哭我也會跟着哭的。”
老爺子笑了起來:“你個傢伙,是笑話外公這麼老的人了,還學別人哭鼻子。”
“沒有沒有,外公,我絕對沒這意思呢,我知道我外公一向很威風,哪會哭鼻子。”蕭容容已經乖巧的哄老爺子了,她也不想惹得老爺子不高興。
“哎,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老爺子嘆了一聲,這人也怪啊,年輕時再苦再累流血流汗的,都不曾要掉過淚,這老了老了,想着往事,倒是常常生些莫名的感概,有些老淚縱橫的感覺。
蕭容容只是緊緊的握着老爺子的手,認真對老爺子道:“外公別難過,容容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不會讓你傷心。”
老爺子不由彈了彈她的小腦門:“嗯, 我就知道我家容容乖,從不惹外公傷心。”
爺孫倆又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團。
只是兩人笑着,心中卻是各想各的了,一個想起去世的老伴,一個想起自家的男人。
據說,她的男人,也在部隊偷偷的哭了,,讓他離開特種隊,他真的傷心難過到這個份上麼?
想着那晚他在花園中一個勁的抽菸,共有多少個菸頭,第二天她可是數得清清楚楚的。
小丫頭有些不淡定了,她記得當初在部隊時,杜歆也曾問過她:“容容,你也要逼我麼?”
他用的是逼這個字眼。
她終於是讓他做出了決擇,在她和部隊之間,他是選擇了她,這一點,她是高興的。
可是,她的高興,不想建立在他的不高興之上。
在給杜歆打電話的時候,她終於是小心的問了出來:“你很不高興啊?”
“哪有。”電話那頭,杜歆故裝輕鬆:“不是說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麼,離開是正常的。”
他嘴上是如此說,心裡卻是堵得慌,即便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他也希望自己是按着正常的步驟,是自己的各項身體機能不適應再在特種隊了,而不是現在這樣,如一個逃兵般的逃離。
“我聽說,你偷偷哭了……”小丫頭遲疑着,問了出來。
“胡說,哪個說的,我去捶他。”杜歆吼了出來,他再是難過,捨不得離開部隊,可他這麼大一個男人,會哭?而且會讓人看見?
他一慣是會掩飾情緒的,除了對着小丫頭是發自內心的放鬆,對着別人,一慣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蕭容容聽着他的大聲否認,更是難過,要是這個男人,肯跟她示弱,哪怕說出一點點他的不捨和難過,她也能放心。
畢竟這麼多年,他不捨,這是人之常情。
可他卻是全部給掩飾了,甚至在電話中,語調輕鬆的道:“好了,寶寶,我去收拾東西,很快就可以回家來。”
那是心中有多大的陣痛,才讓他避口不提。
蕭容容將自己又給縮在了沙發深處,自己的決定,似乎真的讓杜歆難過。
以後他會不會某一天,因爲現在的這個選擇,對她有所怨念?
她不想他怨她,當初想他離開特種隊的原因,是因爲何維桂而起,現在何維桂已經回自己的軍區去了,蕭容容此時也感覺自己沒必要太過介意。
雖然自己感覺當軍人,是極苦極累的,可是,外公不是說過,當了軍人,心中都會有着一種信念,再苦再累都不怕的。
她心中也是隱隱希望,自己和杜歆這一輩子的婚姻,能如外公外婆那樣深情執着,哪怕一個逝去多年,一個依舊是懷念着。
“如果,我說我改變想法了,讓你繼續留在特種隊……會不會很不好?”她對着電話,斯斯艾艾的講出自己的顧慮。
“你說什麼?寶寶,你再說一遍”電話那邊短短的沉默後,便是杜歆大聲的一句。
蕭容容嚇了一跳,是不是自己整天出爾反爾,一會兒讓他走一會兒讓他留,他生氣了?
“寶寶,你再說一遍。”杜歆按着自己激動得快要蹦出來的心,聲音放低了幾度。
“我是說,你想留就留在特種隊,不要罵我出爾反爾。”蕭容容趕緊對着電話嚷了一句,說完趕緊把電話拿開一點,省得杜歆衝她發火。
“寶寶,你是說真的,還是故意來考驗我的?”電話那邊,顯然杜歆是有些不確定。
當初蕭容容是多麼態度堅決的要他離開特種隊,現在又來告訴他,想留就留,他當然有些不確定。
聽着話筒中,杜歆的語氣並沒有發火,蕭容容纔將電話拿過來:“嗯,我經過深思熟慮,覺得要尊重你的意見。”
這小丫頭,也開始學着跟自家男人玩字眼了,還“尊重你的意見”都說出來了。說白了是怕別人罵她出爾反爾,直接將一切後果拋給了別人。
電話那邊,杜歆依舊有些不確定,這轉變太快,他處於當機狀態:“寶寶,你隔一小時再給我打過來,告訴我你的想法。”
他要給點時間緩衝,一切是不是他的錯覺。
當一切確認,杜歆不是錯覺,他的激動,無法言表。
他對着話筒,因着激動,氣息都有些不穩:“寶寶,太好了,寶寶,你真的太好了……”
蕭容容在這邊聽着他的語無倫次,也有些好笑,自家男人,居然也會有這種地步。
她心裡是開心的,因着男人的開心而開心,誰說她不愛他?
可是,雙方的父母,因爲這個改變,都是極爲震驚:“容容,你是不是氣暈了頭,怎麼又要他留在特種隊了。”
對着雙方父母的質問,蕭容容捏緊了小拳頭:“沒有,我是考慮清楚了,我要做好一個軍**子最本份的事,我要支持和理解他。”
她那神聖的模樣,比當年帶上紅領巾,成爲一名少先隊員時還鄭重。
雙方的父母,都被這個單純而又有些缺心眼的丫頭給險些氣哭了。
這丫頭,終究是天真了一些啊。
既然蕭容容支持,別的所有人的反對,在杜歆的眼中,都是無效,杜歆得以繼續留在特種隊。
當天晚上,蕭容容就明白自己的決定是多麼的正確。
多年後,蕭容容還是記得那個夜,在那個驚蟄的節氣裡,外面的雷聲是一陣響過一陣,杜歆是冒着被軍紀處分的風險,頂着漫天閃電,驅車趕了回來將她接回家。
在窗外一個響過一個的炸雷聲中,他是將她從頭疼到腳,一邊一邊的、險些發狂的,在她的耳邊吼着:“寶寶,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那發自內心的震撼,不輸於外面的雷雨。
蕭容容幸福得陣陣的眩暈,被這樣的男子愛着,而她也是同樣深愛着這樣的男子,似乎童話世界裡,所有的美滿,都不過如此。
她在他的身下顫抖,指甲輕輕的劃過他的肩,小貓一樣的小聲嗚咽:“老公……老公……”聲音軟軟,如調了油的蜜,淋灑在兩人的心房。
陽光一天比一天熱烈起來,初夏時節是分外妖嬈。
蕭容容很意外的收到了一個郵件,這郵件,是皇甫玉發來的,意思是他不日就要回國,要蕭容容同學一場,無論如何要去接他。
甚至開玩笑說,要是蕭容容不去接他,他就劫了飛機去撞喜馬拉雅山。
蕭容容很意外,皇甫玉是出國後,都沒有和她聯繫,這毫無預兆的,突然又回國。
不過蕭容容還是高興的,畢竟從小到大這麼多年的同學,她當然是希望早早的見着他。
她的喜悅無法言表,除了打電話給悠悠這些死黨外,她還打電話要告訴杜歆一聲。
可是杜歆的電話,卻是處於關機狀態。蕭容容現在也算是摸着了一點規律,他關機,一般又是有什麼絕密任務要執行了。
皇甫玉回國那天,除了她們高中的那一干死黨,秦悠悠還嚷着要帶上她的新男友來。
在明亮寬敞的國際機場,蕭容容是見着了秦悠悠的新男友。
看着那個新男友,蕭容容是驚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這所謂的新男友,蕭容容早前也認識,居然是以往一同驢友隊中的驢友,,袁其文。
蕭容容有些結結巴巴:“你們……你們……”
“你好,蕭容容,許久不見。”袁其文伸出手來,一句平淡的問候。
蕭容容機械的伸出手去握了握,隨即回眸橫了秦悠悠一眼,這個圈兜得太大了吧,怎麼兜兜轉轉的,轉到袁其文身上。
秦悠悠不以爲意:“他是醫生,是醫我的藥。”
蕭容容誇張的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以示自己被她的話給肉麻了。
幾人說笑着,才見得皇甫玉從出口邁了出來。
時光似乎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當年那個陽光一樣純淨的少年,已經脫去了幼稚和青澀,蛻變成了一個成熟男子,黑色襯衣更是將他身上的優雅和高貴顯示到極致。
他衝着接他的衆人微微一笑,在他的笑容中,蕭容容有些恍惚,似乎如今的皇甫玉,有些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