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話,傳入房間後,一衆女孩子們都驚呆了。
王夫人,竟幹出這樣的事來!
所有人都心驚恐懼,連鳳姐兒一時都忘了孃家事……
不是她薄情,只是她再明白不過,如今她還能好好活着,自在高樂的在榮國府當家做主,誰也不能將她如何,全因賈薔在。
一日賈薔不在了,莫說王夫人、邢夫人、賈璉等,就是賈母都饒她不過。
賈家負她,她負賈家。
所以,一個個都無比擔憂的看向門口方向,等待賈薔如何應對。
獨黛玉一人,因事前就知道了事情原委,爲此還被某人好生輕薄了番,所以此刻雖面上作出震驚模樣,可也並無如其她人那樣恐懼落淚。
也是大家紛紛被這個噩耗所驚呆,所以纔沒發現黛玉演技略顯小尷尬……
“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先生,請他勿要擔心,此事我自會應對,先生不必爲我出頭,以免牽扯其中。”
賈薔水波不驚的淡淡聲音傳來,隨後信使離去。
賈薔再進來時,諸女孩子們紛紛迎上前,擔憂的望着他。
鳳姐兒更是面色蒼白,顫聲道:“薔兒,該如何是好?”
賈薔目光掃過諸人後,輕聲道:“眼下先不宜聲張,不然兩江總督李睿非但不會賣我一個體面,還會將四大家族所做之事,攤派到我和先生頭上,送摺子進京彈劾,以置我於死地。”
鳳姐兒淚流不止,看着賈薔道:“薔兒,要不,咱們走罷。你不是總說日後要出海麼?外面雖沒家好,可以你的能爲,總能活下去。”
香菱、晴雯、平兒等連連點頭,探春、湘雲雖面色複雜悲痛,不忍和京城那邊離別,可心裡也開始暢想浪跡天涯、雲遊天下的漂泊生涯。
那該要做出多少詩詞啊……
賈薔卻搖了搖頭,對鳳姐兒道:“還不到那個地步……再者,這次採生折割大案,果真牽扯其中有罪證者,死有餘辜,我救不得。可如你父親那樣的厚道之人,我豈能見死不救?無論如何,我都要將無辜者救出。但是……”
賈薔深吸一口氣,看着鳳姐兒道:“如果,有人真的參與到這一令人髮指的殘害孩童大案中,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去強行撈人。眼下京裡那些人,我不放在眼裡。因爲他們之所以想要害我,想要殺我,是因爲我和先生的作爲,觸動了他們的利益,他們纔想殺我而後快。可是,先生和我的所作所爲,有利益朝廷,有利益黎庶百姓,有利於大燕萬世安寧之社稷根基!此路雖艱難險阻,便有千萬阻力,吾亦往矣。縱九死而無悔也!
那些人想憑莫須有之名,殺不死我。可若是,我強行撈出犯下喪心病狂十惡不赦之罪的犯人,他們就會以此爲刀來殺我。我不怕死,卻不能死。我若死了,誰來保護你們。
所以,如果有力所不逮之處,二嬸嬸,莫要怨恨我。”
鳳姐兒早已感動的心都化了,大哭道:“不恨,如何會恨?果真救不得,那也是他們的命。薔兒,可不能強爲之,若反連累到你,我也沒面目再活下去了。”
旁人也暗自點頭,以爲鳳姐兒還算明理。
獨黛玉扯了扯嘴角,不動聲色的狠狠瞪了賈薔一眼。
這壞人,哄女人的能爲真是出神入化。
爲了不讓鳳丫頭生怨,他也算費盡心機!
當然,她也明白,此事不止是爲了鳳姐兒,也爲他將這麼多親族送上死路明正典刑,尋一個由子……
雖然賈薔已經將事都推到了兩江衙門,可他見死不救,在當世來說,仍屬宗族大忌。
大義滅親在當下這世道里是沒有道理的,親親相隱才更和天理人性。
賈薔坐視四大家族覆滅而不出手,無論如何,都會擔上一個刻薄寡恩無情無義的名聲。
但有了京城那一出,他在家中戴罪,反倒是個好由子……
念及此,黛玉也不過分拈酸了……
黛玉見賈薔看來,知道她要出面了,不然破綻太大,因此上前輕聲問道:“京裡那邊,果真不要緊?”
賈薔搖頭道:“那些罪名都是莫名其妙,莫須有之罪名,我又豈會懼之?林妹妹放心,我一路行來光明磊落,縱稱不得好人,卻也從未傷害過一個無辜者。雖談不上坦坦蕩蕩,可二太太血書上說的那些,我又怕哪一條?沒關係的。”
說罷,又對可卿、平兒、香菱並探春、湘雲等人道:“都放心,我最是惜命,絕不會輕易赴險。”
探春道:“我們又不懂外面的事,該如何你且做主就是。果真能回,就一道回去。若不能回……不回便是。”
湘雲笑道:“我也早沒了爹孃,又沒個兄弟手足,薔哥哥護我周全,給我尋了個家。果真回不得京,再去旁處再起個家就是。榮華富貴是家,草屋茅舍也是家。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壞人使壞,過的豈不自在?”
賈薔還是很感動的,對於前世的女孩子,若是說一句願放棄一切和你浪跡天涯,就已經讓人感動莫名,更何況當下?
探春有父母雙親和兄弟在京,湘雲也有賈母在,她二人能說出這番話來,着實出乎賈薔意料。
他原以爲,二人會請他派人送她們回京……
黛玉都意外的多看了二人一眼,忍不住啐道:“我瞧你們兩個是在外面逛瘋了,連家也不想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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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春挑了挑修眉,道:“林姐姐,這樣大的事,我們豈會兒戲?”
探春此刻看起來,又颯又果決,道:“京裡雖有榮華富貴,而薔哥兒若逃亡天下,路上許是又苦又累,可即便是那樣,我們也願意痛痛快快的走一遭。國公府裡沒我們,他們一樣該高樂的高樂,原不值當甚麼。不如隨薔哥兒四處走走看看,果真一日沒了,也就沒了,心裡不會有甚麼不甘和埋怨。”
湘雲更直接:“我在史家已經沒容身之處了,薔哥哥若壞了事,我在賈家也必不爲人所容。且只看他們那樣胡孱亂爲,國公府也支撐不了許久,回去又能做甚麼?不若隨薔哥哥、林姐姐一道,四海爲家。林姐姐,你不會不要我們跟着罷?”
黛玉心裡也感動之極,面上卻啐笑道:“一個個儘想美事!要走你們自己跟着去,我可不去的。”
“啊?!”
不少人都驚呼一聲,狐疑的看向黛玉。
該不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罷?
黛玉暗中觀察了圈,氣的暗自咬牙,心中記下小本本,回頭一個個尋算賬。
賈薔笑道:“林妹妹是信我,也信先生,所以必是要隨我回去的……好了,都別胡思亂想了,有我在,有先生在,又豈會被一毒婦翻身所害?你們該如何就如何,我現在去兩江總督府,盡力救人。這次就不去逛秦淮河,明日午時,啓程回京。”
……
江寧,兩江總督府。
中堂,李睿看着與他平坐的賈薔,心中感慨萬千。
林如海當真有個好弟子,有個好女婿啊。
爲了支持林如海這個先生,爲了新政,連至親之族都能賣,還賣的這樣徹底。
一舉解決了他這個新任兩江總督最爲棘手的難題之一。
只是……
“寧侯,果真不再多撈幾人出去?此案雖惡劣,但可只嚴懲罪首。該凌遲的凌遲,該腰斬的腰斬。罪責輕些的,流放三千里。但本督看了看,還有些的確不大知情的人,寧侯多撈出去幾人,也好與世人一個交代。”
李睿平日裡官威甚重,這會兒卻是好言相勸。
他倒不是畏懼賈薔甚麼,他後面之人是當朝元輔半山公,只要公正行事,他不懼任何權貴。
但,李睿卻也忌憚賈薔背後的林如海。
眼下或許利用賈薔將四大家族搬倒搬的痛快,可回頭賈薔被世人指摘德行刻薄孤寡時,林如海卻不會放過他……
所以,李睿倒願意做個順水人情。
不想賈薔卻搖頭道:“督臣好意心領,但採生折割,有傷天和,踐踏百姓生而爲人之尊嚴,我深恨之。不將所有涉案之賊斬盡殺絕,不將此案辦成讓世人矚目,讓賊子再想下手心中膽寒的大案,本侯愧對束髮以來所讀聖賢之書,也無顏面對先生之教誨。
原該親自將那些人一刀刀全部活剮了,只是沒想到,竟會牽扯到親族,痛心疾首之餘,也不得不避嫌一二,只能勞煩督臣大人。
督臣爲我名聲着想,我心中明白,也十分感激。能將幾個無辜之人撈出,督臣已經仁至義盡,回京後,本侯會同先生還有半山公說明。”
李睿聞言點點頭,遲疑稍許又道:“雖然那些人罪大惡極,但依大燕律,還不到抄家的地步。四大家族的族田族產,也並非都是他們的。那些家老只是代管……”
賈薔道:“那些家老名下一定有不少私田私財,將那些抄了,必有不少。餘者,我會讓他們儘快賣地。督臣用從那些家老手中抄得的銀錢,將剩餘田地買成官田,金陵四家的麻煩,也就解決大半了。但務必要公平。”
事後,他會派人去關照關照族裡的本分老實之人。
那麼大一家子,總不可能都是忘八蛋。
回頭再將京城遇到的風波四處散播散播,指責他冷血的人,應該就不多了。
而從今之後,賈家無論是京城還是金陵兩宗,都再無致命的短板,不會再有拖後腿的豬隊友。
他也可輕裝上線,一往無前,也將無懈可擊!
……
PS:金陵篇大概也就到此爲止了,我自己覺得寫的還行,這次南下,其實就是爲了補足最後的短板。數據顯示也還不錯,一直在漲,但有些書友說都是跳着看的。也罷,還是回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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