驗屍的事很快的在將軍府傳開,此時的雯月已經得到了消息,鄔壯將門窗都關了嚴實,奇怪道:“明明是子時,尚未十二時辰,爲何卻說是已經十五個時辰了?那不成有詐?”
“大驚小怪,驗屍也不過是個流程,有人抵罪豈不更好?如今你我也就不用擔心了。”雯月撇了一眼,她正高興着有人代罪呢。
鄔壯本也沒那麼多心計,他聽從的都是雯月,雯月如此一說,他忐忑了一天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可是那一點,他始終沒有想明白。
第二天,便傳出了金秀要出嫁的消息,這死人還能出嫁?
夏冬兒不是第一次聽說,卻是第一次親身遇到,這老將軍的行動到也快,不過他不快也是不行的,未出嫁的女子,屍首能在家停放多久?他這也是着急了,纔在近郊找了戶人家,就那麼將事情給定了下來。
那戶人家姓王,家境不是太好,家裡有個兒子腦子不是太好,也就是有些傻,也正是因爲傻,所以一直沒能娶上媳婦,當將軍府管家找上門時,說了情況,王家人一口答應了下來。
雖說娶的是牌位,可嫁妝一點都不少,王家落不着人,能落下嫁妝和將軍府親家的關係也是不錯的。
金秀的儀容是府上兩個丫鬟給整理的,換了一身白色素衣,頭髮梳成婦人髻,髻上珠釵不少,腕上玉鐲一對,蒙上白色蓋頭,這便算是成了。
老將軍和老夫人心裡很是難受,幾個少夫人早已泣不成聲,府中頓時陷入了一片悽悽哀哀的悲痛之中,聽着讓人好不傷感。
天尚未亮,王家就來接人了,沒有吹吹打打,沒有爆竹禮仗,只有一頂白色轎子。
王家的人承諾,定會將金秀風光大葬,牌位上是王家長媳的身份,因爲事情太過突然,所以很多事情都無法按着規矩來,三書六聘也省了,因爲是喪嫁,將軍府不用擺宴席招待人,一切都是從簡來的。
老夫人心裡替金秀委屈,“老爺,金秀實在可憐……”
話沒說完,老夫人已是淚如雨下。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傷心因爲是無用,嫁妝多給些,也算是彌補了她了。”老將軍說不傷心,可是他怎麼能不傷心?他就這麼一個女兒,平日裡也是心疼的緊。
將軍府的人都在門口站着,夏冬兒也在,大家看着金秀就那麼被人接走了,哭聲一片。
將金秀送走,府中氣氛詭異的讓人透不過氣來,傅容瑄站在窗前,他沉思着,良久,才低嘆了一聲。
“人死不能復生,傅將軍節哀,今日嘆息過後就振作起來吧,只有查清了事情真相,才能讓金秀瞑目。”
身後傳來夏冬兒的聲音,他轉身,將她抱住,他的臉埋在她的發間,深吸一口她發間的清香,沉醉的將雙眸閉上了。
她不懂,他嘆息的不止是金秀的枉死,更是他的無奈,他對世事的無奈,此刻的他,突然懷念起幾年前
夏家村的日子,想起那段時候,他脣邊不經意的微翹起來。
“恩,我知道。”他低語,他很想說一句,等我將事情安頓好,我們就回夏家村吧,可是又想起她失憶的事,對於夏家村,她也都忘記了。
一連幾天,將軍府都是沉浸在悲痛之中,夏冬兒一直呆在東院,即便她對金秀的沒什麼好感,可終歸是一條太年輕的生命,心裡多少也是有些不好受的,知道將軍府的人都心情不好,她也不想去惹事,靜靜的等着,等着……
一直等到這天,大寶不知道怎麼的,突然發起瘋來,就連夏冬兒和傅容瑄的話都不聽了,它在院子裡瘋跑吼叫,見人就想咬。
有人說大寶是悶壞了,也有人說大寶是瘋了,總之是沒人能控制它了,因爲是公主的狗,公主不讓傷害到大寶,故,即便有人被咬傷了也是不敢動大寶分毫的。
大寶折騰了一上午,最後夏冬兒實在沒辦法,就讓人將它送回了宮。
兩個丫鬟被換下班,慢悠悠的走在回後院下人房的小路上,其中一個道:“公主的狗發起瘋來真是太嚇人了,還好公主深明大義,讓人將狗送回了宮,否則真是要嚇死人了!”
“是啊,晌午差點就咬到我了,哎呦,那狗真是兇悍,嚇死我了,好在現在送走了,否則非出事不可!”另一個丫鬟也說道。
兩個丫鬟便說便往下人房走去,“其實,除去公主的狗太嚇人之外,給公主當班還是挺舒服的,她晚上不用人伺候,一睡着不到天亮就不醒,真是省心。”
“恩,是啊,終於能休息了,我先去睡一下,等該換班時你叫我一聲啊。”說着那丫鬟便進了房間,另一丫鬟則是繼續往後院走去。
說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轉角處的雯月心中一喜,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站在窗前,正好能望到不遠處的客房,那裡前幾天停放過金秀的屍體,她冷哼一聲,今晚,她要那裡放上那個瞎子的屍體!
雯月突然大笑起來,她想着冬兒到了今晚便會冰冷的躺在那裡,想着傅容瑄痛心無比,想着整個將軍府都要被陪葬,心裡竟然暢快無比!
鄔壯出現在她身後,沉聲問道:“你決定了嗎?”
“這還用問嗎?”雯月的聲音冷冷的,轉頭就是對着鄔壯低聲喝道,“這一次,絕對不能再有任何差錯!”
鄔壯默不吭聲,其實上一次,他也沒有出差錯啊!
可是這一次不同,這一次她讓他謀害的是公主,公主其實也是很可憐的,她的眼睛瞎了,怎麼瞎的,他心裡比誰都清楚,害死了一個金秀這還不夠嗎?一定要整個將軍府來陪葬?
“其實她也是無辜的,這幾天……”這幾天他觀察了,那個瞎子不爭不搶,很安靜,可是他不知道要怎麼跟雯月說,他知道,雯月已經被仇恨衝昏了頭腦,“大小姐,放手吧,我們一起歸隱山林,和我們的孩子,一起過我們自
己的生活好不好?”
“我不要!”雯月有些激動,她是相府的嫡女,明明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爲何要選擇歸隱山林?
而且是和這個粗魯低賤的下人?在她喊出‘我不要’這三個字時,明顯的看到鄔壯眼中閃過一抹詫異,她目光躲閃,生怕他多想了,又解釋道,“我不要放過他們,一個都不放過!”
“你猶豫了?你不忍心了?你不要忘了,如果不是夏冬兒的出現,傅容瑄他就是我的,如果不是夏冬兒不肯妥協,那麼傅容瑄就一定會娶我,我也就不會像如今這樣被人踩在腳下踐踏!你還記得那滿城的畫像嗎?除了他傅容瑄,還有誰能做出此事?我能有今天,都是被他們害的!是他們!”雯月有些激動的低吼,自己的傷痛,旁人是永遠無法體會的。
鄔壯抱住她,想要安慰她,這樣的她讓他很是心疼,可是卻被她一把推開,他一下子怔在了那裡。
“鄔壯!你一定要幫我!”
她的眼裡只有仇恨,她可知道,一旦對那瞎子下了手,他們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一旦公主在將軍府出了事,別說朝廷的人會圍剿,就算是將軍府的人也不會放過兇手的,他看了一眼雯月的肚子,那裡雖然還平平的,看不出什麼,可是那裡卻有着他的孩子。
他生的低賤,從來沒想過娶妻生子,從來沒想過自己也有當爹的一天。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猶豫了,許是今早,也許是害死金秀的那一刻,他看着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那麼在自己眼前凋落了,心裡竟然也有那麼一絲絲的難過,想到雯月,他忍了,他將那一絲的難過嚥下,狠狠的就對金秀下了手。
如今,爲了他最愛的雯月,他依舊是可以對那瞎子下手的,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大不了事發他攬了所有的罪便是,可是,孩子呢?
他捨不得孩子,好捨不得,他想親眼看着孩子出生,想看着他的孩子長大,用着稚嫩的聲音喊他爹爹,他這一生還從來沒有感受過有人喊他爹爹的欣喜,他捨不得他的孩子生下來就沒有爹!
所以他猶豫了,他想說服雯月,趁着有丫鬟替罪,不如遠走高飛吧!
雯月的倔強,雯月的委屈,雯月的恨意,以及他的奢望,他的愛慕,還有他唯她不順服的諾言,都讓他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見鄔壯不吭聲了,順着他的目光落向自己的小腹,雯月突然又變了語調,溫柔,細膩,像條小蛇一樣纏上了他,“鄔壯,爲了我們的孩子,你幫我,不要讓我帶着恨離開,我希望在沒有仇恨的情況下,心平氣和的和你一起過日子,我們一起將孩子養大……”
雯月說了很多,威逼利誘,目的就是爲了讓鄔壯幫她。
她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想要殺人卻又不被人發現,這自然是不可能的,而且,她不想冒險,在沒有復仇以前,她是絕對不能讓自己生出一點點的意外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