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山西北,摩天飛瀑。
摩天崖上松柏蒼翠、旌旗招展,“小論武”之期已到,天玄七觀俱已到齊、七觀所選派的優秀弟子也已到齊。躍過密麻麻的人羣,傳功長老北辰飛至摩天飛頂朗聲說道:“我天玄七觀選派弟子可依次進入‘伏魔洞’,兩個時辰之內率先出洞的那個人可入我傳功殿,我和萬慈長老將授他法寶,屆時其人可在我傳功殿道經樓研習道法武功十五日,以示獎勵。”
聞聽此言,衆位弟子全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只有王世軒手握寶劍,閉目凝神不語。
浩然觀的李霄林高聲笑道:“如今七觀以我浩然爲首,我就先進洞去了!”說着揚起布幡,縱身騰空而起,在衆人的驚呼聲中,一個“鷂子翻身”鑽進了飛瀑後的“伏魔洞”。浩然觀弟子一片叫好聲,新任天玄宗宗主田飛羽的臉上也泛起了一絲微笑。
緊接着守雌、扶搖、道法、歸真四觀的弟子聶任理、姚辛期、張萬宇、黃石戚也紛紛施展法寶,飛身入洞,身後都響起了各自陣營的喝彩聲。
秋水觀的李秀兒回頭望了一眼師父凌傲雪,來到崖邊,揚起手中拂塵,將飛瀑一分爲二,飛身形躍入洞中,身後傳來一陣嬌喝。
王世軒的眼睛卻突然在此時睜開,只見他忽地縱身上躍,右手一翻,拔出“北斗七星劍”,疾向飛瀑刺去,此時圍觀的人等不禁發出一聲驚呼“北斗七星劍”,田飛羽更是極爲吃驚,天絕的臉色也瞬間一黑。此時的王世軒口中誦唸劍訣,劍身上的北斗七星剎那間發出奪目的光彩,緊接着周身形成一個巨大的光圈,王世軒從容不迫地走進洞中,身上竟連一個水滴也不曾落下,身後的無爲觀衆人叫好聲響成了一片。
進得洞中,一股陰森寒涼之氣迎面而來。遠處的黑暗中,一羣蝙蝠“嘩啦”一聲飛了出來,王世軒揮動長劍,蝙蝠羣頓時煙消雲散。
走過一段“廊道”,面前突然豁然開朗,李霄林、聶任理、姚辛期、張萬宇、黃石戚、李秀兒六人全都駐足在一道石門面前,六人或冥思苦想,想要探尋入門之法,或左右顧盼,以防他人偷襲,唯有李霄林將那一對淫眼一直盯在李秀兒身上,李秀兒對此卻渾然不覺。守雌觀的聶任理目睹李霄林此舉,大怒道:“李霄林,你想幹什麼?”李霄林先是一驚,旋即笑道:“呦,聶師弟,‘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是也看上李師妹了吧?哈哈哈哈……”“你……”聶任理氣得渾身發抖,手握雙鐗就要攻向李霄林。王世軒此時說道:“聶師弟,稍安勿躁,此時不是動武的時候!”又回過身來對李霄林說:“李師兄,我們身爲同門,又同修道法,你這麼做恐怕於禮不合吧?”
“呵呵……你無爲觀要來管我們浩然觀的人嗎?你們已不是七觀之首了!如今這老黃曆已經改了!我勸你不要自取其辱!”李霄林盛氣凌人地說道。
王世軒聞言,微笑道:“李師兄,如今是‘小論武’,七觀之名次現在說來,未免過早吧?”
李霄林不禁勃然大怒,擡布幡就擊向王世軒頭頂,未等如願,王世軒拔出寶劍,順勢擋格,“砰”的一聲,布幡被震翻在地,李霄林握着右手虎口,憤恨地盯着王世軒,嘴裡卻再不敢口出不遜之言,周圍的其他弟子卻鬨笑不斷。
李秀兒那一雙明澈的眼睛望着王世軒,微微點頭向他表示謝意,王世軒也朝她微笑着點了點頭。
突然,在此時此刻,石門卻轟然打開,一股久不見天日的黴味撲鼻而來,這黴味還夾雜着一股腥臭的血味,天玄衆弟子紛紛掩鼻後退。石門中也泛起一股股煙塵,待煙塵散盡,衆人眼前竟出現了一隻碩大的赤色狻猊,只見他通體赤紅,腳爪墨黑,一對銅鈴似的眼睛,張着一副血盆大口,那一股股腥臭的血味竟都是從它的嘴裡發出來的。
歸真觀黃石戚長鞭一抖率先發起了攻擊,這一鞭抽到了“赤狻猊”的背上,這傢伙吃痛之下,大吼一聲,徑向黃石戚撞去。黃石戚左足一點,身子騰空,右手又是一鞭抽到,“赤狻猊”此時竟不躲不避,直將那鞭子生生地咬在了嘴裡。黃石戚急運功力,想要收回鞭子,怎料那畜生竟力大無窮,鞭子在他嘴中竟是紋絲不動。
“各位師兄快上,我們合力將這狻猊料理了!”隨着一聲嬌喝,秋水觀李秀兒手握拂塵,又向“赤狻猊”攻去,守雌觀聶任理也手提雙鐗加入戰團。
餘下幾人見狀也亮出兵刃紛紛攻了上去,只有浩然觀李霄林冷冷地在一旁觀陣。
李秀兒手揮拂塵疾向“赤狻猊”眼睛掃去,那畜生吐出鞭子,就地翻滾,將後腿擡起,向李秀兒掃去,聶任理連忙將雙鐗砸將下去,“赤狻猊”怒吼一聲,躍起前身,反撲聶任理,張萬宇手握帝法刀劈向它的面門,“砰”地一聲,竟震得張萬宇雙臂發麻,“攻它的後腰!”姚辛期大喊一聲,早已將玉如意祭起,血光籠罩了“赤狻猊”,一時間,它竟動彈不得。
“還是我扶搖觀略勝一籌,哈哈哈哈……”正當姚辛期得意時,“赤狻猊”突然怪叫一聲,全身毛髮豎立,張開血盆大口,徑向姚先期撲來,此時的姚辛期早已經看得呆了,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此時的王世軒見狀輕抖“北斗七星劍”,霎時劍光四起,迎着“赤狻猊”,寶劍疾刺而去,“噗”地一聲,“北斗七星劍”刺進了它的咽喉,鮮血噴涌而出,“赤狻猊”慘叫一聲,倒地抽搐而死。
就在此時,李霄林手腕翻動,向王世軒激射了一枚“錐心釘”,李秀兒飛身上前,擋在了王世軒身前,王世軒左手反拽李秀兒,讓那枚“錐心釘”打得歪了,卻也打在了李秀兒的左臂上,王世軒大怒,口唸真言,劍尖直指,將李霄林打翻在地,聶任理更是怒不可遏,提雙鐗就要向李霄林頭頂砸去,王世軒一聲斷喝:“聶師弟,慢着!”聶任理聞言收起雙鐗,徑向李秀兒跑去,怎料李秀兒嘴脣青紫、面色蒼白,渾身上下不住地顫抖,聶任理說道:“王師兄,‘錐心釘’上有毒!”王世軒來到李霄林面前,“李師兄,我們天玄正道,你竟能使用毒暗器傷我同門?快拿解藥來!”李霄林無奈,只得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瓷瓶,扔給王世軒,王世軒將解藥遞給聶任理,聶任理小心翼翼地將解藥餵給李秀兒,隔得片刻,臉色方纔有了血色,此時王世軒說道:“李師妹已經受傷,我們出洞去吧!”
衆人聞言,紛紛贊成,王世軒在前,聶任理扶着李秀兒,張萬宇、姚辛期、黃石戚在後,李霄林獨自一人跛着腳,默默跟隨,片刻之間,七人盡皆出了“伏魔洞”。
第十回禍生蕭牆淒厲
七人出得洞來,天玄宗衆人的表現卻各不相同。
無爲觀的衆弟子見王世軒率先出洞,迸發出一陣響遏行雲般的喝彩之聲,陶世勳高聲道:“我無爲觀英豪輩出,這‘小論武’看來是我無爲勝了!”“王師兄道法超羣,我無爲重振有望了!”許世安接口道。
隨之,無爲觀又是一陣密集的喝彩之聲。
秋水觀衆弟子眼見李秀兒受傷,紛紛涌到她的面前,秋水觀大弟子張梅兒對聶任理道了一聲謝,吩咐衆師妹將李秀兒扶回了本隊。李秀兒對師父說道:“弟子有負師父重託,請師父恕罪!”凌傲雪關切地說道:“秀兒,你的傷勢如何?是被‘赤狻猊’所傷嗎?”
未等李秀兒答話,已迴歸本隊的聶任理憤憤地說道:“凌師叔,李師妹是被李霄林所傷!”
此言一出,凌傲雪不禁怒火中燒,右手一指,昂昂說道:“田師兄,如今你浩然觀已爲天玄之主,還要欺負我門下弟子嗎?”此時的李霄林也已回到了田飛羽身邊,早已向師父稟明瞭緣由,看着李霄林那狼狽不堪的樣子,本就十分氣惱,被凌傲雪一激,甩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李霄林臉上霎時出現了五道粗長的手指印。
李霄林捂着臉,恨恨地看着凌傲雪,秋水觀的衆弟子卻對着浩然觀衆人怒目相向,一時間場面極爲緊張。
“無爲觀王世軒青年才俊,此次‘小論武’他爲最終勝者!”天絕長老在此時站起身來,朝着北辰、萬慈長老點頭示意。
北辰、萬慈兩位長老也站起身來,北辰長老對着天玄衆人高聲宣佈:“無爲觀王世軒入傳功殿接受法寶,並可在道經樓研習道法武功十五日!”
此言一出,無爲觀上下歡聲雷動,其他各觀皆默聲不語,浩然觀的田飛羽臉色尤爲難看,他回身狠狠地瞪了一眼李霄林,“哼”了一聲,甩袖而去。
身後,無爲觀衆人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綿延不絕。
來到傳功殿道經樓已經兩日了,王世軒手捧北辰、萬慈長老所授的《御風虛度》三卷,還是百思不得其解。這《御風虛度》是天玄宗的至上道法,共分爲“天時”、“地利”、“人和”三卷,想當初由流波祖師傳承至今,以修真境界分,有“上清”、“太清”、“玄清”三界,功成之後,呼風喚雨、騰雲駕霧,自不在話下,更能擊空裂地、除魔衛道,是天玄宗內人人皆想修習的一項秘法,更令人嚮往的是,修習至“玄清”之境即可得窺長生之奧,修爲上仙,永脫沉淪人世之苦。天玄宗創派千餘年來,除流波祖師修爲上仙,羽化而去,就只有無爲觀靈官上人蔘破生死、修爲上仙,僅此兩人而已。雖則如此,可這長生不老的誘惑,終究是不小。
第五日的夤夜,王世軒在桌案前正合衣小寐,不知過了多久,一陣低沉的笑聲傳入耳中,王世軒不禁驚醒。
卻不料北辰、萬慈二長老正笑吟吟地在他對面坐着,王世軒連忙起身拜倒:“參見兩位傳功長老!”北辰長老笑道:“小子,《御風虛度》修習的如何啊?”王世軒羞赧地說道:“弟子愚鈍,這開篇的一段,時至今日,我還是不得其解,還望長老指教!”萬慈長老驟斂笑容道:“你且背來!”
王世軒昂首背道:“夫御風者,如北海鯤鵬之翼也。形若祥雲,振臂垂天。引滄浪之水,流於九州,匯於四海,甘霖以降,澤被萬物。昔者崑崙蒼莽,雪原皚皚,風者縱其聲色,雪者獨彰其德。何言天地之不仁,待黎元以芻狗?御風者雖則乏力,亦不絕其綿綿;虛度者或言其闇昧,誠難掩其皎皎。天地道法,玄而又玄,山川之峻,鍾靈毓秀。滴水之微,終成江海湯湯之勢,然一朝潰喪,雖非人力,豈不亦悲乎?”
“背的倒也熟練,你有何疑問?”北辰長老問道。
“弟子初讀時,覺得此段應該是有‘海納百川’之意,可是將全身真氣匯聚丹田之後,霎時間竟將真氣泄得無影無蹤,我大駭之下,又運了一次功,結果還是這樣啊!”王世軒恭敬地說道。
“哈哈哈……小子,《御風虛度》的入門之道,在於先散不先聚,我道家講究‘清靜無爲’,如果你練功時慾念太強,那將一無所成!”北辰長老手捻鬚髯,哈哈笑道。
“弟子受教了!”王世軒恭敬地又施了一禮,旋即重新運功,他先將身上的真氣散於諸大要穴,待意念沉靜時又任其遊走全身諸穴,不多時就感覺丹田處隱隱有一股熱氣升騰。周身氣流鼓盪,虎虎生風。
“‘孺子可教也’,好好好!我天玄興復有望了!”萬慈長老也不禁嘖嘖讚歎起來。兩位長老目視着王世軒,相互點頭微笑不語,最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由於自幼聰穎,接連幾天的修煉,王世軒已達“上清”之境,加之葛鏡天的百年功力,進步更是一日千里。這一日,王世軒正在修煉“天時”卷的內容,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擡眼一看,竟是陶世勳。
“世勳,什麼事?”王世軒未及收功,匆匆一問。“師兄,我天玄宗大亂了!”陶世勳劈面就是一答。
驟然間,王世軒心神激盪,一口鮮血險些噴涌而出,強自收功之後,又是一問:“到底怎麼了?”陶世勳眼見剛纔的險狀,羞得滿臉通紅,此時斷斷續續地說道:“師兄,浩然觀觀主田飛羽他……他……他死了!”
此言一出,王世軒十分震驚,不由得問道:“到底怎麼回事?”“昨天天絕長老等將七觀三清殿聚合,宣佈了田飛羽的死訊,據說是練功時走火入魔而死,由李霄林接任觀主,李霄林現在還要接任宗主,其他各觀不服,已經打成了一片。天絕和青泯二長老支持李霄林,憫德、敬天二位長老也隨聲附和,北辰、萬慈二位長老主張重新選舉宗主,風露長老在此時卻瘋了!”
聽着這一連串詭異的變故,王世軒思緒萬千,他決定馬上回到無爲觀主持大局,他將《御風虛度》收入懷中,拉着陶世勳就往外走。不料此時,一陣蒼老的聲音將他們喝住了,“且慢,時日未到,小子安敢擅自離開道經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