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座之後,蘆淵先是對着張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一番,而後才咧着嘴開口道:“似乎幾日不見,張公子瞧着便不一般了呢?”
張彥有些靦腆地笑了笑,衣衫仍是粗布麻衣,只是面上似乎多了些神采,雖不張揚,瞧着卻舒心:“姑娘說笑了,只是在下近日新開張了一家茶鋪,所以纔想請二位前去坐坐,也順便向樑兄道謝了。”
“張公子未免太過客氣了。”樑辰也是由衷地笑了。
“什麼道謝,什麼客不客氣的?”倒是蘆淵在一旁聽得愈發迷糊起來,不禁眨着眼睛將目光在兩人身上繞來繞去,“快說,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麼瞞着我?”
樑辰頓時被蘆淵誇張的模樣弄得哭笑不得,張彥則是含笑解釋道:“及前幾日在下爲了開設茶鋪,曾向樑兄借過些銀兩,今日茶鋪得以開張,這才前來道謝。”
聽聞此話,蘆淵便愈發誇張地驚呼道:“這麼大的事兒,你們怎麼都不和我說的?”
樑辰搖搖頭,接過話來:“也不知是誰總要睡到日上杆頭才肯起身,有事還喜歡閒走、閒逛,我哪裡有機會說於你?”
“今日在下正是要請二位前去小坐,也算是給蘆淵姑娘道歉了,”張彥看看日頭,有禮地提議道,“現今時候也是不早了,不若咱們此時便起身吧?”
蘆淵自然連連點頭,撇着的嘴角卻掩不住濃濃的笑意:“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我也就勉爲其難原諒你好了!”
如此說着,蘆淵便已先一步蹦蹦跳跳地出了廳堂,餘下樑辰與張彥兩人相視而笑,眸中皆是無奈與笑意。
卻說三人一道出了門,閒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便停在了一處茶鋪前,蘆淵擡頭瞧了瞧茶鋪的模樣,低聲唸叨:“憶……吟……居……難道是……”
蘆淵回頭看向張彥,詢問之意溢於言表,雖說蘆淵並非處處細心之人,然這憶吟居三字,卻未免太過明顯了些。
“姑娘料想不錯,這‘憶吟居’三字,正有懷念月吟姑娘之意,”張彥也擡頭看向那黑色牌匾,面露苦澀笑意,“或許也是在下太過矯情,只是這情、這意一時半刻確也難以忘懷,在下便想既是如此,又何苦非要欲蓋彌彰?便索性講
那心事高高掛起,想必終有一日能做到事不關己吧?”
蘆淵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樑辰搶了先:“‘憶吟居’三字,在下倒以爲別有一番滋味,憶往昔,吟風月,豈不快哉?”
蘆淵頓時滿眸傾慕地叮囑樑辰:“你可真厲害,不過聽着似乎也是很有味道呢。”
張彥心知樑辰是在安慰自己,便也恢復了面上笑意道:“兩位還是快請進去吧,再這麼站下去,只怕都無客人趕來了。”
這般三人才總算入了樓內,又在窗邊落了座。
此番既是張彥要盡那地主之誼,樑辰與蘆淵二人便樂得不聞不問地享受,只邊飲茶邊贊茶香,便吃菜邊嘆菜美,蘆淵更是不吝道:“恩恩,雖然瞧着這茶鋪不怎麼樣,但是這茶可真是好茶,這菜味道也是極好!”
張彥的額前不禁冒出一滴冷汗,這人真是在誇讚自己嗎?
“好茶、美食、佳人,本是極美妙之事,可若美人那吃相能再文雅些,想必會更好些。”樑辰抖了抖眉,一面喝茶一面替張彥讚歎回去。
蘆淵斜眸瞥了樑辰一眼,又開開心心地轉頭對着張彥笑道:“張彥,我真替你高興,能夠重新站起來,很了不起呢!”
張彥被說得有些臉紅,只能故作不在意地往窗外看去:“姑娘謬讚了,堂堂的男子漢,若一直如先前那般不振,那纔要叫人笑話呢。”
“張公子確是叫人欽佩的,若是在下,興許便真的再也站不起來了。”樑辰不知想到了什麼,隨口嘆了一句。
蘆淵便因此而想到了湘嵐,以及那個叫人心酸的夢境,若非親耳聽到過、親眼瞧見過,蘆淵大概根本瞧不出一直掛着溫和笑意的樑辰竟也曾經歷諸多,只是時隔多年,他心中的酸楚可真的放下了嗎?
思及此處,蘆淵覺得自己的心似乎是被什麼揪了一下,痠疼得厲害,卻是無計可施,只得努力笑着安慰:“無論何事,終會過去的,若是讓你難過的事,叫它走得快些便是,何苦爲難自己?更何況你難過了,說不準還會有旁人要替你難過,如此一個拉着一個的,那豈不是這世間所有的人都要跟着難過了?”
蘆淵說的話分明是歪理,可一時聽着,卻又似乎頗有
些道理,樑辰倒是聽得慣了,只是笑着搖頭,心下卻是暖暖的。
“姑娘說得對,與其自個兒難過,倒不如找些事做,”張彥若有所思地笑了,接着竟難得地打趣道,“故而樑兄也請看開些,那開茶鋪的銀子,短期內在下可是湊不出來了。”
此話一出,幾人便都笑了,蘆淵先道:“這可不成,你若不還銀子,那我得用誰的錢上街去啊?你可不能爲了一己私利,弄得我這個無辜之人都食不果腹吶!”
樑辰面上笑意更濃,也是誇張地道:“蘆淵說得正是,況且張公子也要爲在下料想一二纔是,若蘆淵餓了肚子,我又哪裡可能是飽着的?”
此話一出,蘆淵便笑嗔了回去:“樑公子可多注意些,有些話不該說的,便別再心裡算了,可別說出來自個兒找罪受吶。”
“是是是,小的知錯了,小的不敢了。”樑辰掩不住笑地連連點頭,之後三人便一同朗聲笑起來。
閒談幾許,三人倒都是心情大好起來,樑辰與蘆淵也不想礙着張彥做生意,便早早告辭,只說下次再來,張彥也不強留,只把兩人送出樓去,再回來時,卻瞧着樓前的牌匾呆呆立了片刻,憶吟居,憶的也不過是往昔罷了。
出了茶樓,樑辰與蘆淵無處可去,便直接回了府,樑辰有事要忙,蘆淵閒來無事,便在府裡閒逛,行至一處花圃,便想着移些花株回院子裡栽去,可還沒來得及捲袖子下手,便聽花圃中傳來兩婢女竊竊私語之聲。
“你說的可是新來府上的那位姑娘?”陌生的女子聲音傳來,吸引了蘆淵的注意。
“不是她還能有誰?我可真瞧不起那人,沒名沒分的,連個妾都不是,怎麼就有臉真的住下來?”另一人語含不屑地應着。
“可是老爺寵着她啊,咱們府裡還真沒過這等角色呢!”先前那人撇了撇嘴,似有些嫉妒在裡頭。
“哼,老爺向來待人溫和,待誰不都是那般?別的我也不說,可那個女子……她竟然還跑去對月吟姑娘大呼小叫的,真是不識禮數!”後者氣呼呼地職責起來。
蘆淵抖了抖耳朵,雖說她對於偷聽本無興趣,只是這兩人談論的對象,怎麼聽着好像還有些熟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