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約莫未時一刻,蘆淵覺得時候還早,便又循着記憶買了包桃花酥,買了壺桂花釀,心想着南燼平日也不知都在忙活些什麼,估計也是沒時間向自己這般跑出來閒逛的,自己幫他買些零嘴也算是謝他這幾日的收留了。
手中提着桃花酥和桂花釀,蘆淵心情愉悅地往前走着,卻也愈發地覺得不對勁了,平日裡這街上都是人山人海的,縱然過了晌午,也不該變得如此冷清吧?竟是連一個行人、一個攤位都無,況且……
蘆淵皺着鼻子仔細地嗅了嗅,若是自己沒因爲喝了酒而導致鼻子出了問題的話,這漂浮在自己周身的氣息,似乎正是夢的氣息……
難不成自己走着走着便走到夢境中去了?這似乎不無可能,但確實鮮少出現,若非是這個緣由,那便只有一種可能了……
“是誰?”能在夢境中出現,卻連身爲夢魘的自己都嗅不到他的氣息?
仿若一團迷霧漸漸被撥開,而在那迷霧中,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漸漸地顯現,蘆淵瞪大了眸子看向那人,心下卻沒有絲毫不安,這人絕不會傷害自己,蘆淵雖然並不認得這人,卻幾乎敢篤定地這般下了定論。
一身素白長衫,一雙白色布靴,這人的墨色長髮只是隨意地束在腦後,卻也給人脫塵不凡之感,而最叫人難以忽略的,卻是這人的眼睛,那眸子似也看不出什麼獨特之處,卻仿若星空一般,閃爍着醉人的光芒,叫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沉醉其中。
“你是誰?”雖然這人周身並無半分煞氣,蘆淵卻仍是皺着眉開口詢問,路上擋道,大概不是壞事,也不會是什麼好事。
那人只是淺淡地笑了,聲音溫潤如水流:“在下陸凌,不過是南冥一介小小花仙,敵不過姑娘跨出六道之外,來去自如,今日也是有事請姑娘幫忙。”
這話若只看字面,定然有嘲諷之意,可偏生從這人口中吐出,便只覺得舒心得緊,只是這人自居小小花仙,可蘆淵卻只這人道行深不可測,若在夢境中,自己或許還有可能逃走,
但若是在人世……
“姑娘在思量些什麼?陸某絕無歹意,不過想請姑娘幫個忙罷了。”陸凌笑了一笑,那雙星眸便愈發璀璨了。
蘆淵一時間竟有些看得呆了,隔了好會兒才道:“那你要我做什麼?”
“姑娘乃是夢魘,最拿手的自然是織夢,”陸凌揮一揮長袖,便有一陣清風拂過,半空中跟着出現了一面水鏡,水鏡中是一個女子的素顏,“陸某也是思人若渴,這纔想出這法子來,只是不知姑娘可肯幫忙?”
蘆淵往那水鏡中瞥了一眼,只見鏡中女子身着淺紫的衣衫,只在袖口處繡着大朵的曇花,女子姿色上乘,面上含笑,略顯羞怯。
“你若真想她,爲何不去找她?”蘆淵眉頭皺得更深,如此反問。
陸凌苦笑着搖了搖頭:“那人縱身躍入了葬花池,姑娘你說陸某該去哪裡找尋這人?”
蘆淵渾身一震,也是詫異,雖不曾去過那處,但蘆淵卻也有所耳聞,南冥的葬花池,據說是與地獄的十步鬼死淵、北界的噬魂洞、天界的誅仙台並存於世,只可進、不可出的詭異之地,若是不慎墜入其中,輕則仙元盡毀,重則魂飛魄散,蘆淵記得南燼也曾在自己面前提及此處。
一時間蘆淵只是啞然,竟不知該如何還口。
陸凌擡手指向那水鏡,溫和道:“她喚作若依,曾是我宮中的婢女,她爲人最是謙和,xing子又是內向,真是哪裡都叫人忍不住疼惜的。”
蘆淵終於嘆了口氣,無奈道:“我xing子和這人可是大不相同,你爲何不去找尋旁人?更何況你若真想在夢中遇見這人,大可自己織了夢去,以你的靈力,想必織夢也不難吧?”
沒曾想那陸凌聽了這話,面上卻只是愈發苦澀:“姑娘此言差矣,陸某雖靈力高些,卻偏生是無夢之人,今日入夢,也正是借了姑娘你的夢境呢。”
無夢之人,便是無情之人,在這世間本就罕見,只因夢境乃現實的延續,也是人心慾望的映射,故而除夢魘及
修爲極高之人,旁人大抵皆是有夢的,這人竟也是無夢之人,難道是早已摒棄了慾念?可若這人當真已無慾無求,又何必跑來這裡擾人清夢?
而蘆淵卻根本沒在意這些,此時蘆淵只是瞪大了眼睛,左右環顧,聲音不穩:“你你你……你是說我也有自己的夢境嗎?”
“自然是有的,陸某不會織夢,卻偏偏可以入旁人之夢,若姑娘無夢,現在陸某又是身在何處?不過此番也算是有緣在先,若非姑娘身在人世,在下也不能直接入了姑娘的夢,”陸凌一揮袖,終於收了那面水鏡,“陸某隻問姑娘一句,姑娘可願幫在下這個忙?”
蘆淵眨了眨眼睛,仍未從方纔的震驚中轉醒,自己不過是個夢魘罷了,又怎會有屬於自己的夢境?
那邊陸凌見蘆淵神色恍惚,也知是自己的話叫這人如此震驚,心道此事也不差在這一時半刻上,便索性放寬了心道:“姑娘不必着急,陸某並非無禮之人,自不會勉強姑娘做些什麼,來日方長,姑娘且好生想想罷。”
如此說着陸凌便又像來時那般,無聲無息地去了,只留下蘆淵一人在夢中猶自震驚着,隔了許久方纔回神。
自己也是有夢之人嗎?可自己是一個夢魘啊,還是說那人根本就是在誆騙自己?一時間,蘆淵只覺得心起波瀾,難以平靜。
倘若自己真是有夢之人,那該有多好?那自己是不是就能擁有屬於自己的故事了?說不準這世上真有一人,會出現在自己的故事裡,疼自己、愛自己呢?
蘆淵一直皆是旁觀別人故事之人,心中自然對那些或是跌宕起伏、或是纏綿悱惻的情意有着旁人無法企及的熱忱期盼,只是卻又註定了只能旁觀,故而此時突然有人說自己也可以擁有自己的夢境,也可以書寫自己的故事,自然是喜不自禁。
有那麼一瞬,蘆淵的腦海中似閃過一人溫和的面容,下一瞬,卻被另一張臉取代了,蘆淵急切地想把這件事與人分享,便也不顧自己仍身在夢境之中,便已經擡腳向前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