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兒離開將軍府之後,去了文墨軒。
文墨軒的一名侍女見她來了,微微福身,便徑直領着她上了二樓的雅間。
門推開,便見楚瑾瑜坐在紅色地毯上,與他一同席地而坐的還有一名女子,此女輕紗蒙面,只露出一雙明亮透徹卻略嫌銳利的眸子。
楚瑾瑜見她來了,伸手一指,“坐。”
高凌兒坐下來,看了看蒙面女子,以爲她是楚瑾瑜去請來的歌姬舞姬或者是青樓女子一類,便道:“五皇子,我有話要和你說,能不能讓她出去?”
“不必,你只管說,她可以聽。”楚瑾瑜淡淡地掃了清河一眼。
清河無動於衷,手中端着一杯酒,輕輕地聞了一下,便握在手中,定定地看着高凌兒。
高凌兒不由得暗自猜測女子的身份,因爲以往每一次跟五皇子回報情況,五皇子都會屏退左右,這一次竟然可以當着此女的面說。
“情況如何?”楚瑾瑜問道。
高凌兒收斂心神,回答說:“元肅四處借錢,卻沒有人願意借給他,今天還去了寧國候府,也是無功而回。”
“嗯,很好。”楚瑾瑜微笑。
高凌兒卻道:“好什麼呢?剛纔我出來的時候,李湘語說要趕我走,不許我再留在將軍府。”
“哦?”楚瑾瑜微微錯愕,“這麼快就要你走了?看來是我高估了她的忍耐能力,我本以爲,她會在你慢慢接近元肅之後才趕你的。”
高凌兒道:“此人脾氣古怪得很,尖酸刻薄不說,心胸還特別狹隘,對下人很差,動輒打罵,府中的下人都不待見她,嬋娟說,很多下人都想走了,只是奈何賣身給了將軍府,走不得。”
楚瑾瑜沉吟了一下,看向清河,“你怎麼看?”
清河看向高凌兒,“你不能離開將軍府,因爲元肅還沒對你動情,這樣吧,明天等公主去了元府之後,你拿着銀票出現,就說爲了這一萬兩銀子,跟侯府鬧翻了,沒地方去,你救了元肅,元肅肯定不會放任你走。”
高凌兒詫異地看着清河,看來,是錯料了她的身份,連五皇子都要問她的意見,她的身份一定不簡單。
不過,高凌兒也不追問
,她只知道遵照楚瑾瑜的意思去做,看向楚瑾瑜,見他也點點頭,便道:“好。”
楚瑾瑜道:“你先回去吧,明天我會命人把銀票送給你。”
“是,那我告辭了。”高凌兒臨走前,又看了看清河,心中依舊在猜測她的身份。
高凌兒走後,清河落下面紗,淡淡地道:“你找的這個人,很合適,元肅會喜歡的。”
“我以爲,”楚瑾瑜瞧着她,“你會以這一萬兩逼他交出府邸。”
清河淡淡一笑,“急什麼呢?最終,他所有的東西,都要歸還給我。”
“這遊戲,真的是越來越好玩了。”楚瑾瑜舉杯,“來,爲那倒黴的清河郡主喝一杯,爲她的愚蠢喝一杯。”
清河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很毒舌,這樣說,你心裡就痛快了嗎?”
“是的,很痛快,”他側頭看她,“我是怎麼也想不明白,一個事事都運籌帷幄的清河郡主,爲何會栽倒在這兩個見識淺薄本性醜陋卻愚蠢之極的人身上。”
清河無言以對,只得仰頭飲盡,“你說錯了,他們不愚蠢,清河郡主纔是最愚蠢的人。”
“英雄所見略同。”楚瑾瑜笑着陪她喝盡。
清河無語,“我發現,你總有辦法掏人心底最痛的地方。”
楚瑾瑜望着她,昏暗燈火之下,她臉上僞造的斑點暗淡了許多,飽滿的脣瓣像是染了蜜汁,反射着柔和清新的光澤。
他忽然伸出手,想刮一下她的鼻子,卻覺得這舉動太過輕浮,遂生生地停在半空,尷尬地收回去。
清河下意識地摸臉,“有髒東西?”
“剛有一隻飛蛾停在你頭髮上,想爲你撥去,卻飛走了。”楚瑾瑜像是急欲掩飾什麼似地解釋。
清河四處看了一下,果然有幾隻飛蛾撲向燈火,她笑笑,“明天估計要下雨了。”
楚瑾瑜清清嗓子,“嗯,對了,北漠那邊有什麼消息傳回來沒?”
“淮南王妃昨日入宮,跟我說了,吳謙來了密報,說孝如封了個貴妃,安置在皇宮最偏僻的院落,而且,以她是大梁公主爲由,不許她出來走動,怕有刺客對她出手,並且,派遣了百餘名侍衛保護她。”
楚瑾瑜笑了,“明爲保護,實則監視,就唯恐她出來嚇人。”
清河道:“那籠裡草是沒毒的,也可以醫治風寒,只可惜,如果再往籠裡草裡添加點東西,輕則臉上長滿黑斑,重則,全身都是這種深淺不一的黴點。”
“看來你是深得林大夫的真傳了。”楚瑾瑜讚賞地道。
“也要你買通了長御醫才行。”清河凝望着他,“我感激你,真的。”
她的眼珠很烏黑,黑色瞳仁裡透着一點光芒,像漆黑天際的一點星子,不耀眼,卻總是能看到,讓人心裡莫名地舒服……並悸動。
楚瑾瑜連忙別開頭,“是長御醫憎恨尚貴嬪之前以家人相逼,害得他差點官職不保,倒是你,買通了蕊紅,這纔是成功的關鍵。”
“蕊紅不過是有把柄在我手中,我從彩菱口中得知她曾有心gou引皇上,企圖當主子,我不過說要把此事告知尚貴嬪,她便言聽計從了。”
“你倒是很懂得利用人性的弱點,凝拂宮中,所有人都懼怕尚貴嬪,又所有人都憎恨尚貴嬪,一個人行事是要多囂張跋扈,纔會有這麼多人憎恨恐懼啊?”
清河笑笑,“尚貴嬪恃寵而驕,行事偏頗,引人憎恨是遲早的事情,她如今雖然打入冷宮,但是難保沒有翻身的機會,她的兄長如果打勝仗回來,她便可以從冷宮出來了。”
“你要她死?”楚瑾瑜看着清河。
清河眸色陡然冷狠,“沒錯,因爲,真正的懿禮公主,就是死在她的手中。”
“你想爲她報仇?”楚瑾瑜有些意外,他以爲,清河會只管自己的大仇,不會管那倒黴的懿禮公主。
清河道:“那是個可憐的孩子,我之前接觸過她,她被尚貴嬪罰跪,單薄的身子在風中發抖,可憐得很。”
楚瑾瑜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複雜,“你說的那單薄的身子,如今你正在用。”
清河心中微微揪緊,她明白楚瑾瑜的意思,他是說,她一直都只把自己當做是清河,而即便用着懿兒的身份,卻沒有代入她,就算爲她報仇要殺了尚貴嬪,也僅僅是因爲曾經憐惜懿兒。
她,是時候真正地以懿禮公主的身份生活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