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這個消息,李福整個人跌落在地,他渾濁的眼珠子裡浮現出多年前的一幕:“不會的,不會的……三小姐已經沒了,已經沒了……”
起身將他扶起:“老李管家,還記得我三歲時從樹上摔下來碰到了頭,後腦勺還留着疤呢!不信你看看!”她將後脖子的頭髮微微撩開,隱隱約約橫着一道淺淺的疤痕,這一看,李福便不得不信:“你,你真是三小姐!”
她也忍不住落淚:“是啊,就是我!我就是晶晶啊!”
“小姐啊……這麼多年你爲何不回家,爲何不認祖歸宗?”
“這關乎着另一個秘密,爲了整個將軍府的安危,我不能告訴你,你只要記得,羅家還有後人,羅家並沒有絕後!”
因爲抑制不住欣喜而點頭,李福轉身對着窗口位置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將軍你瞧見沒有?三小姐還活着!今日她就要入宮爲妃了,您一定要好好保佑小姐平平安安啊!”
羅翠屏提着裙襬來到他身側一同跪下:“爺爺,父親大人,哥哥們,你們不用擔心晶晶,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爲我們羅家增光!”三個響頭磕完之後,手絹輕輕擦拭臉上的淚痕,她對着銅鏡補妝片刻,伸出玉指於李福面前:“福伯,送我出門吧!”
久等的一行人終於盼來了房門開啓,羅翠屏臉上幹了淚,卻凝了面龐,以一種冷漠的神情凜冽地對着喜上眉梢的一羣人,秋緬將紅傘撐到屋檐底下,羅翠屏籠罩在傘下的陰影裡,款款朝府外走去……
聽見一羣人熱熱鬧鬧地趕來,趙亦佟煩悶地飲下一杯清酒,這是多少杯?他已經不記得了。
摺扇依舊別在腰間,京城第一美男子卻失去了往日的瀟灑,變成了一個借酒消愁的醉漢,微微擡起眼皮,對上羅翠屏死灰般的臉龐,他掌中狠狠一捏,那白玉杯就這樣悄悄地碎成了幾片,刺入他的掌心,帶出幾道紅豔。
伸出手攔住了她,摺扇擋在紅傘下,秋緬凌厲地擡起雙眸:“王爺,你這是要做什麼?”
趙亦佟誰也不顧,只是低頭附在她耳畔:“你這樣做,想過景心的感受嗎?”
她狠狠地嚥下一口唾沫,趙亦佟既然這樣問,就證明他什麼都不知道,這些隱秘事又豈能在大庭廣衆下訴說:“王爺你喝醉了。”
夢瑤緊張地跟在她身後,爲她捏了一把汗,真不希望再出什麼波折了。
“是嗎?原來我醉了呀!不是說醉了才
能說真話嗎?你敢不敢醉一把?”輕佻地用摺扇勾起她的下巴,羅翠屏靈敏的別過臉:“夠了!王爺再動手動腳,就是欺辱皇嫂!”
“皇嫂……呵,我真替景心不值,竟然交了你這麼個好姐妹,罷了!本王纔不稀罕碰你,走吧,去你的冊封大典吧!”他狠狠地握着摺扇,頭也不回地往馬車方向走去,銀蹄寶馬立在原地靜靜等候,不遠處的羅翠屏緊握雙拳不停地嚥着唾沫,擡頭望向天,眼淚被活生生地bi回了眼眶。
夢瑤緊緊握着她的手,知道趙亦佟欺負了她,可是夢瑤也無能爲力,這件事誰對誰錯,沒人說得清楚。
“走吧,上馬車了……”李福牽着她離去,一瘸一拐地奮力走着,就連背脊都挺得筆直,他今日終於看着羅家的女兒出了門,只希望孩子未來的路別像他的腿這般,一瘸一拐寸步難行。
門前再度燃放一串鞭炮,跳動的炮筒飛濺至人羣中,硝煙迷了衆人的眼,待周圍百姓看清羅翠屏時,立刻發出喝彩聲,多幹淨利落的姑娘啊,一點也沒有矯揉造作的姿態。
護送迎親隊伍的將士便是陳子文,他手中提着狼牙大刀也跨坐於馬背上,身後的子鼠有模有樣地穿着一身盔甲:“唉,真是想不到,當初看着皇上和容嬪娘娘這般恩愛,現在,就要迎娶新人了,皇帝的心不好琢磨啊!”
憶起在農家小院的一幕,趙亦靖和姚景心還商量着生孩子的問題,兩個人如膠似漆,再看看滿臉寒意羅翠屏:“可不是嗎,娶這麼多女人幹啥呢,整天吵吵嚷嚷的,煩人!我有你陳大嫂一人就足矣,多了都是累贅。”
子鼠也點點頭:“現在看來,還是我這孤家寡人最好。”
鑽入了馬車內,羅翠屏將珠簾放下,端端正正地坐在車內雙目下垂,雙手疊加在腹部,此刻,周圍的喧鬧與她沒有半點關係。馬車起程緩緩朝皇宮走去,一車車豐厚的嫁妝也裝了十幾車,足足爲她掙足了面子……
趴在馬車上微微小憩了一會兒,忽然被一陣喧鬧聲驚醒,姚景心揉了揉眼睛,身上也恢復了不少力氣,對着面前趕車的老伯發問:“牛伯,他們這是在幹嘛,怎麼一個個都往城裡跑,什麼事這麼熱鬧?”
她整理了一番頭髮,剛纔逃到官道上,正巧碰見這位牛伯進城送酒,牛伯看她滿身是血一開始也不敢搭乘,最後因爲她可憐巴巴的模樣也就心軟了。
提起這事,牛伯也滿面笑顏:“你沒進城應該
不知道,今天這京城裡可熱鬧呢!皇家辦喜事啊……”
聽到這話,她警覺地靠近他:“喜事,能有什麼喜事?”
牛伯指指身後的酒罈:“這些上好的女兒紅都是送去城裡的,今日皇上封了一個妃子,正舉行冊封大典呢!”
“妃子?”她心中一沉,趙亦靖不是才封了個安才人和她這個容嬪麼,怎麼又納妃了?
“這個妃子不簡單啊!也是菽園出來的人,聽說一身功夫了得,這次平息城中叛亂也頗有功勞呢!不知道進城後能不能趕上一睹娘娘的真面目!”
牛伯的話狠狠扎進她的心中,菽園出來的女子不就只有三人嗎?她在這兒,夢瑤不識武藝,還能有誰符合這條件?偏偏是那人,偏偏是那人符合她心中的猜想,此刻胸口憋着一團怒火,她親自奪過牛伯手中的馬鞭,狠狠朝馬屁股揮鞭:“駕……”
牛伯嚇得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下去:“我說姑娘啊,你怎麼了?”
目光如炬地盯着前路:“我想快點進城,快點阻止這一切發生!”
不解地盯着她,聽着雲裡霧裡的話:“姑娘啊,你究竟是誰啊……”
她沒有理會牛伯的問話,只是心中不停地祈禱着,祈禱着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只當這是一個夢境,一個暴雨來襲前的噩夢,阻擋着她睜開眼見到陽光。
不知不覺,一片從北方飄來的烏雲正漸漸追趕着馬車,呈bi進之勢朝京城壓去,轟隆一聲,老天發出震怒,姚景心擡頭望了一眼,那揮動馬車的姿勢開始加速……
轟隆……
羅翠屏擡頭對着窗外,頭頂是一片晴朗的藍天,不遠處,一道滾滾而來的烏黑浪潮正向着皇宮的位置快速前進,她心下一涼,遇到這樣的天氣,總會給人心中產生無形的壓迫,風雨欲來是否預示着有大事發生?究竟是什麼事呢……
轟隆……
再一陣雷響,趙亦靖身着龍袍迎風而立,這陣狂風將他的酒氣和醉意全都吹散,高一百多米的宣政殿門前,他看到宮外筆直的街道上出現一隊火紅的長蛇隊伍,吹吹打打的隊伍前是趙亦佟身騎白馬的身影,隊伍越來越近,顏色越來越豔麗,可是在他的心裡,世界越來越灰暗。
狠狠地捶打着漢白玉欄杆,他仰天長嘯:“啊……”
周海全和桂小龍紛紛對望一眼,誰也不敢上前一步。
“景心,你究竟在哪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