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忽強忽弱的風聲,我似乎能夠聽到其他的聲音,說不出來是什麼發出來的,好多的聲音混在一起,像是在演奏着一首動聽而憂傷的曲子,或許不能稱爲演奏,就像風聲,都是大自然的聲音,不用演奏,而是在我耳中化作了一段旋律罷了。
我喝着帶來的酒,望着眼前的篝火,時不時的眼角便會有液體流出,那些情緒就像跳動的火焰,燃燒着,彷彿要掙脫地球引力飛到天空一樣,可漸漸的,火勢會變得溫和起來,而隨着我往裡添幾把柴,火光會再次熊熊燃燒起來。
我的心情大概就是如此吧,激烈,激烈過後的緩和,然後不用誰往裡添柴,它會自己再次回到激烈。
就好像是一個圓。
無數的情緒摻雜着,如果那是一碗湯,已經無法形容它的味道了,有回憶的甜蜜,也有分手的痛苦,有委屈難過的酸楚,有難以忍受的辛辣,這種味道,絕對讓人難以下嚥。
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傻子,否則哪個神經病會三更半夜跑到荒郊野外一個人喝酒?
我沒傻,不過也快瘋了!
與丁格徹底結束,我想過這個結果,可是這種痛卻無法減少半分。
爲什麼會那麼那麼痛?
痛徹心扉!
難以承受!
我不想再想,卻又控制不住,所以我只能喝酒,將自己灌到扇我兩巴掌都起不來的地步。
但我依然清醒着,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想,或許是那些悲痛將酒精給消化了吧。
這一夜,我痛了一夜!
我從來沒有這麼痛過,而這種痛又不禁讓我想起來了我和丁格分手的那個夜晚,那一次,丁格就是這樣的痛嗎?
太痛了!
黎明時,我拿出手機給虎子發了條短信,我害怕他們擔心我出來找我,所以我告訴他我回家幾天,我不想讓任何人看到我現在的樣子。
發完短信我便將手機關機了。
然後醉眼朦朧的望着開始醒來的世界,天漸漸亮了,整個世界開始變得清晰起來,那些高高的樹,那些田地,那些荒草,空氣裡透着清涼,我不禁覺得有些冷,我看了一眼火堆,不知道什麼時候,柴火已經燃盡了,只剩下一片灰燼。
我覺得有些困了,閉上了眼睛,漸漸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
可是我又覺得我一直都醒着,我彷彿能夠看到蜷縮着身體躺在枯葉雜草上的自己,太可憐了,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可憐。
一下子我好像成了一無所有的乞丐!
我甚至希望我就這麼死了,沒有被人發現,然後有一天那些鳥兒開始飛在我的身體上。
……
兩天後的晚上,我徒步離開了這裡。
我在這裡靠着帶來的那些零食和酒,呆了兩天。
這兩天已經過去了,誰都不知道,以後任何人都不會知道我這兩天發生了什麼,它會成爲一個沒有人知道的秘密,永遠沒有人知道。
我回到城內,買了一件短袖買了一條休閒的短褲,買了一條內褲,買了一雙鞋子一雙襪子,然後我拿身份證開了間房,到裡面洗了一個澡,洗了很長的時間,然後換上了新買的衣服,將上面的標籤撕掉,將原來那身髒衣服全都扔了。
出來之後我到了一家理髮店,剪了一下頭髮,剪好之後我看着鏡子裡面的自己,然後笑了笑。
重新修整了一下之後的確精神了許多,我挺滿意的,交過錢,等待對方找錢的過程中,我有些手滑,錢包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我連忙彎腰去撿錢包,剛直起腰對方也將錢向我遞來,我接過錢,將錢放進錢包,說道:“謝謝。”
然後我便打算離開理髮店,這時身後忽然有人喊道:“你照片掉了。”
我的身子猛地顫了一下,下意識的扭過了頭,朝方纔錢包掉落的位置看了一下,果然,此時一張照片正在地上。
我連忙上前將照片撿了起來,吹了一下上面的灰塵,望向照片上那個讓我魂牽夢繞的女孩,她的笑依然那麼純真,如一縷陽光如一陣清風。
只是,此時此刻,再看到這張照片,一股強烈的悸動讓我幾乎失控,內心的城牆彷彿隨時搖搖欲墜,我連忙將照片放進錢包,逃也似的離開了理髮店。
我彷彿看到了別人異樣的目光,這不禁讓我有些恐懼,我喘着粗氣,調整着自己,我想回去之後就將這張照片和丁格寫給我的那封信放在那個紙箱裡吧,以後那個紙箱會被我永久封存,再也不會被打開。
我想了想,又去買了一卷膠布。
之後便打車先回到了飯店。
我站在窗前,望着飯店裡,此時大家似乎是剛到沒多久,飯店還不忙,所以大家聚在一起聊着天,我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可看到他們臉上的笑容我也輕輕的笑了笑。
接着我走了進去,看到我大家都紛紛和我打招呼,我像往常那樣的語氣和他們聊着,對他們撒下一個善意的謊言。
一切照舊。
可是過了會虎子和老高還是將我拉到了一旁,虎子疑惑的望了我一眼,問道:“你沒事吧?”
我平靜的笑了笑,說道:“沒事啊,你看我像有事嗎?”
虎子明顯不相信我,老高同樣如此,我想他也知道尚鴻羽給我送信的事情了。
兩人又關心的問了我幾句,我也沒有將信的內容告訴他們。
我沒有告訴他們說我和丁格已經徹底結束了,因爲我好害怕這個傷疤被揭開,再說他們都不笨,就是猜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等以後日子長了,大家自然也知道了。
我告訴他們倆說我先回家裡一趟,一會回來。
然後我便走着回到了小區,我來到自己的臥室,鎖上,將丁格的照片從錢包裡拿了出來,將丁格的信拿了出來,望向那個對我來說就像是寶藏一樣的箱子。
我愣在了那,失神了許久。
箱子裡其實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就是送給別人可能別人都不會要,但對於我來說,拿什麼東西我都不會交換的。
我嘆了口氣,將箱子拿出來,將丁格的照片和信放了進去,我沒有多看,很快便將箱子合上了,拿膠布開始將箱子密封,我真的永遠都不想將這個箱子打開了。
我將膠布纏了很多圈,將上下兩個能夠開口的地方都死死的纏住了,膠布在房間不時發出‘刺啦’的聲音。
終於,將箱子密封了。
可是,將它放在哪呢?
我從來沒有想過扔掉,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我只想將它放在某個地方,可能我永遠都不會再打開它,可我不想將它扔掉。
放在牀下吧。
當我將箱子放好之後,門忽然響了起來。
我緩了口氣,走出臥室,開了門。
是林婭。
林婭用一雙美麗的眼睛望着我,彷彿要看透我身上所有的秘密,我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問道:“怎麼了?我臉上有花嗎?”
林婭的目光變得柔軟起來,她輕聲的對我問道:“你這兩天去哪了?”
我有意躲避林婭的目光,所以我往屋裡走了過去,回道:“我回家了一趟啊。”
我知道,林婭一定從虎子那得到我回家的消息,她只是不信,所以纔會再次來問我。
“你沒有回家。”林婭的語氣非常的肯定,好像她去我家找過我似的。
“我沒回家能去哪啊?”我反問道。
“那行,你現在拿起電話,給你爸媽打電話,開免提,你讓他們親口告訴我你這兩天一直在家呆着,我就相信。”林婭又道。
我就知道我欺騙不了林婭,這個電話我自然是不能打,我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是,我是沒回家。”
林婭卻深吸了口氣,又道:“好,行雲,我不問你這兩天去哪了,但你能不能告訴我,丁格給你寫信都寫什麼了?”
林婭自然會知道丁格給我寫信這件事!一點都不奇怪!
我彷彿聽到‘撕拉’一聲,那些被縫好的傷口再次裂開。
我眯了眯眼睛,朝窗外望去,不答反問道:“你覺得會寫什麼呢?”
“你直接說不行嗎?”林婭堅決的問道。
我有些難受,林婭也是那麼聰慧的女孩,她難道猜不出來嗎?爲什麼非要這麼堅持到底呢?她就不能爲我留下一點尊嚴嗎?
我有些煩躁的站了起來,走了幾步,林婭卻是不急,就那麼淡定的望着我。
房間裡忽的有些說不出的壓抑,氣息不暢,紊亂,好像缺氧了似的,我深深的深深的吸了口氣,快速的吐了出來,藉着這口氣說道:“丁格放棄了,我們結束了。”
說完這句話,只覺得有人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往死裡掐,掐的我無比的難受,面紅耳赤,青筋暴漲,窒息!
我一下子坐了下來,緩和着自己的情緒。
過了好久林婭才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相信。”
我也不願意相信。
可是那封信就是她的字跡!
“那封信呢?我能看看嗎?”林婭眼睛裡有晶瑩閃爍着。
我問道:“還有意義嗎?”
林婭沒有說話。
好,我又是嘆了口氣,我已經死心了,林婭不相信,那就讓她相信。我走回臥室裡,重新將那個箱子搬出來。
望着纏滿了膠布的箱子,我不禁苦笑,剛剛將它密封,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將它重新打開。
我將膠布一圈圈重新的纏開,然後將那封信拿了過來。
此時那張紙被捲成了一個卷,我沒辦法將它復原爲一個紙鶴。我拿着那張紙走出來遞給了林婭,什麼都沒說,坐下來將目光望向窗外。
林婭開始看那封信,信很短,但是林婭卻看了很久很久,看完之後林婭無力的躺在沙發上,一句話都不說,望着牆壁發呆。
她的眼角也有淚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