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幾個人都是人精,他們很快理解了於永濤這麼做的意思。
雖然從養老鼠到限制飲食等等手段,都一直給基地的人一種壓力,那就是基地糧食很緊張,但從沒有消息說基地糧食還有多少,這是不想讓人有找後路的念頭,而無土栽培研究室在所有人心目中都遠遠重於老鼠養殖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希望,如果有人知道那裡都毀了,造成的心理打擊可想而知,或許會讓許多人瞬間崩潰,導致人心渙散。
由秦老爺子帶頭,所有人都下了保證,於永濤才問起其他損失。
“無土栽培試驗室損失最嚴重,一號培養室徹底被毀壞,二號因爲是新開發的,至今取得成績還不大。”史名山看了眼手上的資料說:“更爲主要的,營養液大部分都被污染了,我們的新糧食品種研究計劃……可能暫時得停下來。”
大部分聽到這個消息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於永濤更是捏緊拳頭,胳膊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
秦老爺子這時站了起來,他笑的很苦的說:“我這裡還統計了一下人員傷亡,研究員死亡一名,無受傷人員;護衛隊傷亡戰士二十三名,其中戰亡七名,爆炸身亡五名,受傷十名,其中重傷兩名,其他人員傷亡十五名,其中死亡七名,受傷八名,沒有重傷。”
人員損傷相比其他損失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衆人很奇怪秦老爺子爲什麼是這個模樣。
看到大家的神情,秦老爺子臉上苦色更濃,他接着說道:“傷員裡包括護衛隊二隊隊長兼政委指導員趙子龍,搜索隊的四位狙擊手,研究室雖然沒有人受傷,但有三位研究員精神受到打擊,不知道什麼時候恢復,還有……”
海參崴這個時候站了起來插口說:“我們實驗室也有三個技工受傷。”
衆人都將目光投到海參崴身上,武器研究室的人,那可都是“廢土”的寶貝啊。
於永濤的目光要複雜一些,海參崴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堅強了,自己的部下受傷害能安慰自己。
好像是察覺到於永濤的目光,海參崴扭頭看向了他,眼睛裡面的情緒讓於永濤腦袋一熱。
“都不是原來喝酒對瓶吹,上街勾着背的小青年了嗎?”於永濤暗暗一嘆,收回目光,表情沉重的說:“這次我們要吸取教訓,再也不能這麼大意了,而且我要檢討,如果我不是隻帶着小宋一個人出門,那麼就不會讓小宋犧牲,我也不會去墓地以至於耽誤了時間……”
“林代酋長,你也說是如果了,我們不可能改變過去的任何東西,我們能做的只是讓將來更好。”坐在於永濤左側的滿城扭頭看着他,目光堅毅的說道。
於永濤點點頭,目光環視一圈,大聲的說:“滿副酋長說的對,我們必須要制定更好的警戒保衛條例,對於實驗室研究室還有糧庫彈藥庫等位置,所有人員必須一日三檢查,各種審覈,也必須做出相應的配套計劃。”
“這方面我已經寫了個簡要,大家先看看,如果大家沒有意見了,那麼我會與助手儘快將“廢土”各個方面的規章條令以及法律完善健全。”包冠將手中的文件交給助手,由他們分發給衆人。
於永濤看着上面的每一條,都詳細的推敲着,這要是在原來是他絕對不會做的事情,但現在他竟然用比別人還長的時間將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全部印進了腦子裡。
由於永濤帶頭表態,所有人都沒有意見,一致通過了包冠起草的“廢土”管理簡要。
“好了,你們先出去。”於永濤靠在用鐵板焊接的靠背上,閉眼沉默了數秒,纔開口說。
那些助手們迅速的收拾東西,,幾乎不發出一點聲響的走出了會議室的大門。
等他們走完,於永濤又沉默了數秒,才深吸口氣說:“現在我們要商議下糧食的問題了。”
沒有人立刻說意見,其實事情是很明瞭的,養老鼠不是個長久的辦法,而且也不可能完全將老鼠當主食,另外,數量也不夠。
而寄存了希望的無土栽培現在也停滯了,也就是說暫時不可能出現大宗的糧食增長。既然無法從源頭進行擴增,那麼只有從盡頭縮小食用了。
當然,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人肉!
只是兩個方法都太過黑暗,在場的人誰也不想當這個惡人。
“反正我也活不長了,還在乎什麼臉面!”秦老爺子看到這種情況心裡暗暗想着,他手哆哆嗦嗦着在衣服上摸了摸,數秒後才張開發澀的嘴巴說:“我們的糧食,暫時是不會有大批量的增長了,這樣看來,我們只有消減人口。”
人就是那麼奇怪的動物,當一個人帶頭去做了某件事情後,其他人再去做就會自然很多。
在秦老爺子開口後,其他人也逐漸沉靜下來,其中生性耿直的史名山第一次開口反對他的上司:“這怎麼行?被我們消減的人,他們要怎麼活下去?這是遺棄,是屠殺!”
“那你說怎麼辦?”海參崴看着史名山的樣子不禁站了起來,雙手撐在桌子前,身體微伏,盯着史名山質問道。
史名山被問的呼吸一滯,他看看海參崴,看看秦老爺子,再看看在場的人,最終靠在椅子上,不再說話。
滿城這時向兩側掃了掃,有些小聲的說道:“其實,實在不行我們可以用……死……人。”說到‘死人’兩個字時他聲音很含糊,表情也看上去很難受。
大家明白滿城的意思,可真要吃死人,尤其是在現在這種還有飯吃的情況下吃,沒有人會受得了,光想想都感覺胃裡痙攣的厲害。
當然,有幾個人的想法也是很自私的,如果是吃死人的話,按照包冠的平等法律,大家也得吃死人,這相比丟掉一些老弱病殘,好讓大家吃糧食要讓人難以接受多了。
無可否認,這批人都可以說是善良的,但善良並不代表我餓着肚子仍然將飯讓給其他人這麼‘聖人’?遇到危險時,人第一個想到的總會是自己,自己安全了纔會有心思去救他人。
包冠噌的站了起來,他盯着大家,隨後說:“我不同意,吃人的話那麼我們還能算人嗎?我們甚至連大部分野獸都不如!”
“那捨棄那些同伴,任他們死掉就有人性了嗎?”秦觀老爺子眉尾顫抖着。
“好了。”於永濤拍了下桌子,看着大家說:“現在我們說出了兩個辦法,還有其他的嗎?”
等了數秒,見沒有人說話,於永濤繼續道:“那麼我們投票,大家都把自己的選擇寫在紙上,然後放到這個筆筒裡,等下按票數決定取捨。”
大家誰也不說話,卻都認同了這個想法,於永濤抽出一張打印紙分成數份,分給了衆人:“大家可以找位置寫,不必讓人看着。”
怕衆人耽誤時間,於永濤決定給大家一塊遮羞布。
於永濤的話讓衆人幾乎都站了起來,只有秦觀老爺子沒有動,坦然的在紙上寫下幾個字,丟進筆筒裡。
其他人或是找到位置,或者是背對着大家,快速寫下自己的選擇,這才單獨投票。
最後將自己的紙條扔進筆筒裡,於永濤晃了一晃說:“現在請大家看着,我開始計票了。”
將筆筒倒了過來,幾個小紙團滾了出來,看着這些表決票,於永濤有種感覺,在這個時代,‘人性’這種東西是不是就如同打印紙一樣,被人揉成了亂糟糟的一團?
深吸口氣,於永濤打開了第一個紙團,上面寫着兩個扭曲的字:“消減。”
於永濤面色不變,又拆開了一個紙團,也是兩個歪歪斜斜的大字:“遺棄。”
暗暗抽動嘴角,於永濤繼續拆,仍然是無法分辨筆跡的一行字:“消減人口。”
七個紙團,意思非常統一,都是遺棄老弱病殘,人性的黑暗展現無遺。
沒有人想吃死人,與其讓大家難受,不如用一部人來消解可能發生的災難。
外圍,一隊身穿防護服的搜救隊正在謹慎而快速的前行着,他們就好像一隻只靈活的大老鼠,在殘垣斷壁裡遊走。
“隊長,前面好像有什麼東西。”一個擔任尖兵的隊員突然打起了手勢,然後迅速退了下來報告道。
“走,你們三個,跟我上去看看,其他人原地待命。”隊長謹慎的下達了命令,貓着腰領着人快速由尖兵領着向前跑去,不一會兒他們在白茫茫灰濛濛的地面上發現了一個人。
“是良哥……良哥……良哥……馬上叫其他人來,火速回基地。”搜索隊員忽然跳了起來,發狂般大聲嚎叫道。
……
“楊堅南,他好像要醒了。”
忙裡忙外,爲照顧好送來的傷者,五天下來,讓楊堅南眼窩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臉上也帶着一股濃濃的倦意,這時聽了旁邊人的喊話,他飛快地爬了過來,而就在此時,那血人似的傷員,眼睫毛抖動了一下,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這裡是哪裡?”楊威感受着四周的黑暗以及細碎的聲響,乾裂的嘴脣抖動着,發出一聲猶若蚊鳴的聲響,他稍稍掙扎,起身想坐起來,但剛動全身就一陣火辣辣的痛,口中發出一聲輕吟,又躺在了地上。
“不要動,你身上的傷還沒好。”楊堅南按住楊威的肩膀,沉聲說道。
“嗯?”感覺這個聲音好耳熟,好像聽過,楊威忍痛一側頭,藉助那幾縷昏黃的燈光,他看到了楊堅南的臉。
這個人好眼熟!心底第一瞬閃過這個念頭,隨後記憶的片段如潮水般自楊威的腦海裡劃過,他終於記起此人是誰了。
楊堅南,當年合作過數次的夥伴,是圈內名頭最響的幾位策劃分析師之一,與自己的關係是亦師亦友。
“你是阿山?”楊威猛地抓住中年人的手,用不敢相信的口吻叫道。
“咦?”楊堅南吃了一驚,他眼中光芒閃爍。
楊威自認算是瞭解楊堅南了,也知道他現在肯定又分析上了,所以不浪費時間直接道:“我是楊威。”
“楊威?”一愣,隨後楊堅南臉上掛起狂喜之色,抱住了楊威叫道:“是你?你沒事,哈哈!!……”
“哦喲……我……你先放開我……好痛啊!”感覺渾身都散架了,楊威一聲慘叫。
“呃……不好意思,一時激動……呵呵。”楊堅南放開楊威,尷尬一笑。
“這裡是哪裡?”楊威此時擡眼看了看四周,見到那些赤身裸體的男人們,內心頓時倒吸了口涼氣,他嘴角抽動了兩下,用胳膊肘碰了碰楊堅南,悄聲問道。
雖然說是小聲,可在這低矮的洞穴裡也足以讓大部分人聽個清楚,其中那一直在洞穴裡非常活躍的小夥子嘿一聲叫了起來,點破了楊威的心聲:“哈哈,你不會是認爲我們對你有什麼不軌的想法吧?別說我們這裡大部分人性取向非常正常,就是不正常,也還得保留精力伺候外面的女人們,哪裡有多餘的精液理你,再說,看你現在這個糉子樣,誰會有興趣啊?!”
對方的一番笑罵,讓楊威不覺微微一愣,他雖然不是帥得驚天動地泣鬼神,但也沒有這小夥子說得那樣不堪吧,心下狐疑着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結果找到了原因,他半邊臉早就腫起來,雖然五天時間已經消下去很多,但那些外傷帶來的結痂、傷疤也足以將風靡天下級帥哥徹底毀容了。
想到這裡楊威不由苦笑,那邊的楊堅南卻是拽住口中滔滔不絕的小夥子介紹道:“這是胡學斌,人很好,就是舌頭長了點,即使精力透支再大,那張嘴也停不下來。”頓了一下,又接着說,“這裡是鳳台區的地下基地,原來屬於一家物流公司,現在已經是蝶舞會的地盤了。”
擔心楊威不瞭解,楊堅南又介紹道:“蝶舞會是核戰後鳳台區最大的勢力,由一羣女人做主,他們的頭領梅若華,是個非常利害的人物……”眼中閃過一絲恐懼,楊堅南緩緩說道:“這羣女人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一個個不要命似的,瘋狂的搶劫四周的勢力,這裡的人大部分都是她們掠來的俘虜,也是她們的奴隸。”
“這樣……難道她們不準備發展勢力嗎?怎麼會那樣肆意殺害男俘?”在這個時代,力氣大的男人才是最大的勞動力,他確實不明白蝶舞會的做法。
“哼哼,因爲鳳台區特殊的情況,這裡在核攻擊中受創並不嚴重,留下了許多地下工事,而梅若華又擁有完整的武器庫和糧食儲備,足以讓她們一羣女人無憂的過上數年。不知道什麼原因,她們並沒擴展勢力,抓獲我們這些俘虜也只是爲了玩樂而已。”說最後一句話時楊堅南臉上閃過一絲屈辱。
“這樣?那周邊勢力沒人來搶奪她們嗎?”楊威驚疑不已叫道。
“嘿嘿,這羣女人比野獸還彪悍還敢拼,她們不招惹四周的勢力那些人就燒高香了,還敢招惹她們?”一旁的胡學斌冷笑着接茬道。
“呃……”這下楊威無語了,他想想一開始遇到這羣女兵時的情景,還確實是那麼回事,她們就跟瘋獸一樣,經常使用以命換命的戰術,打得龍幫那羣傭兵狼狽不堪。
胡學斌聳聳肩,看樣子還想說什麼,但外面傳來的腳步聲讓他把話都嚥進了肚子裡。
楊堅南一拉楊威,低聲道:“快起來,跪下。”
“什麼?”楊威還沒反應過來,腳步聲已經來到柵欄門前,幾束強光照射一羣裸男身上,沒有跪在地上的幾個男人就顯得那麼扎眼。
“將他們拖出去喂狗。”不給人思考的機會,外面已傳來一聲聲音好聽,卻異常殘酷的話。
“主人,他是剛醒,身體還不能動,就請您饒了他這次吧。”幾個人影在強光柱前穿梭着,使人眼睛裡時明時暗,讓人的神經不由繃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正因如此,這聲求饒聲顯得異常刺耳,引得大家全部悄悄向後看去,結果看到楊堅南向前爬了兩步,不斷磕頭求情。
這時四個女兵已經抓住了那兩個半蹲在地上的男人,他們就是與楊威一起進來的那羣人中的兩個,此刻正劇烈的掙扎着。
“找死!”其中一個女兵口中怒罵着,舉起手中的槍托猛地鑿在其中一男人的後脖頸上,頓時,清脆的骨折聲響起,求饒聲戛然而止,那顆人頭如同煮熟的麪條一樣,耷拉在一旁,再無半點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