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已到十月,薛蟠日日躲在家中羞於見人,終於也悶得不行了。因各鋪面夥計內有算年帳要回家的,少不得家內置酒餞行。
薛蟠聽內中一個老夥計說明年紙紮香料必是貴的,便起了興跟他一起出去做生意。
晚間說與薛姨媽聽,薛姨媽只這一個兒子,雖然混賬些,但是有總比沒有的好,因此不准他去。
薛蟠只是沒好氣,說些“我又不是個丫頭,把我關在家裡,何日是了”“明年發了財回家,那時才知道我呢。”說完就賭氣睡覺去了。
薛姨媽聽他如此說,便去跟寶釵商議。
寶釵巴不得自家哥哥做些正事,就是不做正事,離了這裡一年半載的也可少操些他的心,便笑道:“他既說的名正言順,媽就打量着丟了一千八百銀子,竟交與他試一試。”替薛蟠說了一堆好話,勸得薛姨媽也點了頭。
從次日開始,薛姨媽跟寶釵、香菱等人就開始打點行裝和出外的騾子並跟着的長隨等。至十三日,薛蟠就去王府辭王子騰,然後過來辭了賈宅諸人。至十四日一早,薛姨媽和寶釵就含淚送了薛蟠出去。
薛蟠一走,薛家的男僕只剩了兩個,薛姨媽便命將書房的東西一概搬回內院,兩個男子之妻一併也進來睡覺。又命香菱鎖了自己屋子,去正房跟着薛姨媽睡。
寶釵在大觀園所住的蘅蕪苑房屋寬敞,下人比起三春黛玉又少,因此早想添上一兩個丫鬟,此時自家哥哥遠行,正好讓香菱進園裡作伴,當下便笑道:“媽既有這些人作伴,不如叫菱姐姐和我作伴去。我們園裡又空,夜長了,我每夜做活,越多一個人豈不越好。”
薛姨媽聽了便笑道:“正是我忘了,原該叫她同你去纔是。我前日還同你哥哥說,文杏又小,倒三不着兩,鶯兒一個人不夠服侍的,還要買一個丫頭來你使。”
寶釵已到了說親的年紀,早該多買幾個丫鬟備着,只是薛家家境每況愈下,寶釵心裡清楚薛姨媽所說不過是安慰自己罷了,便道:“買的不知底細,還是慢慢打聽着,有知道來歷的,買個還罷了。”一面說,一面命香菱收拾了衾褥妝奩,命人送去蘅蕪苑。
香菱早就羨慕大觀園裡的生活,尤其是探春辦的詩社,因此走路上時便求寶釵教她作詩。
香菱雖人材出衆,在寶釵眼裡也不過是個大丫鬟罷了,既是下人,跟主子一起談詩論畫的豈不可笑因此只道:“我說你得隴望蜀呢。我勸你先緩緩,今日頭一遭進來,先去各處請安問好,要有人問起,只說是我帶你進來作伴的。”
香菱便應了,正要走時,卻見平兒忙忙走來,匆匆說了幾句話,便對寶釵道:“姑娘可聽見我們的新聞了”
寶釵今日剛送了薛蟠走,尚且什麼都不知呢。平兒便道:“老爺把二爺打了個動不得,難道姑娘就沒聽見”
寶釵細細一問,卻原來是爲了石呆子的扇子。
賈赦看上了石呆子收藏的古扇,意欲買了來,誰知這石呆子果真是個呆子,不管出多少銀子,煩多少人情,還是不肯賣,逼得急了,只說:“要扇子,先要我的命”
賈璉被賈赦遣了去買扇子,誰知卻空手而回,被賈赦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也就罷了,不知怎的,此事被賈雨村知道了,便設了個法子,訛石呆子拖欠官銀,拿他到衙門裡,只說所欠官銀,變賣家產賠補,把扇子都抄了來,做了官價送了來。那石呆子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賈赦得了扇子,便問賈璉道:“人家怎麼弄了來”
賈璉打心眼裡看不上賈雨村的所爲,只道:“爲這點子小事,弄得人家傾家蕩產,也不算什麼能爲”
賈赦見他還頂嘴,且說得這麼不客氣,又有其他幾件小事湊在一處,就打了起來。
平兒說完道:“聽襲人說姨太太這裡有一種藥,上棒瘡的,姑娘快尋一丸給我。”
寶釵聽了,忙命鶯兒去尋兩丸來與平兒。
這邊香菱去各處拜訪過,晚間便來了館。香菱嬌憨可愛,比之湘雲又多了些呆氣,館衆人都極是喜歡她。
黛玉雖明知香菱家在何處,只是她母親已死,父親又出家雲遊去了,唯一的親戚外公也不是什麼好人,因此也就不提起了。
因寶釵不願教她作詩,香菱便來纏着黛玉學作詩。黛玉看她果然有虔心,便教她去背王維杜甫等人的詩。香菱像是得了聖旨一般,回至蘅蕪苑中,諸事不顧,只向燈下一首一首讀起來。
就在香菱埋頭苦學的這段時間,王子騰終於升任內閣首輔,相形之下,蘇雲恆被調任去拱衛京畿的京衛指揮使司的指揮同知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王子騰由武職轉文職,還一步登天做了首輔,旁人只有豔羨的,只王子騰心中略覺不安。賈府裡王夫人也顯得有精神多了,鳳姐兒說話也更有魄力。
這日衆人去王夫人處請安回來,剛走到沁芳亭,寶釵迎面走來,衆人便停下說話。
寶釵未語先笑道:“我正要去找你們,香菱學作詩都魔怔了,夜裡說夢話還作詩呢。”說畢,便學給衆人聽。
一時香菱也來了,大家忙上前要詩看。香菱自袖裡掏出詩稿便遞給了黛玉,衆人都圍攏來看,原來是一首七言律詩,果然寫的既新巧又有意趣。
大家紛紛點頭稱讚,說可以請香菱入詩社了,香菱只是不信,拉着黛玉追問不休。
寶釵本不相信香菱一個丫鬟會寫出什麼好詩,因此也沒有隨衆人一起看,此時見大家似乎是真的稱讚,便從黛玉手裡要過詩稿細看。一看之下,臉上的笑都僵硬了,香菱一個初學者果然也能做出好詩。
一羣人正亂着請香菱入詩社,那邊幾個小丫頭並老婆子忙忙的走來,都笑道:“來了好些姑娘奶奶們,我們都不認得,奶奶姑娘們快認親去。”
原來是薛寶琴、薛蝌、李紈的寡母帶着兩個女兒並邢夫人的嫂子帶着女兒都來了,這幾家在路上碰見,另外還有鳳姐兒的哥哥王仁一家一起坐船來的。
黛玉等重又去王夫人上房,只見烏壓壓的站了一地,連賈母也在上首坐着。大家一一見禮敘過,黛玉看這新來的幾個女孩個個都是花容月貌,其中尤以薛寶琴爲最美。
賈母、王夫人都歡喜非常,她們一起敘些家常,又收看帶來的禮物。
黛玉、寶釵、三春等便招呼新來的女孩子,寶玉最忙不過,初時見來了這許多人自是興奮之極,後又見她們親戚間互敘離別之情,又恐黛玉看了傷感,忙來勸慰。黛玉看寶玉簡直恨不得可以一身兩用,便讓他不必管自己。
寶玉又說了兩句話便忙忙回告訴襲人、晴雯等,襲人見寶玉又笑又嘆的贊那幾人鍾靈毓秀,心中暗暗呷醋,便不肯去看。晴雯等聽了早去瞧了一遍,回來也是讚不絕口。
一時探春來找寶玉,告訴他詩社又更興旺了,且賈母極是喜歡薛寶琴,已是逼着王夫人認了乾女兒,只跟着賈母住。這二人商量後便決定再過幾日請了湘雲來再起社。
因賈母挽留,大觀園裡又住進了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其中李紈的寡嫂一家只跟着李紈住在稻香村,邢岫煙住進了迎春的綴錦樓。
也真是巧,寶玉、探春商量時還說求賈母接湘雲來,正好保齡侯史鼎遷了外省大員,不日就要帶家眷上任。寶玉、黛玉忙去求了賈母,賈母便打發人去接湘雲來住,只說捨不得湘雲。
湘雲這便到大觀園長住了,賈母原要鳳姐兒另設一處給她,只是湘雲非要跟着黛玉住館,賈母也只得罷了。
湘雲一來,最高興的還不是寶玉,而是最近學詩入了魔的香菱。香菱不敢囉唣寶釵,便一大早的就往館報到,跟湘雲談詩能忘了吃飯。她兩個說的熱鬧,引得新來的薛寶琴也時不時的往館坐一坐。
這日平兒來園子裡玩,順便往館送一盒子點心,見湘雲跟香菱正說得熱鬧,便打趣道:“你們兩個這麼有學問,可以去做夫子了。”
黛玉聞言從臥房出來,笑道:“你要是來聽課,包你不出三日也能做個詩翁。”茯苓也跟着黛玉從臥房跑出來,繞着黛玉的腳邊轉悠。
平兒見茯苓跑出來,便俯身抱起它,笑道:“聽說它日日吃茯苓,現下府裡數它最有服氣了。”茯苓被平兒抱着倒也乖乖的。
黛玉摸了摸茯苓的頭,笑道:“那是小時候吃的,現在幾天纔給它吃一回。”
正說着,紫鵑已是親自倒了茶來。
門簾一掀,只見寶琴轉了進來,身上披了一領斗篷,金翠輝煌,不知何物所制。
平兒見了笑道:“老太太當真疼你,連這件斗篷都給了你。”
香菱也不論詩了,上前細瞧了瞧,道:“怪道這麼好看,原來是孔雀毛織的。”
湘雲在旁道:“哪裡是孔雀毛,就是野鴨子頭上的毛作的。”。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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