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閣阻不住、天兵天將阻不住,道門高手無法勸阻,但在凌霄寶殿前,六聖之一現身阻攔,總算讓楊戩停下了步伐。
西方教的準提道人。
三清與接引道人爲穩固天道,洪荒之中僅有兩位聖人——女媧娘娘與準提道人。
此時準提現身,楊戩今日似乎已無望入凌霄寶殿。
不成聖,終爲螻蟻,這是洪荒自古而來的常識。
可楊戩似乎偏偏不信……
楊戩拾階而上,見到準提時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依然走自己的路。
準提道人嘴邊那似有若無的笑意漸漸消退,似乎是對楊戩無視於他有些惱怒,手中七寶妙樹光彩氤氳。
“真君!”李靖突然在旁出聲,巧妙的卡在準提道人開口之前的時機,更是向下走了幾步,攔在了楊戩面前。
李靖拉住楊戩胳膊,忙道:“真君,事雖至此,尚有回緩之機,莫要當真惹惱了玉帝陛下!聖人老爺在此,豈容你我有逾矩之事!”
楊戩並不言語,擡手推開李靖的胳膊,再次邁步向上。
準提道人輕嘆道:“玉帝乃三界主宰,若見他被修士欺凌,三界秩序焉可存也。楊戩,速速退去。”
楊戩依然不言語,距離準提不過十級白玉階梯,而準提身後就是凌霄寶殿的正門。
凌霄二字,頗爲眨眼。
“楊戩!”準提道人面色不善,“若非你將貧道都不放在眼中?哼!”
只是一聲冷哼,凌霄殿周遭突現無盡仙光,一股絕強的威壓砸向楊戩,更讓周遭離楊戩稍近些的人影面色發白、搖搖欲墜。
聖人之威!
可楊戩身形只是輕輕一顫,再無半分異樣。
體內迴盪着波濤翻涌之聲,左腳擡起、落下,腳尖觸碰到白玉石面時,這名貴且堅固的白玉階直接化作齏粉!
但楊戩的左腳卻看不出費力,輕巧的站在這凝而不散的齏粉之上!
一連三階,盡皆如此!
這一幕,當真是讓此地的修道之人看的發呆,完全不知楊戩是如何做到的。
但楊戩確實是做到了,頂着聖人威壓,踏着輕輕一碰就化作齏粉的白玉階,緩慢卻堅定的,靠近凌霄寶殿的大門。
準提應當是動了真怒,七寶妙樹忽而爆起亮光,那看似沒有多少法力的聖人之軀,盪漾出一股玄妙晦澀的道韻!
下一瞬,天地大變!
凌霄寶殿消失無蹤,天地化作漆黑,又在漆黑之中有波浪似的光芒不斷蕩過,一顆婆娑寶樹立在這片天地之間,是一切的光之源。
寶樹下,身披檀紫袈裟的準提道人懸空盤腿而坐,面帶悲苦之色,又有憫人之德,腦後有數十道寶光加持,仿若與那婆娑寶樹不分彼此。
此地非幻象,非陣法,乃普通修士不得明的一般存在。
本在凌霄寶殿之前的天兵天將盡皆被捲入此界,此時心中盡皆泛起對那婆娑寶樹跪下的衝動。
而楊戩,獨自一人站在寶樹之前,被寶樹之上盪出的光波不斷侵襲,卻猶自站在那,若海浪不斷拍打的礁石般,不動如山。
“衆生之苦難,皆我之苦難;衆生之難行,皆我之難行。”
“苦海無邊,爾當回頭尋岸,若一意孤行,貧道說不得今日便要問你罪責。”
楊戩緩緩擡頭,注視着半空那一圈圈光環包裹的準提,面容之上涌動着些許怒意。
“問我罪責?憑什麼?”
“大膽!”準提睜眼怒視,兩道光柱自漆黑的天穹轟然砸下,將楊戩砸的身形劇顫。
楊戩並不低頭,反而頂着那婆娑寶樹不斷涌出的光浪,費力地朝着前方挪動半步。
楊戩冷笑着,低聲喃喃着,聲音卻越來越大。
“我膽子小,見到蠻不講理的聖人老爺便叩拜,聖人當我不過土雞瓦狗。”
“我膽子大,見到高高在上的聖人老爺依然挺直腰桿,聖人依然當我不過土雞瓦狗!”
“既然都是土雞瓦狗,我爲何不能大膽!”
準提聖人面露怒色,“楊戩,今日便是你這般無禮,貧道便可要你性命而你師祖無法言說半句!”
楊戩冷笑更濃了些,再次提步,又向前邁了一小步。
他卻是言語都懶得言語。
堂堂聖人老爺,此時被氣的勃然變色,當真是要放下種種顧慮,給楊戩些許教訓。
婆娑寶樹輕輕搖擺枝丫,漫天誦經之聲突現,一道道身影自寶樹之中走出。
或是面容莊嚴的老者,憑空坐下便誦讀西方教經文,或是手提兵刃、身着戰甲的羅剎,聚起數十人,攔在楊戩前方。
準提道人雙手合十,一道半丈直徑的光束自天而降,將楊戩身形籠罩。
楊戩再想向前踏步,卻感覺自己四周都有一面無形的牆壁,無法提步、無法落腳,行動都有些受制。
前方,越來越多的身影出現在寶樹之下,當羅剎足夠七七四十九之數,手持四十九樣兵刃,朝着楊戩飛撲而來。
誦經聲越發渾厚,一股股無法窺見的波痕衝向楊戩靈臺,侵襲元神!
楊戩元神之樹頃刻萎靡,好在一聲沉悶的鐘響及時出現,楊戩元神之樹被一抹青色光芒包裹,一口小鼎緩緩升了起來。
元神無恙,便可安心應對前方之敵。
可當楊戩定睛去看時,卻見那四十九羅剎也已消失無蹤……
這應當只是攻人元神的神通。
準提道人面色沒有絲毫變化,似乎對拿不下楊戩並不感意外,只是閉目在那坐着,誦經聲絲毫不亂。
楊戩如何甘心被困?
一拳砸出,轟在光柱邊緣,但光柱沒有絲毫變化。
楊戩眉頭緊皺,竟忘記收回拳頭,保持揮拳的姿勢愣在原地。
旁人看來,是他一拳無法撼動這光柱半分;而實際上,是他拳頭尚未着力,只是觸碰到了光柱邊緣,胳膊已無法向前傳力。
似乎光壁並不存在,身體並不允許他探出光柱之外……
這種感覺十分矛盾,又讓人頗爲難受;就好似光柱外面的世界並不存在,而他只能在光柱之中,無法用拳頭探知不存在的世界……
界限,規則!
這就是聖人的手段,匪夷所思又令聖人之下的修士毫無辦法。
準提聖人嘴角露出少許笑意,安然坐在寶樹下,怡然自得的聽着誦經聲。
任憑楊戩戰力再強、肉身再堅固,在大道層次對楊戩進行壓制,楊戩只能坐以待斃,根本無法應對。
當真如此?
當真只能止步於此?
爲何心中會如此不甘,爲何心中會出離的憤怒!
手中握着的斷劍,劍身在顫鳴,似乎也在勸楊戩就此算了,不必再執拗下去……
所面對的,是一位聖人,是道的頂點!
當真不可戰勝嗎?
當真不能去敵對嗎?
楊戩右手攥着的拳頭緩緩收了回來,指尖發出一陣噼啪響動,猛地咬緊牙關,口中發出一聲怒吼。
轟!
楊戩玄體各處如大壩潰堤,如山洪爆鳴!
覆海大陣在楊戩腳下現蹤,隨着那轟鳴聲,一抹藍色道韻流轉,一股股浪濤從楊戩玄體各處奔涌而出,充斥在光柱之內!
這光柱仿若一條透明的管道,楊戩體內的浪頭源源不斷的涌出,轉眼沒過他的身形,下一瞬,將這從天落下的光柱完全充盈!
覆海大陣不斷閃耀光亮,楊戩體內三十六顆玄珠光芒大作!
不夠,還不夠!
那再來!
小週天星斗大陣!
忽而有道道星光垂落,在這光柱中那狹窄卻深厚的‘汪洋’之上,凝出了一片更爲廣闊的星圖!
楊戩體內又有三十六顆玄珠光芒閃爍,雖比不過融合了定海神珠的那三十六顆,卻更增幾分縹緲出塵的道韻。
誦經聲,不知何時已被波浪翻滾之聲掩過;
寶樹之下的準提道人注視着楊戩,當他看到那‘光柱’之中滿滿的‘海水’,雙目之中劃過少許震驚,亦有些許嫉恨。
整套定海神珠,真正的聖人法器,似乎還和八九玄功產生了某種異變,將法器之能,化作了楊戩自身的本領。
“三清!”
準提低聲喃喃,多少有些咬牙切齒;又對着前方擡手一點,那光柱光芒大作,比方纔更爲穩固了幾分。
但,已然晚了。
楊戩站在光柱底端,在那碧藍色的‘海水’中輕輕吸了口氣,又緩緩閉上雙眼。
覆海大陣與周天星斗陣並不排斥,兩者涇渭分明,又一上一下,一天一地。
天地之間,似乎少了某種關聯。
比如,一座不周山。
脊柱上,九顆個頭最大的玄珠忽而開始匯聚光亮,當光亮越聚越多、越來越亮,忽而演化出一座巍峨挺立的高山。
高山剛現,體內八十一顆玄珠齊齊一震,道道光輝交織,渾然一體,天與地有了關聯。
浪頭沖天而起,星光如雨墜下!
兩者對衝之際,一股股道韻四處亂砸,困住楊戩的光柱開始不斷搖晃!
不夠,單憑這些手段,還不足以破開聖人的禁錮!
楊戩忽而靈光一閃,靈臺泛起了前不久在玄都城聖人墓中剛融合三十六顆玄珠時,所參悟的種種意境。
那片天地去了何處?
楊戩低頭看向腳下,心中泛起少許明悟,忽而一手指天,亂墜的星光同時停滯;繼而一手指地,覆海大陣隱而不顯。
本自狂涌的浪頭安靜了下來,緩緩下降,在這片狹小之地,再現一處乾坤天地。
準提聖人眉頭一皺,剛要催動寶樹,楊戩立在自己的天地乾坤之間,對着前方緩緩推出右手。
光柱無聲崩碎,波濤又起,星空亂閃。
不過轉眼間,無盡波濤吞沒了這地,璀璨星空侵佔了那天!
楊戩站在這天地之間,提一把斷劍,向前邁出兩步,卻詭異的出現在準提道人面前。
準提道人背後的婆娑寶樹竟出現道道裂痕,這讓準提面上劃過少許肉痛,卻不得不後退半步,極力保全七寶妙樹。
他這一退,萬法盡散。
楊戩更是邁出了第三步,在準提聖人身側走過,踏入了凌霄殿。
一時間,萬仙靜寂,天庭衆生盡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