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就要用到你了,叔叔。”菲絲萊絲小心地取出那支注射筆:“這是叔叔你的畢生心血,‘黑焰’的仿製品,生命力的源泉。它能賦予非生物以生命,能讓死者復活;非生物和死者不在‘物’的打擊範圍之內。有了它,我們可以用死者組成軍隊,不受‘物’之約束,毫無顧忌地同米-戈作戰。叔叔懂了嗎?”
“……”
“機會就在眼前,叔叔。拯救世界的機會,流芳百世、名垂青史的機會,探索生命至高真理的機會……一切都唾手可得。只要叔叔點一下頭,我立刻爲叔叔安排專屬實驗室,提供一切必要的人力、物力,幫叔叔完善這種藥劑。叔叔千萬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壞孩子可是要去和芭蘿姐姐作伴的。”
扶蘭·韋斯特盯着那支注射筆,兩腿抖得膝蓋都軟了。冷汗流進了眼睛裡,火辣辣的疼;衣物像水洗過一樣,死貼在皮肉上,糊得他透不過氣。芭蘿已遭毒手,茵苔蘿佩安危未卜,達蕾絲不知在哪兒,聖觸女看似都和布蘿珂一條心……或者屈從於布蘿珂,暫且苟活一時;或者被關進無聲室,在恐怖的黑暗與死寂裡聆聽未知世界的交響樂……
“叔叔?”菲絲萊絲雲脈光閃,嗓音裡泛起殺氣。
……好死不如賴活着。
不對,這應該叫“曲線救國”……
“一切都聽你的,布蘿珂小姐。”
韋斯特從皮箱裡雙手請出那副闊別已久的眼鏡,端端正正地戴好,面向菲絲萊絲·布蘿珂雙膝跪下,屁股撅起老高,伸長脖子親吻她的小腳:“我,扶蘭·韋斯特向布蘿珂小姐起誓,做她忠實的僕從,一切聽她吩咐,絕不背叛……”
“免了這一套吧,叔叔。”菲絲萊絲後退半步:“叔叔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行了,只要好好做事,我就不會虧待叔叔。”
“茵苔蘿佩奪走了我的一切,是小姐您把它們還給了我。小姐對我有恩,請小姐相信我的忠心。”韋斯特不敢擡頭。
“證明給我看。”
“怎麼證明?”
“跟我來。”
菲絲萊絲帶他走進一間地窖,幾位持槍的聖觸女把守在外。這座地窖固若金湯,建造規格堪比核戰掩體,入口是一扇半噸重的密封門,沒有窗戶,全靠一臺換氣扇輸送新鮮空氣。地窖內陰冷潮溼,一股說不出的腥臭滋味灌鼻直入,簡直能薰爛人的舌頭。幾枚暗黃欲滅的燈泡構成了僅有的光源,昏慘慘地照映着堅硬的凝石內壁,黑森森的鑄鐵柵欄,以及滿牆滿地的可怖刑具。曾經的聖函接班人—— 朵麗爾·芭蘿,此刻正被麻繩捆作四馬倒攢蹄狀,俯面向下,凝固了似的吊在半空中,恍如一隻墜掛蛛網的飛蟲。(此處刪去194字)
目睹這般場面,韋斯特一時有些發癡。但他旋即轉過清醒,小心試探着對菲絲萊絲說:“這樣下去要弄出人命的。能不能放她下來?……”
“叔叔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吧。”
“……”
“這可是叔叔證明忠誠的機會,別浪費。”
“……我該怎麼做?”韋斯特心底“咯噔”一下,某種糟糕透頂的預感筆直泵進他的腦袋。
菲絲萊絲把那支注射筆遞到他眼前:“把這個打給她。”
韋斯特傻了眼:“……對不起,我沒聽懂……”
“我命令你,”菲絲萊絲的小臉漸漸陰沉下來,“把這管殭屍藥劑,全部注射進朵麗爾·芭蘿姐姐的血管。叔叔懂了嗎?”
“……”
“有疑問?”
“……這管藥劑超過十年了,我不知道……”
“那有什麼?正好藉此機會實驗一下。快動手!”
韋斯特體內的水分幾乎全部變成冷汗出了。他哆嗦着摘下眼鏡,擦了擦臉,又哆嗦着將眼鏡戴了回去:“布蘿珂小姐,我的藥劑根本沒有研製成功,效力沒法保證。我建議先拿小動物做實驗,最後再……”
“叔叔是對芭蘿姐姐手下留情嗎?”
“不不不!絕對不是!我向宏宇宙發誓!……”
“那就動手。”菲絲萊絲又做了個“請”的姿勢。
朵麗爾顯然聽見了他倆的對話,喉嚨內嗚咽出一縷悽慘的**,肢體徒勞地掙揣了幾下,卻只能使麻繩捆得更緊、勒得更深,徒增痛苦而已。韋斯特看得心都要碎了。
要麼親手害死朵麗爾,要麼和朵麗爾一起死。短短几十秒光景,韋斯特卻感覺像過了幾個世紀。怎麼辦?身後有好幾個聖觸女端槍看着,來硬的斷無活理;就算沒有她們—— 聖觸女可是文武雙修的啊!菲絲萊絲貌似柔弱易推,但真要動起手來,別說單挑一個韋斯特,就是單挑十個八個也毫無壓力。
扶蘭·韋斯特把心往死裡一橫,接過那支封裝着殭屍藥劑的注射筆,緩緩走向朵麗爾,腳底軟得像踩着棉花。朵麗爾掙扎得越發劇烈,雲脈閃爍得如霓虹燈一般,麻繩下邊已不只有淤青,而是滲出了殷紅的鮮血。
“……別怪我……”
韋斯特涕淚交流,壓着嗓子小聲喃喃着。他不敢哭出聲,不敢讓菲絲萊絲聽見。
“……這都是爲了……熵姬大人……”
朵麗爾的淚水從眼罩後滾涌出來,順着憔花悴蕾般的龐兒蜿蜒奔淌。韋斯特咬緊牙,將注射筆摁在她的脖頸上,按動了開關。
一切都完了。
0.5ml的熒綠色液體被注入朵麗爾·芭蘿的頸靜脈。根據從前的實驗數據,這點兒劑量對一個成年女性來說已經足夠。在接下來的30分鐘內,她會變得思維敏銳、情緒亢奮、性 欲高漲,與狂犬病的某些非典型症狀類似;但這持續不了多久—— 不出一個小時,她就將發生不可逆轉的蛻變。韋斯特實在不忍想象那個場景。
朵麗爾已經沒救了。現在必須把精力用到更重要的地方。韋斯特強整淚容,戴好眼鏡,將注射筆緊緊攥在手心裡,轉身面向菲絲萊絲·布蘿珂:“可以放我走了嗎?”
菲絲萊絲滿意地點點頭,眉宇間盡是冷漠而殘忍的天真:“對戀人尚且能下如此毒手,叔叔真是好孩子。”
“實驗室呢?”
“這就領叔叔去。”菲絲萊絲說一不二。
“我有個條件。”
“說。”
“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必須由我自己挑選。”韋斯特開始要價。
“沒問題。我只要結果,不管過程。”
“那麼成交?”
“成交。”菲絲萊絲一點頭。
離開地窖之前,韋斯特最後一次回望自己曾經的摯愛—— 朵麗爾·芭蘿。(此處刪去89字)永別了,我的愛人。
五
士兵們把“魚鷹”翻腸刮肚掏了個遍,有用的全部卸下,能拿的一律帶走。“魚鷹”從紫凌書院飛到離陽只需幾十分鐘,沒人料到會被米-戈中途擊落,所以機上攜帶的裝備少得可憐,夜視設備只有飛行員頭盔上的兩部,武器只有HK416突擊步槍、M27輕機槍、M45自動手槍,撞見米-戈必死無疑。況且墜機地點距書院起碼上百公里,就算是一馬平川的筆直大路、不吃不喝不休息,靠雙腳走下來也得二三十個小時(假設步行的平均速度是5km/h)。米-戈打着哈哈唱着歌都比他們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