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男人先是一驚,幾乎是欣喜若狂,又像是沮喪無比。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掌櫃打斷了。
“你是來找活的?”掌櫃微微彎着腰,面對着胡十九笑容可掬的問道。
“嗯……”胡十九看上去已經沒了底氣,怯生生的點頭。
“哦……”掌櫃緩緩直起腰,點了點頭。
“你——”男人熱切的看着胡十九。
“咳!”掌櫃叉着手,乾咳一聲。喋喋不休的男人立刻住嘴,但仍是不滿的看了一眼自家掌櫃。
“可不巧,我們大掌櫃沒在。小姑娘,你住哪兒啊?”掌櫃面不改色,繼續親切的問道,就像是一位慈祥的長者在詢問附近的頑皮孩童。
“我……”胡十九的眼睛骨碌碌的轉動着,“我也說不清。”
她這倒是實話,前一世住在琅京那麼久,讓她四處行走倒是可以,但一條條人間的路名,她實在是記不清楚。更何況,她也沒有打算一開始就讓陌生人知曉自己的住處。
“那你叫什麼名字呢?”掌櫃笑的越發和藹可親,額頭的皺紋幾乎能夾住迷路的飛蟲。
“沈嘉寧。”
胡十九倒是沒有猶豫,這個名字,是上一世她特意想好的。叫這個名字的人,在琅京沒有幾千個,也有上百個。
“好,寧寧啊,天要下雨了,你快回去吧。不然你爹媽會擔心你的。”掌櫃的擡頭指了指天,笑眯眯的說道。
“你,”剛纔一直想要插話,卻沒有機會的男人,眼看着掌櫃下了逐客令,急的剛要說話,卻又“嘶”的一聲,頓時一張臉變得通紅。
如果胡十九所料不錯,應該是掌櫃在他的背後狠狠掐了一把。
胡十九順着掌櫃的視線看了看天,“是了,謝謝大叔。那我走了。”她規規矩矩的施了一個禮,轉身離開。
看到她逐漸遠去的背影,一直說不上話的男人,兩手一攤,唉聲嘆氣道:“二掌櫃的!你看看,你看看!”
“我看到了。”掌櫃收起笑容,看着胡十九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小姑娘不簡單!”如此奇才,就這樣被掌櫃的說走了。男人低頭喪氣的轉回店內,一眼又看到自己千辛萬苦得來的酒麴,不由的唉聲連連,心痛得無以復加。
“張樂,你安分一會兒吧。我也知道她不簡單。”對方一迭聲的嘆氣加上來回急速的踱步,杏花樓的二掌櫃此時眼裡似乎看到了無數個張樂,他皺着眉頭不滿的說道。
相比張樂的戀戀不捨,此時二掌櫃已經迴歸本位,慢慢撥拉着算盤,一對渾濁的眼珠子在眼眶裡像成了精的魚,轉個不休。
“只是,你想過沒有,就連我們這些老酒師,也沒有一人能分辨出這酒麴裡面是什麼。”似乎是爲了安撫張樂,又像是自言自語,二掌櫃慢慢的說道。
“是啊,我知道!不然誰願意出此下策!”哪壺不開提哪壺,這個當口還有心思說這件事!張樂順勢坐在櫃檯旁的椅子上,頻頻搖頭。
想到曾經名揚一方的杏花樓居然淪落到要去對頭的酒樓去偷酒麴,他想死的心都有過。
聽到張樂如此說,掌櫃掃了他一眼,不由有些煩躁的將手中算盤打得飛快,“你到現在都不覺得奇怪?”
“奇怪?”
“怪!當然怪!哎呦我說,掌櫃的,你有什麼就直說吧。再晚點,那個小姑娘都沒影了!“也不知道二掌櫃這副不溫不火的樣子是怎麼練成的,張樂急的再也坐不住,猛的站起來說道。
“要不,我現在讓週二他們去找找!說不定人還沒有走遠,不然我去也行!”張樂幾乎急出一頭大汗,都什麼時候了,還打着算盤說啞謎!
“啪!”掌櫃的將一粒算盤珠子撥到頂,“你也知道怪,這麼小的丫頭,隔着那麼遠,就能聞到這裡面有杏仁?”
“那正說明了她是不可多得的奇才啊!”張樂越發覺得口乾舌燥。
“奇才?”
“哼!是‘酒才’也不一定!”掌櫃從鼻孔裡重重哼出一聲,他們曾經派到醉翁樓的夥計,平素怕走漏了風聲,都以“酒才”代替,取諧音“酒菜”,但往往聽的人都會理解成“韭菜”。
如今,聽掌櫃的這麼一說,隔着櫃檯的張樂身體向前一傾,難得心有靈犀,結巴着說道:“這,不可能吧?”
“不好說。”
這麼小的女孩兒獨自來找尋求工作,還那麼天真無邪卻又準確無誤的說出酒麴的配方。
怎麼想怎麼蹊蹺……
杏花樓的二掌櫃此時心裡並不像他表現的那麼鎮定。可是如此說來,又矛盾重重,按理說,醉翁樓應該沒那麼傻,用同樣的手段塞過來這麼一個小丫頭。
可是,要說不會?這世上,還有如此嗅覺靈敏的人?
到底是曠世難遇的奇才還是躲在陰影的“酒才”?
就在張樂目瞪口呆的同時,二掌櫃鋥亮的腦門裡不停飛速運轉着無數個猜測。
“那您看該怎麼辦呢?”二掌櫃的一席話,說的張樂也沒了主意。
只看到對方斜視了自己一眼,然後擡頭高聲喚道:“週二!”
“掌櫃的,您找我?“週二剛纔還沒走到小姑娘身邊,就被自家掌櫃像攆蒼蠅般的趕到了樓上,此時他心猿意馬的一直就在樓上等候召喚,於是“噌噌”幾步就跑了下來。
“去,給我跟上剛纔那個小姑娘。”
看着週二一副丈二摸不着頭腦的樣子,二掌櫃一巴掌就糊了過去:“蠢貨,看着我幹什麼!就是剛纔來找活的那個小姑娘,她往東走了!”
“好嘞!”週二被打的一個趔趄,他來不及思索,邁開大步,像一匹脫繮的野驢,在晦暗的天氣向東疾馳。
可是,沒過多久,這頭野驢就後悔自己答應的太過爽快。
週二真是懊惱極了,穿花襖的小姑娘明明蹦蹦跳跳的就在眼前,幾次,他都怕自己走的太快了讓對方發現。可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三拐兩繞之下,小姑娘的身影就在眼前消失不見,這真是青天白日見鬼了!
而此時,躲在暗處的胡十九捂着嘴笑的彎了腰,地名,她是說不上來,不過地方,她倒是熟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