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請問……”有個聲音清亮亮的問道。
天氣糟糕的時候，生意總不會很好，正在朦朦朧朧打瞌睡的夥計猛地一抖擻，像落在水裡的狗，抖抖毛就能把一身溼淋淋的睡意拋在身後，他拉長着聲音，滿臉堆笑：“客官裡面請——”
胡十九站在門外，小小的身軀，破舊的花襖，夥計的熱情讓她不由的有點尷尬。“請問，你這裡需要人嗎？”
夥計眨了眨眼睛。
人，需要啊！開門做生意哪能不需要人？
“客官要來點什麼？”夥計一張臉笑的勉強，這個小姑娘該不會是來吃白食的吧？
“不是，請問，你這裡需要人幫忙嗎？”胡十九連忙擺手，有一瞬間，她真想逃跑，可是想到家裡的沈凌還有惑與，她攥着拳頭，努力揚起天真無邪的小臉，大聲說道：“我什麼都會幹！很有力氣的！”
夥計似乎沒有聽懂她說什麼。張大了嘴巴，眨巴着眼，轉身看向櫃檯裡一個高高瘦瘦約莫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
男人低頭扒拉着算盤，胡十九和夥計的對話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聽着，此時萬籟俱寂，突然沒了下文，他擡起酸脹的頭，扯開嗓子罵道：“週二！你是錢多了？白在門口磨什麼牙！”
“哦！哦哦！”夥計雞啄米般的點頭，櫃檯後男子的破鑼嗓子讓他徹底的清醒過來，自己好歹也是這店裡的“首席”夥計，難道真是今日生意不好，不然怎麼會一大早上的和這小丫頭在門口瞎聊。
其實不然，狐族天生擅長魅術，只是胡十九年紀尚小，此時又是人身，更因她平素從不肯花心思在此鑽研。因此，這門法術被她無意中使的七零八落。
胡十九看夥計一副如夢初醒的模樣，也是有些莫名奇妙。可是看情形，她估計對方是不打算給自己一份工作，但又不甘心就此離去。
“掌櫃的，”正在此時，一個身着土色長衫，懷中抱着一個暗花包裹的男子，探頭探腦的溜了進來。他先是環視了一週，發現店外只有一個穿着破舊的小孩兒，店內也只有櫃檯後的男人和剛纔與胡十九說話的夥計。
他不由喜上眉梢，快步走到櫃檯前。而剛纔還在斥罵夥計的掌櫃，看到他懷中的東西，連忙輕呼：“來！小心點！”
又將他一把拉到櫃檯後，懷抱包裹男子再次左右看了看，就聽得掌櫃一清嗓子：“週二！你是不用幹活了？去把樓上的桌椅都給我擦擦！平日裡真是白養你們了！”
週二覺得有點鬱悶，今日店裡得力的夥計幾乎都隨着大掌櫃出門進貨。偏偏就剩下他和這個刻薄的二掌櫃，還有幾個新來什麼都不懂的小跟班。
他答應了一聲，擡腳上樓，只聽得樓上得得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看什麼看！都不用幹活了！”週二拿起店裡老人兒的姿態，在教訓着剛纔偷偷從二樓探出腦袋看熱鬧的新夥計。
掌櫃的搖了搖頭，這會兒他無暇顧及週二的不妥當，只聽得他壓低了嗓音對來人說道：“這可就是？”
“正是！”
說罷，二人相視一笑。
掌櫃警惕的又向四周看去，意識到似乎還有不相干的什麼，他抻長了脖子，發現胡十九依舊不死心的站在門外向內張望。他立刻拉下臉，仰起脖子吼道：“週二，你是死的嗎？門口那麼髒！還不給我好好打掃打掃！”
週二剛剛上了樓，聽到掌櫃平地一聲雷的怒吼，又連滾帶爬的衝了下來，一眼便看到門外的胡十九。他抱着雙臂，氣勢洶洶向門外走去。真是個小掃把星，從她站在門外，今天自己真是倒黴到家了！
胡十九縱然再天真，也曾是幾百歲的狐狸。聽到此話，頓時明白對方指桑罵槐。還沒等週二走到她面前，自己就先微微嘆了口氣，“好香的杏仁味啊！”
說着，慢慢的轉頭，一步步走下杏花坊的臺階，果不其然，裡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高呼道：“姑娘留步！”
胡十九停下腳步，不明所以的看着從疾奔而來的男人。
“小姑娘，你剛纔說什麼？”剛剛帶着包裹前來的男人不可思議的看着胡十九，應該是自己聽錯了吧？
“請問，你這裡需要做活的人嗎？”胡十九忽閃着一雙大眼睛，既然掌櫃的對這人青眼有加，問他應該也是一樣的。她滿懷希翼的問道。
“這個……”男人乾咳一聲。並沒有正面回答胡十九的問題。
胡十九仰頭看着他，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慢慢變得黯然。男人不由想起自家的小女兒。他試探着又問了一句，“你剛纔說什麼很香？”
“哦！是杏仁啊！”胡十九做了一個深深呼吸的表情，“大叔，你家的杏仁好香！”
聽到這話，男人卻不由爲之失色。包裹裡，是他們花了很大工夫，纔在對手“醉翁樓”那裡“拿”到一點“醉仙酒”的酒麴。
據他們安放在醉翁樓的夥計傳遞過來的消息，曾經親眼看到一罐罐上好的杏仁被送往醉翁樓後的秘密酒坊。
可是，這些杏仁怎麼用，放多少卻又不得而知。
然而，醉仙酒一直大賣，杏花樓的幾位管事喝了數壇也只是喝掉了自己的信心，卻全然喝不出裡面的配方。甚至，就連自傢伙計提到過的杏仁，也是一絲味道都喝不出來。
此時，胡十九的童言稚語在杏花樓的這位管事耳裡，猶如晴天霹靂！
連一個小孩子都能聞到杏仁味！
連一個小孩子都說好香的杏仁味！
杏花樓是集體失去嗅覺和味覺了嗎！
天亡杏花樓！天亡杏花樓！
就在管事欲哭無淚，幾欲癲狂的時候，剛纔被斥罵的夥計週二吃驚的說：“你們在說什麼？哪裡來的杏仁味？”
男子一臉失落的看着夥計，杏花樓都是這樣的蠢貨，怎麼可能東山再起！
“蠢貨！給我滾上去！”早在一旁看得發愣的掌櫃不由分說，一巴掌打個過去。週二捱了疼，卻還是一臉的愕然。
不會是中邪了吧？
“小姑娘，哪裡有杏仁啊？”掌櫃一團和氣的問道。
對啊，也許是湊巧呢！
男人恢復了神智，感激的向掌櫃投過一瞥。
“就是那裡啊！”胡十九伸出纖細的手指，遙遙指到。
順着胡十九的方向一看，二人不禁爲之變色，胡十九指的，正是那個其貌不揚的包裹！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