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四,乾朝大軍採用包圍和各個擊破的策略,成功控制了入柔然以來的第一個城池——圖安;
三月初十,風煙大軍採用游擊戰術,成功追剿圖安城落網餘寇;
三月十二,三月十三,乾朝大軍僅用兩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控制柔然湘州,黎州兩座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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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行進如此順利,乾朝朝野振奮,衆文武大臣均於早朝之時,稱二殿下不光在朝政上有獨特的見解,在帶兵打仗上也毫不遜色。讚美之詞溢於言表,紛紛奏請聖上予以褒獎,以振軍心。只餘丞相軒轅文柄和幾個年老持重的大臣,未曾參與,置身事外。
奇怪的是,皇上於此事,保持了沉默,既沒答應羣臣,亦沒駁回。那些見過朝堂風雲起伏的老臣們從皇上的態度中嗅到了與衆不同的氣息,再聯想那些陳年舊事,就算不能了悟,也都三緘其口,只餘一些新進或是少不更事的臣子,尚在喋喋不休。
浩然宮內,燈火通明,內侍們端着菜餚進進出出,人影閃爍,卻無一點聲息。乾朝當今聖上蘇天烽坐於案前,與皇后共進晚膳。
雖是用膳時間,殿中的氣氛卻並不輕鬆,蘇天烽低首品嚐着內侍們呈上菜餚,若那道可口,便示意留在案几之上;若不合意,則即可撤下,內侍總管宋德跟隨蘇天烽多年,對皇上的心意頗爲了解,不用言談,光臉上一個細微的表情,便知曉其義,而此刻皇上看似面容平淡,但眼角眉梢卻暗藏隱憂,宋德看得分明,侍候時愈發小心,不敢稍有錯處,觸犯龍顏。
皇后身爲六宮之主,見慣宮內的傾軋和跌宕起伏,計謀深沉,早已看出今日皇上情緒的不穩。她舉著夾了塊蜜汁小棗放入蘇天烽碗中,淺笑道:“今天的菜色不錯,極是清爽,皇上多用些。”
蘇天烽微笑道:“最近朝中事務繁雜,後宮大小諸事,你都免不了勞心費力,也該多吃些,注意身體。”
皇后與皇上多年夫妻,雖然並不受寵,但蘇天烽對她管理後宮剛柔並進的恰當舉止十分滿意,是以多年來,對她分外維護和尊敬。
此刻,聽皇上如此軟語相勸,她心中早已欣喜不已,翠玉的流蘇耳環微晃,朱脣微啓淺笑道:“陛下不說,臣妾心也卻明瞭您此刻的心思。陛下對柔然一戰心中不忍,一則是不想戰端再起,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二則是爲了柔然公主科魯麗媛的臨終遺言,麗媛妹妹半生飄零,遠離故土,確是讓人憐惜,就連臣妾日裡也常想起她活潑可愛的音容笑貌,陛下對她有所垂憐也是必然。”
蘇天烽靜靜聽着皇后的話,雖未言語,眸光卻更加深沉起來,那女子的一顰一笑都曾牽動他的心絃,她雖是和親而來,寄人籬下,但他卻不曾強迫於她,看輕於她。她是異域中展翅而飛的大鵬鳥,天空越廣闊,越無拘無束越會勃然振發。所以他給她選擇的機會,甚至縱容她選擇了皇兄,而獨自黯然神傷。
皇后見皇上不言,明白一語中的,說到了他的痛處,溫柔一笑,方道:“陛下,不必掛懷,若是別人我尚且不知,但風煙那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他從小聰慧,體貼,臣妾相信他知道該怎麼做最爲妥帖,也請皇上放寬心!”
蘇天烽眉間的隱憂慢慢散去,知道風煙是在皇后的看顧下長大,她既然說風煙能夠明白並處理好,方感寬慰,放下心結,執起皇后的手道:“這後宮之中,最貼朕心的,還是朕的皇后啊。”
三月二十,天烽大帝降旨,對柔然之戰的幾次大捷予以表彰,對風煙及諸位隨行將軍皆有封賞。
四月初五,乾朝豐郡、滄浪等地,大雨瓢潑,持續幾日不斷,整片村落和農田被淹,幾日內暴雨還引發了嚴重的泥石流,雖無過多人員傷亡,卻將北面的官道阻塞的無法通行。
這種嚴重的□□,是乾朝自開朝以來不曾有過的,初始幾天,滿朝文武都爲受災地方的民生擔憂,也加大力度從朝中籌集錢物予以支援,蘇天烽爲了安撫受災的地方百姓,還下旨減免受災地區的賦稅三年。
可誰都沒料到,這次連續的暴雨不光影響了地方百姓的收成,引發的泥石流更將乾朝通往柔然的唯一道路堵塞了。原本想從附近州縣給前方大軍運輸糧草的計劃,被迫中止。
所有的辦法都想過了,甚至有的大臣提出採用人工挖掘的方法,先疏通一條小路,以供運糧之需。可是雨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臨近幾個村落被淹沒在洪水之中,那官道早已被洪水掩蓋的尋不到任何蹤跡,這個唯一的辦法也只好擱置下來。
整個朝堂人心惶惶,無不爲前方大軍的供給擔憂,柔然征戰,路途遙遠,行軍打仗,後方供給緊密關係着戰爭的最終結果,可上至蘇天烽,下至朝中衆臣卻束手無策。
乾都雖佔地廣泛,人口衆多,但民間的消息渠道卻流通的極快,這次乾都幾個郡縣的受災情況,在坊間早已人盡皆知,成了街頭巷議的話題。漣漪得到消息後,連日裡坐臥不寧,爲前線的風煙擔憂。
好在明月堂自有一套聯繫網絡,雖然地面不能通行,但尚有訓練有素的飛鴿可以快速傳遞消息。風煙來信說:“連日陰雨,兵士中病倒的頗多,糧草雖不至於山窮水盡,卻也支持不了太多時日,大軍軍紀嚴明,鬥志昂揚,但終免不了時間久了軍心有所浮動。如今到了這個時候,大軍只能前進,不能後退,冒險發動奇襲,趕在糧草未盡之時,攻城掠地,有所建樹,方有一線生機。”
漣漪秀眉深鎖,無力的滑坐在案旁的藤椅上,事態發展比她想象的更爲不堪,清醒如她,也明白現在奮勇前進確是唯一的辦法,但同樣要承受一定的風險,一時不慎便會滿盤皆輸。這時候風煙需要的是更多的支持,翻出抽屜中明月堂各分堂的分佈圖,纖指點過一個個分部所在位置,心中有了計較,雖然乾朝到柔然道路不通,但在柔然周圍的幾個小國之中,明月堂尚有小部分勢力在,也許假借漕運名義,偷運些糧草給前方大軍,尚算可行之計。
雕花窗外,絲絲細雨攪人思緒,花滿樓的“飛鴻”雅間中,一女子坐在桌前,用手指輕輕敲擊桌面,那咚咚的敲擊聲,伴着窗外落雨的聲音,點點滴滴直入人心,女子容色看似平靜,眉目間卻蘊藏着隱隱憂思,因擔憂而焦躁的思緒,揮之不去。
當風笛邁入“飛鴻”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漣漪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淡淡的靜默之中,長長睫毛閃動,眉目中盡是淺思,那種沉靜似水仙花般的柔美,迅速蔓延開來,讓他心中爲之一緊,她眉間解不開的輕愁,不用問便知爲何而來。當她面對二哥的事情時,總會顯現出與衆不同的關心和緊張,那種毫不掩飾的情感流露,每每讓他在觸及她那水漾眼神時,感到無力心酸。曾無數次於心中做過那樣的決定,如果她選擇的是朋友之誼,那他甘願在身後默默陪着她,看着她流露出真心笑容和幸福感覺,便已足夠。
“漣漪!”風笛輕聲喚她,打斷了她的憂思。
“大哥!”漣漪轉首見是風笛,淺笑應答。
“不開心的話就不要強裝微笑!”風笛清明的眼神,彷彿能穿透人心,直射心底。
漣漪面上的笑容漸漸隱去,防備盡去,只餘淡淡容色,不辨喜怒。
風笛劍眉輕蹙,見她展示了心底真實的情緒,輕嘆一聲道:“你也莫過擔憂!事情還沒到無法轉圜的餘地,二哥智謀過人,即使在危機情況下,也定然能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雨停了,洪水退去,支援隊伍馬上就可以接應上他。”
“我如何不知他的過人之處,只是仍免不了掛心。至於糧草我已集合明月堂在柔然周邊的漕運勢力,看看有沒有機會接濟他,臨時起意,又要掩人耳目,數目不會太多,只是一時的權益之計,支撐不了太久。”漣漪焦慮道。
“我知你定會擔憂,才趕來告訴你一聲,我已向父皇請命,赴柔然支援二哥,在情況允許條件下,以最快速度打開官道,接應他。”
漣漪半響無語,這種危機時刻,風笛挺身而出,正應了她的心意,朝中無論派那個官員前去支援,都不若風笛讓她感到安心,她知道他雖身爲皇子,卻並不過多參與政事,只於經營之道頗爲精通,平時言談間,也多對朝中事務敬謝不敏,而他這次貿然請命,多半是爲了她的緣故。
前線戰勢危機,漣漪幾日以來早已坐臥不寧,一想到風煙身着銀盔銀甲,浴血奮戰的情景就夜不能寐,她知道她的想法很是過分,卻依舊不能抑制這種衝動,盈盈目光對上風笛略帶徵詢的眸子輕道:“帶我一起去!”
風笛一愣,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女子從軍而行是很匪夷所思的事情,但看到她堅定的眸光和固執緊抿的嘴角時,終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