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若熙一直在樊謙澄的公寓休息了一整個星期, 待到她的感冒差不多痊癒回到華坤上班的時候,又是一個星期一,這個星期一比往日的都要來得忙碌, 辦公室的氣氛驟顯緊張, 顏若熙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 戰戰兢兢地問旁邊的席惠惠。
“你不知道?”席惠惠揚揚眉, 異常驚訝。
“什麼事?”顏若熙一頭霧水。
“我以爲樊總會跟你說……”席惠惠靠近了些, “環保小區那個工程,其中一個供貨商突然擡價。”
顏若熙聽着,心裡突然一涼, 腦裡閃過的,是張芝蘭那雙傲慢逼人的眼睛。
“上週五的事, 來得很突然。”席惠惠又接着說:“你知道, 樊總上星期一才從項目地回來, 回來之前那邊還是很順利的,這剛剛幾天啊, 居然擡價,太沒信用了。”
“那……不是早就簽好合同的嗎?”
“那個合作方和我們合作了幾年,合同是之前籤的,具體的事比較複雜,我一時間也說不清楚, 反正這個合作方絕對有問題。“
“那就不能換個合作方嗎?”
“換合作方不是你說得那麼簡單的, 你知道這個項目又不是華坤自己做的, 所有的合作方的資質都是經過審覈的。”
“那也不能隨便擡價啊。”
“所以我說這事有蹺蹊。”
顏若熙沒再問下去, 她再笨, 也知道這是怎麼個一回事。
又坐了一會,她起身走到總裁辦公室, 敲響了門。
“進。”
她推開門,樊謙澄同時也擡起頭,一見是她,臉上浮出暖暖的笑,“有事?”
“沒有,看看你的茶涼了沒有,來給你換一杯。”是她太不細心,還是他隱藏得太好?這些天,她從來沒在家裡看見他皺半下眉頭。
“謝謝。”
她笑笑,走到他的桌邊,拿起茶杯,轉身走出了門。
她可以做什麼嗎?她端着茶杯,細細想着,離開或者其他?
再次端着續好水的茶杯去到總裁辦公室的時候,樊謙澄正在接一個電話,她放下茶杯,安靜地走了出去,輕輕爲他關上門。
她一直揣揣不安,她什麼都不能替他分擔,這麼大的事,作爲他的秘書,她居然毫不知情。
樊謙澄一整天都窩在辦公室,連午飯都是叫的外賣,她沒去打擾他,就是一小時進去替他換杯熱茶,有兩次,也聽到他朝着電話發吼,她知道他是心急的,她卻一點辦法都沒。
下班的時候,她特意叫老陳早點過來等着,她不想他再駕車回去,這樣也可以減輕一些疲勞。
她在辦公室裡等了他一小時他纔出來,出來的時候還是對着她暖暖地笑着,她上前拉住他的手,他問:“感冒好點了嗎?”
“恩。”她點點頭,乖乖地和他一起乘電梯下樓。
他還是如平日一樣,問她晚飯想吃什麼,晚上是看八點檔的電視劇還是早點睡覺,她坐在車裡有一句沒一句地回答,看他一臉若無其事,她沒忍住:“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他一愣,將她摟住,“若熙,那是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仰臉,前額抵住他的下巴。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麼都沒有也沒關係。”
“怎麼可以。”她掙扎開他的懷抱,“華坤是你的心血。”
“沒關係的,有你在,什麼都會好的。”
她抿住脣,或許沒有她,他什麼都會很順利。
“別瞎想了,生意的事我會想辦法,你乖乖待在我身邊就好,其他的事留給我去想,好不好?”
他的眸子那樣黑,黑得讓她沉迷,她低下臉,“我只是擔心你。”
“好啦,我知道了。”他擁她入懷,像哄個孩子,“若熙,答應我,不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
她咬住脣,腦裡反覆揣摩着這句話,卻遲遲不敢點頭不敢迴應,她伏在他的胸前,這懷抱溫暖得讓她捨不得離開,她又摟緊些,深深嗅着屬於他的淡淡氣息,她愛他,很愛很愛,可以拋棄尊嚴拋棄一切,卻不忍看他難過,她想替他分擔一點點,哪怕只是一點點。
他的大手扶着她腦袋,見她將他摟得很緊,他淺淺地笑開:“傻丫頭。”
他的聲音裡帶着寵愛的味道,聽得她心都酸了,眼眶溼了一圈,她不知道張芝蘭會做出些什麼,她開始害怕,那樣一個女人,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如果僅僅是爲了讓她離開他……她閉緊目,不想讓眼淚落下來。
然而,這僅僅是剛剛開始,沒過幾天,華坤一連收到了好幾份拒絕履行合同的聲明,並聲稱不願意繼續合作,而且都自願接受合同所約定的違約條款,樊謙澄當時頭都大了,手上這幾間公司都與華坤建立了兩年以上的合作關係,合作也相當愉快,怎麼會突然之間同時拒絕履行合同呢?這些合作方里,其中有兩個就是與環保小區有直接聯繫的,這樣一來,環保小區的項目工程就要暫時擱置,擱置的話就會引起一連串的問題,最直接的影響就是華坤的資金鍊,雖說華坤在銀行那邊信用很好,但是,環保小區這個項目幾乎動用了華坤最大的投資資金,這個時候出漏子的話,恐怕對整個華坤都會有影響,甚至會波及杜氏。
接下來的日子,樊謙澄杜芷茵兩人則開始了沒完沒了對合作方的說服工作,又是應酬又是提條件,另一方面又要保住環保小區工程的繼續進行,無奈交涉了多日,毫無進展,幾個合作方都一致拒絕,於是,環保小區項目的其中一部分工程便不得已要暫停。
這天晚上,樊謙澄又是應酬到深夜纔回去,顏若熙一直在客廳等他,見他回來,她急急走過去。
“怎麼樣?”她幫他拿住脫下的西裝,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華坤就淪入到如斯地步,她的心也開始慌了。
樊謙澄搖搖頭,走近沙發,疲憊地坐下。
顏若熙幫他掛好西裝,又去廚房將燉好的湯端出來,她知道自己不能像杜芷茵那樣在他身邊爲他獻策,她能做到的,就是好好地照顧他。
“我知道你累了,少喝一點,去洗個澡睡覺,好嗎?”她將湯端到他面前,纔是一個月,他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樊謙澄無力地擡眼,柔柔地衝她一笑,接過湯,咕嚕咕嚕地喝個精光,然後將空碗遞給她,她接過,心痛地笑了笑。
“若熙,謝謝你。”他撫撫她柔順的黑髮,“不管多累,能見到你,我就覺得很安心。”
她低下臉,細聲地問:“如果……如果事情還是毫無進展的話,會怎麼樣?”
樊謙澄滯了一下,她擡起頭,又問:“華坤會不會破產?”
“不會的,傻丫頭,別瞎想。”他拍拍她的頭。
她抿抿脣,質疑地深看他一眼,她沒有繼續問,起身走向廚房。一切來得太急,她還沒來得及去思考,她猶豫着,該不該去找張芝蘭,離開,又或者堅持,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