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裡充滿了無奈。
卞佔豐告訴樑吾周,魏書記對這個方案也是不太甘心,今天情緒一直不高,但他沒有辦法,穆部長的手伸得太長,眼下這個關節,魏書記不可能硬頂着。好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魏書記大概很快就要到省裡上任了,那時他會替大哥找個合適的位置的。
這話對樑吾周來說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當了這麼多年的領導幹部,類似的空頭支票他也沒少給別人開。開支票的人並沒有必須兌現的義務,這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
卞佔豐又帶着歉意說,這件事他也過於大意,因爲在此之前,司徒書記和魏書記的意見都是一致的,按照常理,市委兩個主要領導一致看好的人,從來沒有落馬的可能,沒想到張嘉緱的活動能量那麼大,竟然直接動用了省委常委。這個力度,魏書記和司徒書記無論如何也是頂不住的。
“看來只好認輸了。”樑吾周對卞佔豐道了晚安,怏怏地放下話機。
至此龐武已經知道在山裡時自己的分析是對的,果然張嘉緱勝出一籌,奪得了頭彩。沒待他開口,樑吾周又抓起電話,撥通了司徒向彬。
問候過後,沒待他提及,司徒向彬就先說到了這件事。樑吾周靜靜聽着,不時應對一兩聲,龐武看出他的眉頭越蹙越緊。
司徒向彬所說的與那位常委傳遞的信息大體一樣,與卞佔豐介紹的過程也無二致。樑吾周越聽心裡越涼,僅有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對司徒向彬安慰自己的那幾句話,他也沒跟上話表示感謝。
放下電話,他仰躺在轉椅靠背上,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回我們可是輸得太慘了!”
沉默良久,龐武給樑吾周倒上一杯水,小心翼翼地說:“事情還不至於這麼糟糕吧?”
“還要怎麼糟糕?!”樑吾周猛地坐起來,聲音突然提得很高,嚇了龐武一跳。“人家明天就要上任了,還說不糟糕?!這回好了,咱這條政治生命從此算是攥在人家手裡了!”
龐武微笑着搖搖頭:“我看未必。一個在政治上與黨中央離心離德的人,能當市委宣傳部長?我就不信。”
樑吾周忽然想起龐武曾經說過已經想好了如何整治張嘉緱的辦法。當時他並沒深問,因爲他不想了解得過多,更不想親自參與其中,以免事情敗露自己陷於被動。現在看來,既然對方木已成舟,要想挽狂瀾於既倒,只能掀起一場驚濤駭浪把這條“舟”傾覆,除此之外別無他途。而聽龐武的口氣,他有這份把握。
他瞥了龐武一眼,說:“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反敗爲勝了。但是這和體尤賽一樣,想翻盤哪有那麼容易!”
龐武沒順着他的話說,卻反問道:“省委常委說話頂用,那省委書記應該更頂用吧?”
“廢話!”樑吾周白了他一眼,“你去還是我去找省委書記呀?要是有那麼硬的靠山,我還用困在這裡生這等窩囊氣啊?”
“領導坐等好消息吧!”龐武竟然嘻嘻笑起來,“我早就把棋路安排妥當了,這幾天就會有迴音。別上火,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讓姓張的先高興兩天吧!——我敢保證,這宣傳部長只能是領導的!”
看他要告辭,樑吾周別有深意地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打蛇要打七寸,關鍵時刻,就看你是不是有那份本事了。”
這一宿,樑吾周沒回家,在辦公室裡轉來轉去,裡屋便是一個標準的臥室,可他一直到天亮也沒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