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發光。兩隻甲蟲族的屍體在發光。一種綠熒熒、冷幽幽、如霧朦朧的特殊輝光,亮度足以讀書辨字,使它們宛若兩塊雕琢成蟲形的巨大螢石,驚豔之餘亦令人不寒而慄。嗜血可怖的甲蟲族竟也有如此美麗的一面!W一時間看得目瞪口呆,煙從嘴裡掉出去了都沒意識到。
“很漂亮吧?”韋斯特聲音裡滿是遏制不住的得意:“是它們的外骨骼在發光。我估計你做夢也想不到,甲蟲族的外骨骼本身就是一隻巨大的‘眼睛’。”
“什麼意思?”
“很簡單,甲蟲族的外骨骼本身就具有感光能力。你就算打瞎它們的眼睛,它們還是能在外骨骼的‘視覺’支持下完成許多基本工作。”
“那這種綠色熒光算什麼?跟外骨骼視覺有啥關係?充當主動光源麼?”W問。
“不知道。只是太漂亮了想讓你看看。現在開燈吧。”
“……”
“下一項:聽覺。”韋斯特繼續上課:“你聽說過綠臭蛙嗎?”
W擺擺手:“您直說,別問我。”
“綠臭蛙是一種神奇的兩棲動物,它們能像收音機一樣調整自己的耳朵,有選擇性地接收不同頻率的聲波。長期以來,綠臭蛙都是已知唯一一種能自動選擇接收聲音頻率的動物,現在我們發現了第二種—— 甲蟲族。
“……全波段視覺之後是全波段聽覺嗎?”
“你沒理解我的意思。甲蟲族的聽覺確實是全波段的,普通聲波、超聲波、次聲波它們都能聽到,但重點不在這兒。”韋斯特指着坦克蟲身體一側外骨骼縫隙裡露出的鼓膜:“重點在於選擇性。甲蟲族的聽覺系統好比調頻收音機,可以自由選擇收聽聲波、超聲波、次聲波三者中的任意一種、兩種或全部。這一特性非常厲害,比如在槍林彈雨的戰場上,它們就可以關閉普通聽覺、選擇超聲或次聲聽覺,從而避開嘈雜的環境噪音,更好地識別敵我、判斷戰場局勢、幫助它們從戰鬥中存活下來。”
“真尼瑪屌爆。”W終於發現煙不在嘴裡了,趕忙一陣亂掏。
“時間有限,我們對甲蟲族的感官只知道這麼多,今後可能還會有更驚人的發現。下面我來介紹一下它們的‘裝甲’和‘武器’。首先是外骨骼—— ”韋斯特指向地上一塊彈痕累累的甲蟲族外骨骼碎片:“我們用各種材質、質量和直徑的鋼珠對外骨骼進行射擊,以估算它們對外力打擊的抵抗能力。實驗表明,當鋼珠擊中外骨骼時,將近70%的動能都消失了;從原理上說,甲蟲族的外骨骼就像一個沙袋,可以有效地吸收動能、分散外力打擊。”
W點燃捲菸3號:“也就是說,刀戳比槍崩效果好?”
“沒那麼誇張。”韋斯特糾正說:“我建議採用次口徑高速箭形彈射擊它們,殺傷效果應該比普通槍彈好很多。真拿小刀去戳只會死的很慘。”
“我就是打個比方好吧!”
“還有,甲蟲族身上不同部位的外骨骼,其力學特性是不同的。例如兵蟲螯部的外骨骼—— 我估計你們在戰鬥中一般更在意兵蟲大螯的剪切能力,其實它們雙螯的啄擊遠比剪切厲害得多。兵蟲的螯殼可以大致劃分成多個區域,每個區域的材質和力學性能都不一樣:用於捶啄的打擊面(或衝擊區)分佈着緻密的鈣、碳、硅納米顆粒和HAP(羥磷灰石),薄而堅硬,由層層堆疊的殼聚糖提供支撐,具備卓越的抗斷裂能力;打擊面(或衝擊區)的邊緣部分就不一樣了,硬度較低,而韌性極高,便於吸收化解傳導過來的衝擊力。經理論計算,兵蟲揮動雙螯啄擊的力道足以破壞20噸級以下作戰車輛的主裝甲。它們之所以喜歡把人剪碎而非捶扁,我想主要是因爲沒必要。”
“我操,”W想想都後怕,“老子一直以爲閃到它們鉗子外側比較安全呢。幸虧運氣好,不然它們反手一砸老子就掛了。”
“以後小心,別抱僥倖心理。”韋斯特說:“下面我來簡單介紹一下甲蟲族外骨骼除了防彈和感光以外的第三種特性—— 抗菌。我用顯微鏡觀察它們外骨骼表面時着實嚇了一跳:甲蟲族的外骨骼表面覆蓋着一層納米尺寸的微小圓錐—— 我更喜歡叫它們‘微針’。這些‘微針’其實並不鋒利,但當它們接觸到細菌,有意思的事情就來了——‘微針’能夠黏住細菌,慢慢地拉伸、撕裂其細胞膜,拖着細菌下陷進‘微針’之間,將細菌殺死。道理類似把水氣球放在鈍釘牀上,鈍釘雖然刺不破氣球,但隨着時間推移,水的重量會把氣球的橡膠皮拖拽進釘子縫裡、使氣球伸展下陷,最終導致氣球破裂、水漏光—— 這個比喻其實不那麼貼切,畢竟的細菌的‘體重’可以忽略不計……”
W眼珠子瞪得賊大:“把細菌活活‘扎死’?真他媽逆天啊!”
“對,活活扎死,而且是一觸即死。甲蟲族長了一套抗細菌感染的外骨骼,很有趣吧?我本打算試試用生物武器消滅甲蟲族,現在看來效果值得懷疑。但也不是完全沒辦法,因爲這種‘機械抗菌’法對細菌的‘皮膚’有要求,‘皮膚’又厚又硬、不會下陷進‘微針’縫隙裡的細菌是很難被扎死的—— 鈍釘牀能破壞水氣球,對裝滿水的皮球就無計可施了。或者噴射攜帶細菌和細菌孢子的毒霧,讓它們直接經由氣門吸入體內、避開佈滿‘微針’的外骨骼。由此說來,生物武器仍值得一試。”
眯回細縫眼的W把卷煙3號扔到腳下踩了踩,去摸捲菸4號:“還有麼?”
“還有很多。”韋斯特走近那幾排半人高的瓶瓶罐罐:“說點兒跟作戰直接相關的:殺傷性體液。”
二十七
離陽環形山東北隘口。S83高速公路服務區。
數以千計的落荒兵、數以萬計的難民,在高速公路上織匯成一條聲勢浩蕩、綿延幾十公里的巨龍,爭先恐後地涌向離陽城區。全軍區的殘餘部隊都在加緊趕往離陽,隨他們一起前來的還有途中遇到的難民。當然,他們也順便把能帶走的物資一併運來了,包括食物、牲畜、飲用水,等等等等。
無論人員還是物資都在往離陽集中,軍區委員會和軍區**也已經在路上了。不過這樣真的好嗎?一旦甲蟲族攻陷了離陽,那就等於攻陷了整個東亞。看這樣子,戰爭能否打下去,全得看離陽能堅守多久了。
“大家不要擠!都彆着急!越急越慢!—— ”
卞強站在一輛懸停半空的Aerofex M5飛行摩托上,手持擴音器衝絡繹不絕的人流嚷嚷:
“—— 那幾位當兵的同志!勞駕拿出軍人的素質和紀律好不好?別跟羣衆搶道了!主動站出來幫忙維持下秩序好不好?!”
“軍人也是人!也要活命!”那幾個不知哪個部隊的遭殃兵還挺有理由。
卞強耐着性子:“同志,晚幾分鐘進城死不了!你們揹着槍呢,讓讓手無寸鐵的羣衆不行嗎?!”
那幾個傢伙還來勁了:“憑啥聽你的?你他媽誰呀你?”
卞強一股火氣冒上心頭。他剛要駕車飛過去理論,頭盔上的骨導式耳機忽然傳出一陣氣喘吁吁的慌張聲音:“長官!大事不好了長官!蟲子!蟲子沿着高速公路打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