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法師
“賠償?奈維隆,你聽到了?”
作爲鑽研心智的施法者,勞佐瑞爾對他人的情緒變化有一種近乎傳奇般的敏感,然而當聽到地面上的年輕施法者如此說時,他卻沒有感受到巨大的情感波瀾,只是看着那一張死板的臉,心跳不諧調地亂了一個節拍。
應該承認這種聽起來有些自不量力的話語與彷彿看死屍一樣的眼神讓勞佐瑞爾感覺到了不舒服,不過高傲讓他拒絕承認這種感覺——一個傳奇法師居然會被這樣一個老鼠般的角色嚇到?轉而浮出的感覺就是不可思議。
“他在向我們索要賠償。”
“真是遺憾。”奈維隆目光閃爍一下,低頭把鷹鉤鼻子上的眼鏡正對着潘尼的視線:“你的導師白死了。”
“是的。”潘尼點了點頭:“您說得對,他這樣的人不應該死去,所以我需要一點東西聊以慰藉,各位大人,哦,你們大概會以爲我發瘋了。”
他喃喃地說着,似乎有些自語的味道,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議,這個時候居然沒有過多的忐忑了,心情一片凍結般的寧靜。
如果有些東西必須要堅守,有些義務必須要履行,那麼除卻生死置之度外,似乎沒有別的選擇。
甚至連做選擇的餘地都在事情發生的一剎那鎖死了。
廢墟的菸灰還未消盡,靈魂的餘燼卻已飄然無跡,他默然地站在廢墟之前,知道自己必須有所行動。
無論是否符合死者的意願。
“你確實是瘋了,瘋子,我早就知道你瘋了,你不只是個瘋子,膽敢與我作對,更是一個白癡。”利法爾輕蔑地說道:“今天你死定了,白癡。”
他落在遠處的地面上,從廢墟里撿起一塊牆磚:“我會用這個把你送給我的都還給你。”
“別心急,利法爾。”老尼茲眯着眼睛凝視着遠處的潘尼:“我們會抓住他的。”
“好吧,尼茲,他交給你了。”勞佐瑞爾輕佻地點了點頭,就要轉身離去。
對付這樣一個小腳色還要自己親自動手,確實是很沒有必要的事情。
奈維隆看了兩眼渺小如螻蟻的法師,點了點頭,轉過身去。
“等一等。”潘尼上前兩步,叫住了轉身欲走的首席們:“我剛纔說,你們需要賠償我點什麼,所以你們不能這樣就走了。”
“唔?”勞佐瑞爾不悅地挑了挑眉毛,他轉過身來,一臉的不高興:“我應該代替你的死鬼老師教育你如何對我們保持恭敬。”
他的手掌中心開始散放光輝。
“我想你們應該親自見面交流一下這方面的問題,我的老師會非常高興,我也是,當然是在冥土或下層界。”潘尼掏出一根短小彎曲的法杖指向空中的紅袍首席,就在這半個呼吸不到的時刻裡面,大量藍色的怪異火焰從潘尼身旁釋放出來,順着這根短小的法杖,帶着一道奇異的奧術能量射了出去,如同一道粗大的藍色光柱!
這道藍色光柱出現的一剎那,勞佐瑞爾渾身的奧術力量頓時不可抑制地狂亂起來,手上的奧術光輝變成了如同火焰一般引發了自燃的效果,他霎時間斷絕了與源海的一切聯絡,從思維到意識都閃電般變得模糊——如同被某種異物干擾,而粗大的藍色光柱毫無阻礙地貫穿過他的軀體,轟隆一聲的巨響裡,一個巨大的煙花從他胸口爆炸開來,他的血肉夾着暴走的奧術能量飛濺出十幾碼的距離,在空中就燃燒殆盡。
尼茲與利法爾輕蔑的笑容還沒有在臉上消失,就看到勞佐瑞爾在那一道藍光衝擊之下半個身體都變成了碎片,一股被凍僵的感覺從眼睛傳導進了心臟,再從心臟散發到四肢,又從四肢集中到軀幹,如同殭屍一般頓在了那裡。
“原來是你!”奈維隆同樣在那一道異樣的能量波動之中渾身陷入僵硬,思維與法術力量在一股直接針對弱點的強烈擾動下失控僵硬,他在藍色魔焰與那根短杖出現的一剎那仍然陷入了恐慌與震驚。
不可思域與恍然大悟的情緒如同潮水一般從他心底涌動出來,而潘尼的法杖已經對準了他的臉。
“尼茲,你這個白癡,快點幹掉他!他對付不了你!”無窮的驚恐迫使他對因爲勞佐瑞爾的瞬間遇難而被恐懼纏繞的尼茲奧德西隆發出命令,而這個老附魔師直到下一刻才做出反應,第二道藍色光柱已經奔着奈維隆腦袋而去,究竟是有所防備,奈維隆咬牙之下引爆了身上所有的觸發法術——這無疑會讓他受到重傷,然而他的身體卻在這種法術震盪中偏移了一段距離,閃過了致命的藍光。
而尼茲也在這時候反應過來,他有些手足無措,下意識地朝潘尼的方向丟了一個火球過去——他自己都不敢確定這樣的法術是否奈何得了目標。
勞佐瑞爾照面之間爆炸的影像還沒有完全散去,在他心裡面,已經把潘尼當成了某種怪物。
雖然是一個隨意的舉動,但這無疑救了奈維隆一條命,在那根法杖沒有發出第三道光之前,潘尼的身軀在強烈的震盪中飛了出去。
一個精通塑能學派法術的大法師丟出的火球術威力可想而知,法師身上的所有法術防護瞬間報廢,若非奧瑟亞贈送的護符彈出一道光罩,這一個火球就能報銷了他的小命。
即使這樣,他仍然在震盪產生的暈眩中難以起身。
雖然沒能取走潘尼的小命,但這無疑驅走了尼茲心中的恐懼——自己的法術對他有效。
他正要再丟一個火球過去,了結了這個危險法師的命時,忽然聽到自己的侄子那邊傳過來一聲尖銳的慘叫,他轉過頭去,看到親愛的侄子又倒在了血泊之中,雙手捂着下半身躺在地上翻滾不止,一個穿着黑斗篷的少女拿着一把滴血的短刀滿臉快意冷笑地站在一旁。
她等待這個時機已經很久了。
在出現在傳送陣之初的暈眩過後,她就注意到了這個曾對自己有非分之想的傢伙,對於這樣的紅袍法師,她一向不客氣,尤其是在這種心情不好的時候。
而這個男姓紅袍在曾經短短的接觸之中給她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種種因素綜合,能夠招引來她的惡意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而從深淵歸來的利法爾還沒有準備過法術,當然無法應付一個訓練有素的武士,慘劇就是這樣發生的。
“利法爾先生,現在你還對我有什麼想法嗎?嗯?卑賤的男人?”她蹲身將沾血的刀在沙子上蹭了蹭,臉上一陣煩惡,乾脆把刀子丟掉了——畢竟這些血來自那個部位。
“你們這對該死的狗男女。”似乎引起了利法爾先生的什麼誤會,他兩腿緊緊地夾着,上身彎曲雙手捂着那個被割了一刀的地方,兩眼血絲扯着嗓子聲嘶力竭:“叔叔,快來救我!”
“該死的!”尼茲奧德西隆狂怒着飛了過來,他當然不能用火球術把他的侄子和這個女人一起轟死,看到利法爾受創,熾熱的腦漿甚至沒有告訴他應該使用怎樣的法術,蘭妮見到吸引了奧德西隆的注意,機警地閃到了一邊,注意到潘尼癱瘓倒地的地方,跑過去一把將之撈起飛奔而去。
“別讓他們跑了!”帶着一身焦痕,看起來狼狽不堪的奈維隆到了尼茲奧德西隆身旁——在這個大法師的防護範圍下,他還是能夠保持安全的。
尼茲奧德西隆精神一震,瞄着蘭妮露馱起法師逃走的路線,想要丟擲一個火球過去解決了他們,卻見那背上的法師發動了什麼法術,兩個人的身影瞬間消失。
他愣了一下,展開真視術,卻完全再找不到他們的蹤影,不由極爲驚愕:“這是什麼法術?”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似乎不是那麼疼了,利法爾嘶叫道:“他就擅長這種把戲,把自己隱藏的無影無蹤,我都上了他的當,他跑了!”
尼茲奧德西隆眼皮暴跳,掏出一張治療卷軸給利法爾止血——這麼重的傷勢必須用高等神術恢復,他身上的卷軸只能先淺顯地止一止血,他引導完了這個法術,擡頭卻見面色鐵青的奈維隆用一種陰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大人,剛纔、剛纔是怎麼回事?”他試探着詢問。
“你都看到了?”奈維隆眼皮挑了挑。
“我?”尼茲剛想回答什麼,忽然感覺到一陣不妙。
剛纔一個火球試探的結果已經告訴了他,那個名叫西恩的年輕法師並沒有真的與傳奇法師抗衡的實力,那麼勞佐瑞爾在一個照面間爆炸,必然是有原因的。
看到奈維隆後續的反應,他已經隱約知道了這個原因,冷汗立刻就掉落下來。
知道一個傳奇法師的弱點對他而言可並不是個好消息。
如果奈維隆害怕這個消息傳遞開去,以至於落到了他的敵人手中……那麼守密和殺人滅口也是必要的,哪怕是單方面的守密。
“我以方法論發誓守密。”他擡起一隻手,知道這種情況下,生死也就在奈維隆一個念頭之間。
他沒有膽量和一個傳奇法師對抗。
奈維隆點了點頭,雖然只是一句空泛的誓言,但是他對於尼茲還是抱有一定的信任:“很好,尼茲,你很明智。”
“是,大人,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當然要整合通知所有的法師,封閉各地的傳送通路,找個藉口,進行大範圍搜捕。”奈維隆眯了眯眼睛,做出了佈置,他瞑目片刻,一條條命令下達到塞爾各處,再睜開眼睛:“去看看勞佐瑞爾怎麼樣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