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夢妍在洛杉磯念大學時,經過朋友的介紹,認識了一個年長她十來歲的知名神經外科醫生,名叫Kevin Li。
Doctor Li是中美混血兒,有個中文名叫李凱文,他是個天才醫生,也是個工作狂,三十多年來只管學業和工作,脾氣古板嚴肅,朋友不多,女朋友更是從來就沒有過。
就是這樣一個性格古怪的大齡醫生,史夢妍費了老大的勁去接近他、瞭解他,初始原因單純而又有些執拗,只是與某個人一直以來的夢想有關。
意外的是,Doctor Li居然在史夢妍鍥而不捨的“追求”中深深地淪陷,轉而對她展開了狂熱的追求,史夢妍一時頭腦發熱,接受了他的愛意。
認識半年,兩人註冊結了婚。
“可是,他實在是太忙了,成天窩在醫院裡,我幾乎就看不見他的人影。換到中國,他就是五一勞模獎章的不二人選啊,感動美國好醫生有沒有。”史夢妍自嘲地笑笑,又說,“結婚三年我們就離了,其實我心裡也挺不好受的,我知道他很愛我,但是我真的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了。”
她喝着甜甜暖暖的蜂蜜茶,慵懶地靠在沙發上曬太陽,對着何棠和秦理說,“書上都說感情這事兒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的確就是這樣子的。說句不好聽的,別人羨慕我嫁了個大醫生,住着大房子,開着漂亮車子,我還羨慕人家天天守在一起呢,喏,像你們這樣就挺好的。”
何棠但笑不語,替她添了茶。她並沒有聽到史夢妍之前說的話,端着茶過來時,史夢妍已經在說她和李醫生的感情史了。
秦理扭頭看看何棠,她添完茶水又坐到了他身邊,極自然地幫他拉了拉身上披着的毯子,又拉過他的右手握在了手裡,幫他轉着手腕按摩起來。
秦理問史夢妍:“那你後悔嗎?”
史夢妍眼神玩味地問:“你是說結婚,還是離婚?”
“有不一樣嗎?”秦理微笑。
“喔,好像是一樣的。”史夢妍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齒,說,“不後悔,結婚不後悔,離婚也不後悔。”
何棠突然插嘴:“那你還愛他嗎?”
史夢妍一愣,視線停留在她與秦理相握的手上,聳聳肩說:“哎呦,他都快40歲的老頭兒了,我哪能愛他呀,回國就是要來找漂亮小白臉的。”
秦理輕飄飄地說:“口是心非。”
史夢妍:“……”
何棠捂着嘴悄悄笑了。
又聊了一會兒,史夢妍起身告辭了,臨走前,她對秦理說:“你要是想好了就給我打電話,我會盡快安排。”
秦理點頭:“好的。”
史夢妍離開以後,何棠問秦理:“安排什麼呀?”
“沒什麼,一些小事。”秦理摸摸她的腦袋,笑道,“你別擔心。”
秦理的身體漸漸康復起來,連着一個星期都沒有癲癇發作。他在家裡待不住,決定回公司上班,因爲城南中學項目已經開始正式招標,十三家公司都已經購買了招標文件,進入了最後的衝刺階段。
投標時間定在十一月底的一個週一早晨。
秦勉和何棠不敢再掉以輕心,上班時,馬佑傑直接搬進了秦理的辦公室,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着他,午休時,何棠過來陪他,大家絕不允許秦理再一個人獨處了。
秦理表示無所謂,比起住院時每天都會發病的糟糕階段,現在可以適當地工作,他已經很滿足了。因此,他的精神狀態好了許多,公司員工看到他也只是覺得他瘦了一些,並沒有其他異樣感覺。
中勤建設投城南中學標的標書依舊由劉革負責,因爲已經通過了資格預審,所以做正式投標文件時,技術、資審標就變得輕鬆了許多,最爲要緊的就是工程量清單了。
預算部根據業主修改過的圖紙重新做了預算,秦理吩咐由劉革和何棠一起做七家單位的價格,何棠先做,劉革負責審覈。
一天中午,施智敏在食堂和劉革一起用午餐,說到了這個標的事情。施智敏依舊是負責技術標,劉革細細吩咐他要做哪些修改,施智敏聽完以後,見劉革有些憔悴,問:“劉經理,你的臉色不大好啊,最近我見你幾乎天天加班,身體還是要注意。”
“的確是有點累。”劉革說,“這個項目秦總勢在必得,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做,等到這個標投完了就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爲什麼不把價格發給我們做呢?”施智敏問,“七家單位啊,只由你和何經理來做,也太累了吧,再說何經理又沒有什麼經驗,幾乎都是靠你一個人了。”
“秦總的決定總有他的道理。”劉革笑笑,“其實小何做事還挺仔細的,基礎也比較紮實,是個做造價的好苗子。”
施智敏還是不死心,說:“劉經理,你要是太累,可以私底下交給我做一、兩家,基礎我做好,到時價格你們可以改嘛。”
“真的不用,謝謝關心。”劉革已經吃完了飯,端起餐盤起身,“小施你慢吃,我先上去了。”
吃完飯,施智敏去樓下便利店買飲料,抽空給王宇霖打了個電話。
“我覺得我幫不了你的忙。”施智敏說,“這次的價格全控在我們老大手裡,經手的是我們部門的經理劉革和何棠,其他人都不能插手。”
“……”王宇霖在電話那邊沉吟了一會兒,問,“劉革這個人怎麼樣?”
“噢!你不用打他主意。”施智敏說,“四、五年前吧,劉革家裡好像出了點事,是秦總找人幫忙擺平的,他對秦總很忠心。”
“還有時間,你再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王宇霖說。
施智敏嘆氣:“最多到時候,我去問問盛騰和捷立做標書的小鬼,前提是他們得拿到價格。”
“也好。”王宇霖淡淡地說:“實在不行也就算了,謝謝你啊,智敏。”
掛下電話,施智敏只覺得心裡憋得要死,王宇霖的口氣裡明顯帶着些不屑,好像是在說:你怎麼那麼沒本事啊,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是做標書的小鬼,你自己難道不是麼?
關於王宇霖和他的約定,施智敏其實是有點心動的。王宇霖說了,只要這次能將中勤的投標價透露給他,他會給施智敏20萬做報酬,另外,第二年過年後再將施智敏引薦給孫建軍,讓他擔任富洋建築正在籌劃中的業務二部的部門經理。
富洋的整體薪酬水平雖然不及中勤,但經理級別的待遇還是要比中勤的普通小員工高很大一截。除去薪酬待遇不談,對一個男人來說,升職纔是對他能力的一種肯定。
雖然做商業間諜這種事,施智敏之前想都沒想過,可是這小半年來的憋屈經歷令他很是煩悶。人往高處走,施智敏有些蠢蠢欲動,況且,王宇霖還說,這件事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孫建軍。畢竟,投標玩的就是一個你猜我猜的遊戲,王宇霖能“猜”得比秦理準,秦理也不會懷疑什麼。
可是現在,施智敏發現自己真的有點無用,別說搞不到中勤的投標價了,就連那六家陪標單位中一、兩家的價格他都要不到,怪不得王宇霖要看不起他了。
上樓的時候,施智敏還在鬱悶中,冷不防一個人從角落裡蹦出來,突然挽住了他的胳膊。
“喂!你到哪裡去了?”
施智敏吃了一驚,扭頭一看是吳慧堯,吳慧堯臉頰有些紅,笑嘻嘻地問他:“我剛去你辦公室找你了,你不在。”
“我去給你買紅豆奶茶了,熱的。”施智敏把提着的奶茶遞給她,吳慧堯笑得甜甜的,低下頭扭捏了一會兒,把施智敏拉到了走廊角落,說:“智敏,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不要太驚訝。”
施智敏其實有點不耐煩,但還是陪着笑臉說:“不驚訝。”
“你保證哦。”
“唔,我保證。”
吳慧堯踮起腳尖湊到施智敏耳邊,很小聲地說:“我懷孕了。”
施智敏立時就驚呆了,但是他腦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竟不是欣喜或是慌張,而是——他覺得,莫非這是上天對他的垂憐,送給了他一個意外的轉機。
秦理整整一個月都沒有發病,大家吊着的一顆心終於放鬆了一些。
何棠對秦理打了招呼,抽了個時間去醫院探望王宇霖的母親。王媽媽在住院化療,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頭髮也稀疏了許多,看起來憔悴不已。
看望完老人,王宇霖送何棠下樓,走到醫院小花園時,他突然說:“小和尚,也許過了年,我就不在富洋工作了。”
“啊?爲什麼?”何棠很驚訝,“你是要跳槽嗎?”
“嗯,也許會去上海。”王宇霖笑笑,說,“城南中學項目你也知道,孫董花了不少錢找人陪標,股東們都不看好,月底開標要是失敗,我在富洋就待不下去了。”
“這,這和你有什麼關係?”何棠很不解,“難道是要你背黑鍋嗎?”
“沒錯,就是要我背黑鍋。”王宇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歪着頭苦笑,腳尖還踢着地上的小石頭。突然,他回頭看何棠,說,“小和尚,師兄要是請你幫忙,你會幫我嗎?”
“幫忙?怎麼幫忙?”何棠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唔……”王宇霖面色平和,嘴角帶笑,說,“城南中學標,秦理要是流標,他損失不會大,也就虧了點圍標費。富洋這邊要是流標,孫董損失也不大,也就是虧了點圍標費。但是對我來說,就是會變得一無所有了。”
何棠迷惘地看着他:“所以?”
王宇霖知道她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扶了扶眼鏡架,肯定地點了點頭。
“你會幫我嗎?”
何棠的神情瞬間凝重起來,她咬着牙說:“當然不會!”
她很生氣,還有些尷尬,王宇霖隨即就大笑起來,他拍拍何棠的肩,說:“和你開玩笑的,這麼認真幹嗎。”
何棠疑惑地擡頭看他。
王宇霖繼續笑,說:“其實是有獵頭公司來找我了,上海有家建築公司想請我去擔任項目部經理,原本嫩,我也想帶我媽媽去北京或上海治病,所以覺得挺有吸引力的,還在考慮中。”
“哦,這樣啊,嚇我一跳。”何棠點點頭,說,“師兄,我先回去了,阿理現在身體不好,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裡的。”
王宇霖挑眉:“他不是有護工麼,你又不是他的保姆。”
何棠怔了怔,說:“他喜歡我陪着他,而且……不在他身邊,我心裡也很擔心的。”
“小和尚,這種生活你真的覺得有意思麼?”王宇霖把何棠送到醫院門口,不解地問,“秦理的身體原本就已經很糟糕了,現在還有這樣的病,你們也許都生不了孩子,你真的願意陪着他耗一輩子?”
何棠抿着嘴脣沒有回答,王宇霖靜靜地等待着,然後,何棠說:“阿姨生病了,你也不會放棄她的。”
“哈?”王宇霖覺得何棠的邏輯很可笑,他說,“她是我媽媽。”
“秦理也是我丈夫啊。”何棠倔強地說。
王宇霖耐心地勸她:“我媽媽和我有三十多年的感情,你和秦理呢?你們認識也才一年多吧。”
何棠說:“但是他對我很好啊,他還幫了我們家許多忙。”
“你確定你對他不是感激?不是同情?”王宇霖深深皺眉,“小和尚,我知道你不是個貪慕虛榮的人,我才和你說這些。若你是,我也就不說了,畢竟跟着秦理你一輩子吃穿不愁。但是師兄知道你真不是這樣的人,那我就要問問你,你才24歲,跟着他到底圖他什麼?難道你愛他?”
王宇霖的最後一句話深深地刺傷了何棠,她滿臉通紅,仰着腦袋生氣地問:“你是覺得我不愛他嗎?!”
王宇霖沒有回答。
何棠繼續說:“我不明白,爲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覺得我不愛他?難道就因爲他坐輪椅,我就不能愛他,他很有錢,我就不能愛他?!我是個窮光蛋,所以我和他在一起只是爲了他的錢?我不可能去愛他?是這樣嗎?!”
王宇霖依舊不說話。
何棠盛滿怒意的眼神漸漸變得平靜,她扭過頭,輕聲說:“王師兄,別人可以這樣說我,但是你不行。你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資格問我愛不愛秦理的那個人。”
何棠回到家的時候,一時間沒有找到秦理。她心中焦急,一個個房間地找,最後纔在書房裡找到他。
秦理正坐在辦公桌前辦公,關敬坐在沙發上陪着他。何棠推門進來,也不顧關敬在場,快速地跑到秦理輪椅後,俯身抱住了他。
秦理左手揚在半空中,有些錯愕。
關敬默默地退了出去,還體貼地帶上了門。
何棠的手臂圈着秦理的脖子,十分用力,她的臉頰緊貼着他的臉頰,她剛從室外回來,臉蛋被寒風吹得冰冷,從他頰上汲取到溫暖的體溫,何棠只覺得一顆心漸漸踏實下來。
好一會兒後,秦理的左手拍拍她的小臂:“老婆,你要把我掐死了。”
“……”
何棠終於鬆了手,秦理把她拉到身前,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問:“怎麼了?”
何棠搖搖頭,紅着臉說:“沒事,就是出去以後,想你了。”
晚上,和秦理一起吃飯的時候,何棠的心情依舊不好。
秦理問:“糖糖,你怎麼神不守舍的,王宇霖的母親病得很重?”
“啊。”何棠回過神來,說,“嗯,宮頸癌,正在化療,的確挺嚴重的。”
“如果……”秦理想了想,說,“王宇霖需要幫忙,你可以幫他。他很孝順,這一點我十分欣賞。”
“怎麼幫?把城南中學標讓給他嗎?”話才說完,何棠才發現自己簡直就是蠢呆了,她朝秦理尷尬地笑笑,說,“呵呵,我開玩笑的。”
秦理放下筷子,伸手揉揉她的頭髮,說:“出去一趟似乎變傻了,看來以後你還是乖乖待在我身邊吧。”
何棠小貓一樣地點點頭,心裡想起王宇霖的話,問秦理:“阿理,城南中學這個標,咱們要是不中,你會損失多少啊?”
秦理淡然一笑,問:“要聽實話?”
何棠小心翼翼地點頭。
秦理氣定神閒地說:“中標是理所當然,不中標是恥辱性的失敗,至於損失,就是損失了這個標的所有利潤,1個多億吧。”
“啊……”何棠瞪大了眼睛,心裡終於明白,秦理是有百分百的把握了。
作者有話要說:前面有一章說中勤和6家陪標單位的價格都由何棠一個人做,被業內讀者指出幾乎不可能。曾經從業的含媽也覺得不可能,所以那邊已經改了,改成由劉革和何棠一起做,這裡也就沿着這個設定寫了。
關於商戰,很多姑娘說看不懂,其實我已經寫得特別簡單了,也沒什麼伏筆,大家大概地瞄一下,一點都不看就體會不到之後小爆發時的樂趣了~~(咦,什麼小爆發?我真的不是在劇透⊙_⊙)
感謝霸王票!
養只貓叫抹茶扔了一個地雷,投擲時間:2013-12-01 20: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