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法塞崔納之杖重新出現在西門城的那天下午,古德爾家族中的相當一部分人士就坐着一艘大船一聲不吭地逃離開了西門城,就在巫師擊滅塞利恩刺殺之後的幾乎同時,動作飛快,連許多財產都沒有轉移走,如此的果斷遠遠超出潘尼的預料,想追更是來不及,而在剿滅班恩的教會、重建灰堡之前,西門城的統治議會卻先給他出了一個難題:“西門城並不適合一個國王來進行統治。”巫師對着三個表情嚴肅的男性議員用同樣嚴肅的表情說道。
開玩笑,如果讓他成爲國王,那潘,迪塞爾的大名可就會徹底地傳遍整個墜星海西部,這對他而言絕不是什麼好事。
而且潘尼也深深地清楚,西門城早在幾十年前就終結了君主制,這是當時的貴族議會共同商議得出的結果,眼下拿這個問題詢問他這個外人,多半是一種試探,即使是真心的,也是一時激動,以後必然會有後悔的時候。
如果把心思完全放入未來鉤心鬥角裡面,他還有什麼時間去研究奧術?
爲了一頂虛無的王冠,實在是太不值得了。即使沒有這個,在之後的日子裡,他在西門城掌控的力量依舊不容小視。
“先生,我們說的不是王冠的問題,而是七法塞崔納陛下的節杖。”艾默恩,伊利斯塔鄭重地看着巫師的右手,那柄通體黑漆漆的節杖就在那裡,當他的視線落上去的,臉上明顯生出一股潛藏的敬畏:“這是西門城王權的象徵,對我們整座城市和所有貴族而言,都具有特別的意義,您要知道,在它遺失之後,我們曾經請求一些巫師仿造了一柄贗品,作爲歷代國王手持的權杖。”
他擺了擺手…幾個僕從恭敬地搬上來一個長條大盒子,薩拉瓦爾將之打開,裡面的節杖和巫師手中的幾乎一模一樣:“我們歷代先人爲了尋找這根節杖huā費了許多功夫,但都沒有找到…我們一直以爲,它被塞崔納陛下帶到了其他位面裡面。”
“這根杖對你們如此重要?”巫師揮了揮手中的‘正版,七法塞崔納之杖。
“當然,先生,既然它落到了你的手裡,那必然是七法塞崔納陛下的旨意,我們尊重他的意願,不過我們更加希望…它能夠握在西門人的手裡。”老薩拉瓦爾說着,恭敬地俯下身來:“儘管我們都是商人,但也並不是真的什麼都賣的。”
這句話讓潘尼翹了翹眉毛:“你們希望我怎麼做?”
以這羣貴族的精明,似乎不會自討沒趣到提出讓他歸還七法塞崔納之杖這樣的愚蠢主意,但聽他們的意思,卻是另有想法。
“我們不願強迫您什麼,但是閣下千辛萬苦爲西門城立下如此功勳,想必不會甘於被城市高層邊緣在外…也不希望聽到更多來自我們的非議——隨着時間推移這樣的非議只會越來越多,因此,我們建議。”艾默恩,伊利斯塔看了一眼潘尼身旁一直到現在都愣神不語的薇卡一眼:“您…成爲西門貴族的一員,通過某種合適的途徑。”
“這是我們一致的意願。”老薩拉瓦爾和厄爾多議員都點了點巫師眨了眨眼睛,看了一陣這些議員,然後一轉頭,卻與一雙帶着複雜情緒的視線碰到一塊兒,那雙眼睛在與巫師對視的剎那間隨着腦袋偏轉過去,避開了他的注視。
三個貴族議員相互交流了幾個眼色,紛紛起立朝巫師欠了欠身,然後轉身離開,只留下兩個人在這間小廳裡面。
“嗨…親愛的,不用勉強。”她低聲地在巫師耳邊說。
她胸前一起一伏,顯然情緒頗爲激動。
潘尼點了點頭,凝視了她片刻,想要親吻一下她的臉頰,然而卻觸到了更爲柔軟的部分。
“嗚…潘尼,你怎麼總是翻來覆去的?”希柯爾皺着眉頭縮在這張牀的一角,作爲一張能夠裝得下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四個人睡覺的牀,這張牀的面積當然經得住考驗,甚至再多一兩個人都沒有問題,不過在巫師的動作過大的‘輾轉反側,之下,無論是蘭妮還是希柯爾都被擠到了邊緣地帶,奈菲絲可憐兮兮地縮在希柯爾的背後,只要她的動作再大一點點,就會掉下牀去。
雖然沒有說話,但她的目光越過希柯爾的脖子,一閃一閃地看着潘尼,其中充滿了哀怨。
大人難道覺得這張牀不夠大?還是要故意把我擠下去呢?
“不想睡覺就滾出去陪小孩子玩,不要打擾我們休息。”蘭妮額角青筋暴露,咬牙切齒地抓着被子,大大的黑眼圈說明她的精神分外不好,蒼白的臉色更是比平常多了幾分柔弱。
即使是兩腮鼓鼓的生氣的樣子,仍然讓人忍不住想要揉捏兩下。
“抱歉。”巫師這才發現由於自己的心神不寧,爲同牀共枕的人帶來了多大的困擾——很顯然,在沒有被擠到快掉下去之前,她們都沒有發表什麼意見,而是選擇了忍耐。
他將希柯爾抱回枕邊,與自己牢牢地靠在一起,背後的蘭妮不滿地撅了撅嘴,轉身背對着巫師,卻將光滑的脊背和臀部貼在他的後背上面。
“潘尼,你在想什麼?”敏銳地察覺到巫師心有所思,希柯爾眨眨眼睛,小手撫摸上他的臉頰。
蘭妮的眉毛機警地一挑,鼻子一皺:“哼,肯定是又遇見漂亮的姑娘了,一定是這樣的。”
最近不太好的身心狀態讓她更加地敏感,察覺到巫師心中所想的事可能與自己有關,態度也就分外地惡劣。
“不要這麼想嘛,蘭妮,他看起來真的很苦惱呢。”
“有什麼煩惱的,憑他的頭腦,如果有煩惱,都是自己找的。”黑武士打了個呵欠,再輕輕哼了一聲。
“希柯爾,問你一個問題。”這些對話似乎讓巫師的表情從糾結中恢復了正常,他眼睛動了動:“費倫的婚禮是什麼樣子的?”
“婚禮?”驚訝於巫師的問題…少女微微地張開了嘴巴,隨後臉上出現了各種複雜的情緒,就連蘭妮,也馬上轉過身來。
“喲…都在考慮結婚的問題了。”她的瞳孔變成了貓的樣子,語氣裡莫名地透出一股威脅。
“別想歪了。”巫師輕輕搖了搖頭,分出一隻手抱住蘭妮的腰肢:“告訴我。”
“這………公平的婚姻,一般是雙方的家長,在村鎮的中心,或是別的什麼公開場所,邀請婚姻雙方的守護神牧師進行禱唸…得到認可之後,在公證人的見證下籤訂婚約,至少在西門是這樣的………”希柯爾腦子裡轉着這些年的見聞:“如果是在塞爾,男方的分量會更重一些,有權利決定婚禮場所………其實也沒有那麼麻煩的………”
看到巫師漸漸皺起眉頭,希柯爾連忙停止了長篇大論:“如果是孤獨的冒險者想要結合,只需要去淑妮的神殿,火發女士的祭祀很願意主持這種簡單的婚禮…很多著名的傳奇英雄的婚禮就是這樣子的。”
“原來是這樣。”巫師皺着眉點了點頭。
“潘尼,你要和誰結婚啊?”無法抑制心中的好奇,希柯爾終於開口詢問。
另一邊的一雙眼睛也緊緊地盯着巫師…如果說出的〖答〗案不能令她滿意,她很願意用更積極的行動換取更好的答覆。
奈菲絲眨着眼睛,顯然也非常之好奇。
看到希柯爾充滿水光,能夠充分激發保護欲的眼睛,巫師笑着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和你們。”
“我們?”這個〖答〗案讓希柯爾張開了小嘴,蘭妮也在瞬時陷入石“這是在開玩笑嗎?”過了一陣子,蘭妮皺起了眉。
“當然沒開玩笑。”巫師走下牀去,褪下睡衣,換上長袍:“我們現在就去火發女士的神廟。”
儘管對巫師的建議感到困惑,蘭妮更認爲巫師在發神經…但是在潘尼的堅持之下,她們還是猶猶豫豫地換了衣服,巫師開啓傳送術,到了神廟區時,才發現奈菲絲也穿着件袍子混進了隊伍裡面,面對着伸舌頭做鬼臉的小女孩…巫師聳了聳肩,還是放棄了把她趕回去的想法:“既然你跟過來了,那麼就充作侍女或者伴娘吧。”
“遵命,大人。”奈菲絲甜甜地笑了,看來十分開心。
如此深更半夜,但是火發女士的神廟仍然熱鬧——費倫大部分的神廟不論白天黑夜都有值夜人看守,以供信徒們時刻前來禱告,淑妮神廟更有着特殊的用處。
作爲愛與美的女神,許多寂寞的男女都會在難以忍受的時候前來神廟裡面,試圖尋找一段新的緣分——很多時候,懷着同樣念頭的男女會讓這種事如願以償地發生,無論保質期的長短,淑妮的牧師們也樂於如此,每天每月在火發女士的神廟中都會誕生露水婚姻,因此巫師的到來並沒有令這裡的牧師驚訝,但當他提出自己的要求的時候,卻讓這位年輕美麗的女牧師目瞪口呆:“先生,這……這是對愛情的一種不尊重。”
“哦,這沒什麼關係,在我的家鄉對此並沒有什麼限制,而我很愛她們,相信她們也是一樣,如果閣下有所異議,大可諮詢你的女神。”巫師的話語最終讓牧師同意了他的提議,說出的話卻讓蘭妮和希柯爾臉頰通紅。
很明顯這種遣詞造句十分肉麻,但是巫師說的時候卻沒有感到多麼違和,反而十分嚴肅。
“喂,玩真格的?”蘭妮表情也不再那麼漫不經意,而是同樣嚴肅起來。
“我說過了,這不是在開玩笑。”
她表情頓時變得怪異,而希柯爾的表情則是徹底地迷糊了起來。
她們是徹底地搞不懂,爲什麼潘尼突然發神經把她們帶到了這裡,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三個人已經到了後院用來禱唸的安靜小廳,幾個表情嚴肅的女祭司圍着站在其中的三人,鄭重其事地詢問:“呃,以愛與美善之名,雖然聽起來有點奇怪,但是,兩位女士…這位先生已經表示願意平等地善待你們,並永遠地保持對你們的愛意,不知道你們會否接受他的許諾,並訂立這份契約呢?”
“我………我願意。”幾乎是沒做什麼猶豫…希柯爾閃電反射般地脫口而出,而蘭妮在同樣用細微如蚊子一般的聲音說出來之後,臉色卻如同火燒般的緋紅。
我願意……奈菲絲低下了腦袋,帶着偷笑小聲地念叨,除了她自己,沒有任何人聽得到。
或許注視着一切的火發女士願意聆聽。
安慰的笑容出現在潘尼的臉上,他接過了女祭司遞過來的契約卷軸旁邊的女孩子們仍舊一臉茫然,這不到半個小時的經歷如同做夢一般地不〖真〗實。
“潘尼,這………這是真的嗎?”直到大部分牧師離開,希柯爾才握着屬於自己的卷軸不可思議地反問。
“我說………”蘭妮結果卷軸,撇了撇嘴,斜眼瞪了巫師一眼,正想要說些什麼,忽然臉色一陣蒼白…一隻手扶上旁邊的牆壁,掩口發出一陣乾嘔。
潘尼和希柯爾對視了一眼,眼睛裡都浮現出驚奇…聯繫這些天黑武士表現出的異狀,一股豁然開朗的感覺劃過他們的腦海。
巫師靠上蘭妮的後背,伸手按上她的肚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忽地變成了苦惱。
“喂,你在想什麼?”蘭妮轉過身來,這些天身體的不適,雖然自己也不太明白究竟是什麼原因,但一股本能和倔強讓她儘量掩飾住了,今天仍然在心情浮動之下暴露出來…看着巫師的怪異表情,心裡同時感到困惑。
“唔,我在想發育還未成熟的女孩子如果生產,會有多高的危險性……”對於巫師而言,這是個足夠值得思考的問題。
發育不成熟?
還沒來得及仔細品嚐其中的含義,但是這一段話卻清晰無誤地鑽進了蘭妮的耳朵裡…尖銳地刺激到了她敏感的神經,並立即撩動起了她的不滿與怒火。
“神經病!”她重重一巴掌揮到潘尼的臉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不過巫師仍然是那一臉十足呆滯的傻笑,似乎真的是發了神經。
希柯爾癟了癟嘴,低下了頭,情緒似乎變得低落,奈菲絲一動不動地盯着蘭妮的肚子,眼睛閃亮,似乎發現了新大陸。
“隊長,你在看什麼?”聖騎士的巡邏隊再次途經提爾神廟,雖然隨着吸血鬼王的死亡,殘餘的吸血鬼或是被剿滅,或是退回了海岸地下的幽暗深淵中躲躲藏藏,已經不足以對西門城的安全造成多大的威脅,然碭他們還是一如既往地義務維持治安,當然,神經已經不如以往那麼緊張,足夠讓巡邏隊的隊長注意到許多以前不會注意到的東西。
“那是火發女士的廟宇,格羅菲婭大人。”
“哦,沒什麼。”她搖了搖頭,將視線離開那依舊露出燈光的廟宇,嘆氣着走下臺階:“讓我們繼續巡邏吧。”
“是。”
隨着一陣腳步聲,巡邏隊消失在了神廟區的街巷之間。
西門城得以從喧囂中沉寂下來,然而戰亂後被迫逃離城市的人卻不得不提心吊膽,即使到了深夜,仍然要黑着眼圈指揮航船,他們不知道會不會有海軍追擊着自己,只要稍稍停船,就會遭到緝捕。
得知了七法塞崔納之杖的歸屬之後,古德爾幾乎是當機立斷地做出了決定,爲此拋下了接近一半不願附和他的族人,更多的財產更是來不及帶走,他不敢拿自己的資本去賭博巫師的仁慈——從他下手坑那羣貴族和暗夜面具的手段來看,潘,迪塞爾這個人和仁慈絕對沾不上邊,爲了安全,還是早早跑路是上策。
他更知道七法塞崔納之杖再次出現在西門意味着什麼,無論現在這些貴族如何的理智,如何的希望獨立自主,但肯定會有一些思想保守的傢伙,會將潘,迪塞爾如同神明地供奉起來,何況擊倒了夜之王,這個巫師從各個方面都很像是西門城的新救世主,更不用說還拿着那根本就具有着無窮象徵意義的節杖?
而船艙下的新來客則讓他更是多出了一些煩惱。
“大人,那個人,塞利恩先生,擁有着絕對強大的力量。”他的管家湊了上來,目光閃爍地提出了建議:“他的爪牙都留在了西門,現在必然已經被清掃一空,現在塞利恩先生中了那個巫師的法術,力量失去了大半,正是最虛弱的時候躲藏在我們的船裡,一定時刻想着復仇……”
管家的話語觸碰到巴特斯,古德爾心中的一些顧慮,也成功地讓他開始思考如何應對這個搭着他順風船離開西門的傢伙。
中了潘,迪塞爾的方法論蠕蟲,塞利恩立刻陷入了窘境,原本就沒能徹底掌握繼承自曼鬆的力量,他更無法靈活地做出應對,只是過了幾個小時,方法論就被這條蟲子啃得千瘡百孔,別說是曼鬆巔峰時期的傳奇法術,就連釋放一個零級的戲法都要消耗九牛二虎之力。
如果讓塞利恩恢復了力量,必然要聚集到所有能夠掌控起來的力量——古德爾家族的船上就有許多的人手和財物………
想到這裡,巴特斯,古德爾的目光攸地尖銳起來,擡起手托住下巴,似乎是有了想法。
他可是很清楚,達沃爾,塞利恩絕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下層的船艙裡,嬌小的女刺客蘭朵,影龍輕手輕腳地將羊毛被子蓋在塞利恩的身上,並細心地整理好每一處可能漏風的地方,而塞利恩則不斷地咳嗽着,臉色昏暗。
注視着這張慘白色的臉龐,女刺客的臉色不變,但是眼睛裡卻透出一股憂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