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李氏穿了鞋下炕,然後讓夏彤將東屋的炕燒了,晚上就讓木白蓮跟着也住了東屋。
木白蓮本想留下照顧冬兒的,又覺得有傅容瑄在,好像顯得自己多餘了,於是下了地一點一點的往東屋挪動着,夏李氏見了伸手就將她馱在背上背到了東屋。
木白蓮不可思議極了,啊的一聲就叫了出來,她在這院子住了近兩個月,平日裡夏李氏總是有事沒事找點事的,今天怎麼會對她這麼好?還親自揹她回東屋?
“嬸子,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來吧,挺沉的呢!”
夏李氏不肯,硬是將木白蓮背到了東屋,“你是個好閨女,嬸子願意出力揹你。”
木白蓮不懂,夏李氏自然也沒說,在山坡之下,她們倆遭狼襲擊,木白蓮不但沒有丟下夏冬兒獨自逃命,反而是撲在夏冬兒的身上,她那是想用自己的身體護着夏冬兒呢。
王婆給夏冬兒清宮,木白蓮一個大姑娘家家的,不但不迴避,反而幫着王婆給夏冬兒清宮,她說,她和夏冬兒是好姐妹,夏冬兒有事她不能不在跟前兒。
木白蓮狼口下護着夏冬兒是重義,病重跟前兒守着是重情,夏冬兒能認識這麼個重情重義的姑娘,真是她的福氣!
這些話夏李氏自然是不會說出口的,她愛財,還很兇,可並不代表她就是鐵石心腸的人。
木白蓮笑了笑也沒再說什麼,突然之間,她感覺,夏冬兒她這個孃親好像也挺不錯的。
西屋裡,傅容瑄坐在炕邊怔怔的看着還未清醒的夏冬兒,她呼吸極其的微弱,他就這麼坐在那裡,不敢睡,他怕半夜裡她再有什麼變故。女人生孩子就如同閻王殿中走了一朝,她能不能挺的過來?
下地熄了蠟燭,摸黑又在夏冬兒邊上鋪了被褥,躺在她邊上,聞着屋裡還未散盡的血腥味,他的心再一次揪到了一起。
一夜裡,他每隔一會就要伸手來探她額頭的溫度,後半夜,夏冬兒果然是發起熱來,傅容瑄只得用涼水打溼了棉布爲她降溫,他真是痛恨自己這個時候竟然連稍好些的草藥都買不起。
心裡不停的唸叨,眼裡滿是期盼,
他只求她能快些醒來,他只求她能堅強的撐過這一劫難,未來的日子,他只想跟她一同走下去……
天快亮時,夏冬兒的體溫終於不是那麼燙手了,一夜未眠的傅容瑄頓覺疲憊,但還是硬撐着起來,收拾了下,將被褥疊好,將亂七八糟的東西規整了下,燒了些柴,把昨晚剩下的肉熱了下,隨便吃了些就出門了。
每每看到夏冬兒蒼白的臉,他都恨不得殺遍天下土匪爲她報仇,可眼下照顧她才更重要,但他發誓,此仇必報!
東屋裡,木白蓮低聲哭了半宿,後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才睡着的,只知道後半夜裡全是噩夢,土匪的蠻橫,野狼的獠牙,驚心動魄的逃命,嚇的她尖叫連連,半夜醒來就一直睡不着了,想起之前的那一幕幕,她依舊是擔心受怕,忍不住就輕輕低泣起來。
夏李氏也沒睡,聽到木白蓮哭,開口問道:“木白蓮,怎麼不睡了?”
“嬸子,我好害怕,我滿腦子都是那些土匪搶掠橫殺的樣子,滿腦子都是那羣狼要吃我們的樣子,還有我被……”木白蓮情緒有些激動,說到一半卻又覺得不知道該再說什麼,“對不起,把你也弄醒了。”
夏李氏低聲嘆息,說道:“唉,傻閨女,嬸子哪裡睡的着啊?冬兒是我十月懷胎生的閨女,她如今成了這個樣子,你說我怎麼能睡的着啊?”
原來這一夜是這麼的難熬,估計整個村子的人都在失眠吧。
屋裡一陣寂靜後,夏李氏又道:“你一定不信,以爲我虐待了她,可她是我生的,我怎麼可能不心疼?他們爹走的早,我一個人要面對這一家四口的吃喝拉撒,若是不狠戾一些,怎麼可能走到今天?”
若不是生活的無奈,她也不信自己會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
他們爹走的時候夏冬兒才九歲,夏春生七歲,夏彤才幾個月大,夏李氏是地裡家裡的忙,可依舊是填不飽這幾張嘴,一個寡婦要養三個孩子,不用想也會知道,這是多麼艱辛的一件事,她曾經也抱怨過,可生活就是這樣,你抱怨完了還是要繼續。
他們爹在夏家排行老三,上有兩個哥哥,下有兩個弟弟和
兩個妹妹,老三過世後,家裡老爺子就折騰着要收回她們的房子和土地,夏李氏不肯,幾家大吵一番然後就那麼分了家。分家後,族裡對冬兒家是不管不問的,暗裡還時不時的打壓欺負一番,生活的艱難折磨着每一個人,孩子們吃糠咽菜的過日子,好不容易攢下的幾個錢卻還要用來交稅。
村裡上上下下幾百口人,哪個不知道她夏老三家最窮?一個女人帶三個孩子,這其中的艱難是誰能想的到的?這一路走來,若是她不強勢,若是她不貪點小便宜,三個孩子還不早就跟着餓死了?
夏李氏脾氣不好,可脾氣再好的人守着這樣的家過日子也會性情大變的。
九歲的夏冬兒倒是能幫家裡不少事,看孩子種地,生火做飯,什麼活兒她都會幹,這都是被逼出來的,她心疼,可是她知道心疼也比不上捱餓。
後來春生闖禍,實在是難以維持生計,她迫於無奈,只能是早早的將夏冬兒打發了,也好減輕些家裡的負擔。不要說她偏心,更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夏冬兒是長女,就要爲家裡多出力。
夏李氏冷笑着,知道她爲什麼給夏冬兒選了傅家嗎?傅容瑄是新來村裡落戶的人,無家無業,除了會打獵外一點長處都看不出來了,村裡的人沒幾個看上的,也正是如此,她纔會選了他。
在夏李氏看來,傅容瑄沒有父母,夏冬兒嫁過去就是沒有公婆,凡是都可以自己說了算,那傅家還不都是她這個當孃的拿捏了算?山裡人家日子清苦,會打獵也是不錯的,靠山吃山,山裡好東西多的是。
而且她看的出來,傅容瑄不是不求上進的人,趕着村裡人沒反應過來前給夏冬兒定了親事,如今,還真的是證明了她當初的決定是沒有錯,她凡事都算計着,想着法子的往家裡撈銀子,不就是想讓家裡的日子好過些嗎?
傅容瑄凡事都順着夏冬兒,家裡家外的活兒很少讓她動手,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傅容瑄更是捧在手心一樣的疼着,只可惜啊,她這閨女命苦,纔剛過了兩天好時光,卻就遭了這麼大的罪。
這才村裡全都遭了難,這還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