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亦靖輕撫她的臉頰:“一個男人站在古舊的城樓上吹壎,你和我自兩方面對面走來,一同立在城樓下聽着這悲傷的曲調。我當時入了迷,只記得仰頭盯着那位俠客,卻忘了身側有一位佳人……”他淺笑着,回憶都是甜的。
“什麼佳人啊?那明明就是個花貓臉的丫頭片子!當年我到雪峰山下泡溫泉治病,病纔剛剛好,就聽說不遠處的祥雲鎮十分有趣,小鎮沿河而建,河流蜿蜒從中劃過,形成一道標準的太極圖案,鎮上的美食更是一絕,想到這些,我就忍不住悄悄偷拿了爹的銀子跑了出去……”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往事和父親,當年被抄家捉拿的一幕她永遠忘不了,在暗無天日的牢房中,母親握着她的手,得知她被特赦的消息,激動地流下眼淚,讓她好好的活下去……
“就是因爲你孤身一人,所以才讓我另眼相看,一個小丫頭竟然敢衝破門規偷跑出家門,這跟我認識的其他女孩頗爲不同呢……”
“哼,不知道是誰,打着玉王爺的名號出來招搖撞騙,當初應該也是爲了逃脫責罰所以才冒用別人的名字吧!”想到當年夕陽下的男孩站在她面前,猶豫着說出自己叫趙亦佟,小小年紀的她暗自記下了這個名字,後來還差點嫁錯了郎。
想到這個,他突然沉默了一會兒,內心是一片看不到光明的黑夜,他不禁暗暗深思,如若有一天姚景心知道了真相,她還會這樣毫無保留地愛着他嗎?
“是啊,當初我被過繼到葉太后名下,她對我予以重望,平時壓得我喘不過氣,好不容易有機會逃脫牢籠,我自然有多遠走多遠!爲了怕被人找到,我不得不用亦佟的名字,反正他閒雲野鶴慣了,沒人會管束他。”
“是啊,其實像玉王爺那樣的性子真是好,幾兄弟裡也就他過得隨心所欲,有諾雪在身邊紅袖添香,無拘無束的生活,真是令人羨慕。”
將她的小臉微微擡起,他焦急地望着她:“景心,你是不是後悔了?我就應該讓亦忠登上帝位的,不是嗎?”
嘴角勾着迷人的笑,她輕輕吻了他的脣邊,留下一道顯眼的紅脣印:“你想得太天真了,榮親王若是當了皇帝,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再者說,他籌劃謀反期間,京城被禍害得民不聊生,還有那陳子文等人本是良民,最終也要落草爲寇,若他真的做了皇帝,天下豈不皆是人間地獄?”
將頭埋在她的脖子上,深深嗅着她特有的香氣:“我就說景心你是最明事理的,謝謝你如此開明!”
“一開始我也很自私,
巴不得你就是我一人的夫君,幻想着我們耕田紡紗過着恬靜的生活,但你始終是皇帝,而且還是一個不可取代的好皇帝,我不能這麼自私地將你佔爲己有……我也知道你心中裝着百姓,如果我心中沒有百姓,那可真就配不上你了……”
聽到她發自肺腑的話,他的心開始柔軟,第一次,第一次有人這麼瞭解他,瞭解得透徹:“景心,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一道人影遠遠地望着深情相擁的兩人,手中的摺扇別在腰帶上,眼中拂過複雜的神色,他的心開始被毒蠍蟄傷,裡面流出膿血。不多時,他決絕地轉過頭,朝宮門外走去,在他的王府裡,有一個深情的女子,正爲他洗盡鉛華在廚房裡做着羹湯,今夜,他將擁她入眠……
玉王府內依舊是一片祥和的氣氛,諾雪依舊是府中暫代的女主人,她每天最開心的事就是趙亦佟回來,她幫他解下蛟龍披風,將手中摺扇放在案桌上,爲他取來一盆溫熱的洗手水,然後滿懷甜蜜地看着他吃下她親手做的菜。
今日,他果然提早回來了,可爲何臉上帶着不悅的神色呢?
“王爺……”諾雪解開他的披風掛在衣架上:“王爺先洗洗手吧!”
面對她日復一日貼心的照顧,趙亦佟突然握住了她的雙手,眼神迷離閃爍:“行了,以後這樣的粗活兒讓紅袖和天香做就好了。”
那雙手僵硬在原地:“王爺,你是嫌我照顧得不好嗎?”
看到她又將落淚,他沒來由地心浮氣躁:“不是這樣的!本王只是覺得你最近變了!”
“變了?”眼淚嘩的一聲滑落:“可爲何諾雪覺得是王爺你變了呢?”
他深思一會兒:“是嗎?”
諾雪點點頭:“自從雪峰山見到你後,我就發現你變了……我也知道你對姚景心動了心,可是現在她已經是皇上的妃子了,王爺,你就不能回頭看看我的好嗎?”
他忍不住幫她擦乾眼淚:“別哭了!你的好我自然看得到,可是本王也發現,自從雪峰山回來後,你開始變得患得患失,不管本王怎樣跟你允諾,你就是不相信本王,還無端端做這麼多事來操勞自己,何苦呢?”
她瘋狂地搖搖頭:“不,我不苦,只要你在我身邊,只要你還對我有感情,只要你還願意跟我走下去,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聽到往日心高氣傲的諾雪如今低三下四地哀求着,他心中也不是個滋味:“諾雪,你聽我說,發生的事已成事實,本王不想逃避!你在本王心中的位置無人能取代,
可是愛情不像你想的這麼簡單,你以爲每天給我燒水做飯,每日給我彈詞唱曲,我就會愛上你嗎?”
諾雪驚訝地對着她:“難道不是嗎?王爺當初看上我,不就是因爲我的乖巧和才藝嗎?”
他的心中突然一沉:“當初遇到你是緣分,愛上你是因爲你出淤泥不染,可是現在,你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單純善良的小白兔了!”
驚恐地盯着他:“王爺你什麼意思?”她的心開始狂跳,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好似即刻就會被人揭發。
無奈地搖搖頭:“其實山神廟起火的那夜,本王確實看到你了,那把火是你放的,對吧!”
她如被千重利箭穿過,渾身都是噴血的漏洞:“王爺,我……”
“我不管你當初因爲何事燒了那兒,但這麼多條人命揹負在你身上,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果然,你也變了……變得如此可怕……”鬆開她的手,他轉身離去,諾雪狠狠地拖拽着他的衣衫,最後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王爺你別走……我改,我改還不行嗎……”
“放手吧,我們彼此好好冷靜地想想,不過你別擔心,本王說過要對你負責,就一定不會始亂終棄!”說罷,他狠狠地撕下那截衣衫,好似割袍斷義。
“王爺……”女人癱倒在地上哭成了一個泥人。他走了,曾經她每日對着他的背影,內心充滿着數不盡的柔情,這個男人回來時一定是笑意盈盈,將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訴她,兩人秉燭夜談,聊着聊着就會糾纏在一起,這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也將是最後一個!
“如果沒有你的愛,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如果沒有你的垂目,我傾國傾城又有何意義?我天生賤命,若不是遇見你,恐怕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王爺,諾雪在等你回來,你一定要回來啊……”
心煩意亂的趙亦佟突然想喝酒了,城外老何家酒坊出產的女兒紅是京城一絕,今夜,他想去那兒買醉。
還未踏進門口,突然一個熟悉的女聲飄進他的耳裡,擠進他的回憶中:“老闆,我要二十罈女兒紅。”古煙兒撩撥着臉頰的長髮,回眸一笑百媚生。
當對上趙亦佟的眼,那夜在溫泉邊上氤氳迷濛的一段記憶浮現,趙亦佟如獲珍寶地上前,一把將她摟在懷裡,灼熱的氣息噴向面頰:“你究竟去哪兒了?爲何不辭而別?”
古煙兒尷尬地推開他:“那夜的事權當一個夢境,我們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的下巴摩擦着她的臉頰:“怎能當沒發生過呢?你捨得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