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巴卡尼澤已經下定決心要回家,索科夫也不好阻攔,便開車送他回儀表廠。
車子進入鎮子,經過一個小教堂時,巴卡尼澤忽然喊道:“米沙,停車!快點停車!”
索科夫以爲他遇到了熟人,連忙踩下了剎車,把車停到了路邊,側頭問道:“是遇到熟人了嗎?”
但巴卡尼澤卻搖搖頭說:“不是的,我看到這裡有家教堂,想進去爲阿西婭禱告一番。”
索科夫知道從衛國戰爭爆發之後,很多原先被封閉的教堂又重新開放了。自己在戰爭期間,雖然喜歡把指揮部設在教堂裡,不過都是那種空置的教堂,還從來沒有見過重新開放的教堂是什麼樣的,既然巴卡尼澤說起,那自己就跟着去瞧瞧,權當長長見識。
走進教堂,索科夫發現裡面黑黢黢的,居然連燈都沒有開,只有大廳裡點着兩支極細的蠟燭,勉強照亮周圍四五米寬的範圍,使這裡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藉助微弱的燭光,索科夫看到正面的牆上,掛滿了各種神靈的鍍金像。而巴卡尼澤來到這些神像前,單膝跪下,低頭在胸前畫着十字,嘴裡在低聲地念叨着什麼。雖然聽不清他念的內容,但索科夫心裡明白,這是在爲阿西婭祈福。
過了良久,巴卡尼澤站起身,來到索科夫身邊,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米沙,我們走吧。”
索科夫把巴卡尼澤送回家時,看着冷冷清清的屋子,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快步來到巴卡尼澤夫妻爲阿西婭準備的房間。
推開房門,屋裡的擺設很簡單,除了一張牀、一張寫字桌和兩把靠背椅之外,什麼傢俱都沒有了。
“米沙。”巴卡尼澤見索科夫進門之後,就直接奔向了給阿西婭準備的房間,連忙跟上來,歉意地說:“阿西婭回來的時間比較少,所以爲她準備的房間裡沒有什麼傢俱。如果你覺得太簡陋,我可以在最近添置一些新的傢俱……”
但沒等他說完,索科夫就擺擺手:“不不不,我要說的不是傢俱的事情。”
巴卡尼澤不解地問;“那你打算說什麼呢?”
“我想問問,假如是袋子裝好的麪粉,存放在家裡,能保存多長時間?”
聽到索科夫的這個問題,巴卡尼澤雖然心裡覺得很奇怪,但他還是如實地回答說:“如果裝麪粉的口袋不打開,理論上可以存放五年。你也知道,我們這裡的冬天比較乾燥,那麼麪粉能存放八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你們夫妻二人,一年能吃多少糧食?”
巴卡尼澤想了想,隨即回答說:“我們一個月要吃40公斤的麪包、兩公斤的奶酪、八公斤的肉類和十公斤的糖。”
索科夫在心裡默算了一陣,隨後說道:“這麼說來,你們一年要吃差不多500公斤的麪包、24公斤奶酪、96公斤的肉類和120公斤的糖,對吧?”
“差不多吧。”巴卡尼澤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己的女婿怎麼會莫名其妙問起此事,便反問道:“米沙,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你怎麼問起關於糧食儲存的事情了呢?”
索科夫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繼續自顧自地說道:“麪粉一袋是25公斤,你們一年要吃20袋,五年就是100袋。阿西婭的這個房間比較空曠,就算放200袋麪粉也沒有多大的問題。”
“米沙,你到底想說什麼?”巴卡尼澤忍不住了,衝索科夫吼道:“我聽你這麼說,感覺好像馬上就要發生饑荒似的。”
“不是好像,而是肯定。”索科夫轉頭望着巴卡尼澤,表情嚴肅地說:“你是阿西婭的父親,也是我的岳父,有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提前告訴你,好讓你有心理準備。沒準從今年夏天開始,就會爆發嚴重的饑荒,正常的糧食供應可能會中斷,所以你們應該提前存儲糧食,以渡過即將到來的饑荒。”
“什麼,要發生饑荒?”巴卡尼澤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你是從哪裡聽說的這個消息?”
“你不要管我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但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消息的來源是絕對可靠的。”索科夫心裡暗自說,我是從後世的歷史資料裡看到的,真實性是毋庸置疑的,但卻不能告訴你真相,免得把你嚇壞了:“因此你們從現在開始,要開始囤積食物,以應付即將到來的大饑荒。”
“大饑荒?”聽到索科夫說出的這個單詞,巴卡尼澤不禁渾身一震,隨即反問:“能有多大?”
索科夫沉默了片刻,決定還是將部分真相告訴對方,免得他在囤積糧食時三心二意,不存儲足夠渡過饑荒年份的糧食:“在這場饑荒中,可能會有數以萬計的人因爲飢餓而死去。你們是阿西婭的父母,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們因爲飢餓而出什麼事情。”
如果是其他人這麼說,巴卡尼澤的心裡肯定還會懷疑,但這件事是索科夫說出來的,他就不得不表示重視了,畢竟索科夫的身份地位不一樣,能瞭解很多他沒有資格瞭解的事情。
正是出於這樣的考慮,他謹慎地問:“米沙,你覺得我們應該囤積多少糧食呢?”
“當然是越多越好。”索科夫回到客廳,繼續問道:“我記得你們家還有一個地下室,裡面的環境如何,乾燥嗎?”
“當然。”巴卡尼澤用肯定的語氣說:“這房子當年在修建時,做了足夠的防潮處理,所以我們的地下室用來儲存東西,保存的時間會相當長。”
“除了麪粉外,我建議你再囤積大量的土豆和玉米,畢竟這兩樣東西能長時間儲存。”
“米沙,請你如實地告訴我,我有多長時間用來儲存食物。”巴卡尼澤對索科夫的說法深信不疑,不過他也提出了一個疑問:“如果我在短時間內囤積大量的食物,很容易被他人所發現。若是真的發生了大面積的饑荒,肯定會有人向上級舉報我私藏糧食,到時沒準就會有徵糧隊到家裡來沒收我的糧食。”
“我剛剛已經說過,饑荒發生的時間是在夏季,大概是七八月,糧食短缺的情況就會出現。”索科夫嘆着氣說:“別看如今取消了配給制,但隨着糧食短缺的情況出現,肯定又會再次恢復配給制,所以你要提前做好準備。”
巴卡尼澤皺着眉頭想了想,繼續說道:“米沙,其實就算我有半年的時間來囤積糧食,但如果我在附近大量購買糧食,恐怕也會引起他人的注意。你有什麼好辦法,既能囤積糧食,又不被他人發現的辦法嗎?”
“除非你在鄉下的森林裡有屬於自己的房子。”索科夫苦笑着說:“那裡幾乎沒有人家,別說你在家裡囤積的是一兩噸糧食,就算是一兩百噸,也不會引起他人注意的。”
“我們在鄉下有房子,但我們還沒有退休,偶爾去住住可以,想要長時間住在那裡,卻是不行的。”
“能帶我去瞧瞧嗎?”索科夫試探地問道。
“當然,當然可以。”巴卡尼澤說道:“我先帶你去鄉下的別墅瞧瞧,回來我再找人去勘察現場。”
聽到巴卡尼澤說找人勘察事故現場,索科夫的嘴角不禁劇烈地抽搐了幾下,他沒想到巴卡尼澤居然還記着此事。不過此刻急着去鄉下的別墅,也就顧不得關心此事了。
巴卡尼澤的別墅,距離希姆基鎮不過20公里,索科夫開車只用了四十分鐘就到了地方。
車停在一個被木板圍牆圍住的院子外面,巴卡尼澤率先下車,過去用鑰匙打開了緊閉的房門,同時向索科夫解釋說:“這座別墅原本是我一個同事的。他和我一起去前線擔任維修工作時,不幸犧牲了。我回來後不久,他的妻子就把這個別墅賣給了我。”
走進院子,索科夫看到裡面是一個斜坡頂的兩層木屋,木屋的旁邊有個向下的通道,應該是別墅的地下室。
果然,巴卡尼澤關上院門之後,帶着索科夫走進了地下室,同時還介紹說:“米沙,這個地下室一共有兩間,面積大概有五六十平米,如果存放糧食的,存一兩百噸是沒有問題的。”
索科夫仔細查看了空蕩蕩的地下室,覺得在這裡存放糧食和土豆、玉米之類的,還是比較方便,就算存儲一兩百噸,因爲附近幾乎沒有人家,所以根本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接下來,要考慮的,就是到什麼地方去買糧食,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遇到這裡存儲起來,等待大饑荒到來時就能派上用途了。
雖說來的路上,索科夫留意觀察過附近的環境,根本沒有看到什麼人家,不過他還是擔心地問:“這裡不會被別人發現嗎?要是我們把糧食存儲在這裡,但卻沒人住在這裡的房子裡,萬一有人闖進來,他們就可以大搖大擺地搬走所有的糧食。”
“米沙,你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這也是我所擔心的地方。”巴卡尼澤不無擔心地說:“我們辛辛苦苦囤積的糧食,若是被他人搶走,等到大饑荒到來時,我們就要餓肚子了。”
“所以爲了安全起見,我們不能把全部的糧食都存放在這裡,儀表廠家屬區的房子裡,還需要存儲一部分的食物。”索科夫說道:“等家屬區存放的糧食吃得差不多了,再回這裡來取糧食。”
“米沙,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們如何防止有些竊取存放在這裡的糧食呢?”巴卡尼澤提醒索科夫:“若是你所說的大饑荒發生之後,大量的糧食足以讓善良的人,變成窮兇極惡的歹徒。”
“我能怎麼辦?”索科夫哭笑不得地說:“我總不能安排兩名戰士在那裡執勤,同時在別墅圍牆的四周埋設地雷,炸死那些試圖闖入別墅的人。”
“算了算了。”見索科夫對預防竊賊也是束手無策,巴卡尼澤就不再爲難他,而是換了一個話題:“買糧食的事,你能想辦法嗎?”
“嗯,我來想辦法吧。”索科夫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裡想,自己應該到什麼地方去採購足夠多的糧食,並將其儲存起來呢?
重新回到家屬區的住處後,巴卡尼澤善解人意地說:“米沙,我想你一定疲憊了,不如先休息一下,我出去找幾個朋友。等他們來了,我們再去現場也不遲。”
“嗯嗯,好的。”索科夫點點頭,隨即往沙發上一躺,開始閉目養神。
雖然從昨天折騰到現在,他根本沒有睡幾分鐘的覺,但由於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的大腦皮層始終處於興奮狀態,以至於他躺下許久,依舊無法入眠。
既然睡不着,索科夫索性坐起身,開始考慮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情。巴卡尼澤既然說要找人去勘察現場,那麼他所找來的人,想必有一定的刑偵經驗,沒準他們去了之後,就會發現事情的真相。到了那時,自己該如何向巴卡尼澤解釋呢?
但左等右等,始終不見巴卡尼澤回來,索科夫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巴卡尼澤是不是擔心影響自己的休息,便帶人直接去車禍現場進行勘察去了?
就在他認爲這個猜測是正確的時候,房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接着,巴卡尼澤走了進來。但巴卡尼澤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後還跟着兩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子。
看到索科夫坐在沙發上發呆,巴卡尼澤有些驚詫地問:“米沙,你怎麼不睡覺,卻坐在這裡發呆呢?”
索科夫望着他說道:“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的思緒很亂,根本睡不着。”說這話時,他的目光望着跟着巴卡尼澤進來的兩名男子:“不知這兩位同志怎麼稱呼?”
“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巴卡尼澤向索科夫介紹了兩人的名字之後,繼續說道:“他們以前都在民警局擔任過刑偵工作,對勘察現場有自己獨到的一套。米沙,如果你現在睡覺的話,不如帶我們去現場如何?”
“可以。”索科夫站起身,爽快地說道:“我們現在出發吧。”
四人坐在車上之後,一名戴鴨舌帽的男子對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巴卡尼澤說道:“巴卡尼澤,真是沒想到,我們能讓一位將軍給我們當司機。將來光是這件事,我就能和別人吹上好幾年。”
“尤里。”巴卡尼澤對那名男子說道:“你說得沒錯,讓一位將軍給你當司機的機會,可不是那麼多哦,所以你一定珍惜今天這個寶貴的機會,以後纔有吹牛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