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元城,元帥府。
小扇子皺着一張稚嫩的臉來到正院,夏至正好在院子裡收拾那些正在晾曬的冬衣。小扇子擠眉弄眼的衝着夏至動作,示意他有話要說。夏至最是見不得小扇子這個樣子了,每每都是仗着那張娃娃臉做些幼稚的事情,一個都快二十多歲的男人了,還生着一張十來歲的臉,一想起來便讓人恨的牙癢癢,而自己當初還真將他當成了弟弟。
小扇子見夏至白了他一眼便轉過了身去,不由得垮了臉,這女人果然是不能得罪的,當初他也不是故意騙她的,就是沒有瞞着說自己的真實年齡罷了,她都能記恨這麼久,更何況他長成這個樣子也不是他的錯啊,滿以爲自己來了西北後,被這裡的風沙吹吹好歹能看着糙一點,誰知道還是脣紅齒白,水水嫩嫩的樣子,他也沒有辦法啊。
院子裡除了夏至,還有其他的丫鬟,俏兒見狀,便走到夏至的身邊道:“夏至姐姐,那個小扇子找你啊。”說着還調皮的衝着夏至眨了眨眼睛。
夏至是青鸞身邊的第一等丫鬟,這裡頭也就俏兒敢這麼跟她說話,當然對於小扇子和夏至只見的糾葛俏兒那是一清二楚的,連自家主子都撮合這兩位,俏兒覺得自己完全有這個義務爲小扇子的追妻道路添基石的。
夏至一面用力的拍打了幾下冬衣,一面說道:“你去問問他到正院有什麼事?”
小扇子是上官絕的貼身小廝,平日裡都是在外院的,鮮少會來這內院。
俏兒摸了摸鼻子道:“啊,我有些口渴,先進去喝口水,夏至姐姐還是快去看看吧,萬一真是爺有什麼事呢。”俏兒丟下這句話便一溜煙的跑了。
夏至哪裡會不知道她打的主意,惱怒的跺了跺腳,到底還是朝着小扇子走了過去。
小扇子見夏至走過來,不由得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只不過這笑容在夏至看來有些刺眼,當初她就是被這純真的笑容給騙了,滿以爲是隻純真的羊,誰知道是披着羊皮的狼。
“有什麼事趕緊說,我還要忙呢。”夏至一副不甚其擾的樣子。
小扇子卻是覺得夏至這副樣子很是可愛,好吧,用爺的話來說就是自己犯賤,小意溫柔的不喜歡,偏喜歡這樣嫌棄自己的辣椒。
“夏至,這都過這麼久了,你還在生氣啊,我真沒騙你啊,當初是你自己沒有問的嘛?”小扇子眨巴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滿臉委屈的說道。
“我沒問?是你自己姐姐,姐姐叫的甜好吧,明明比我大,你還叫姐姐。”夏至可是氣難平。
“那不是那個時候爺正在討好夫人嗎,作爲爺的小廝當然要全心全意的爲爺服務,爲爺打好關係,嘴甜點總是沒有錯的嘛。”小扇子一臉笑嘻嘻的說道。
他是跟着上官絕久了,完全學到了上官絕那一套無賴的精髓。
夏至當真是很無力,只得煩躁的耙了耙頭髮道:“行了,這些就別說了,你先說你來正院到底有什麼事?”
小扇子這才猛的一拍腦袋,差點都忘記正事了。
“你讓夫人去前院書房看看爺吧,今晨爺收到了上京送來的信後,便將自己關在書房裡,連中飯都沒有吃。”
夏至一聽不由得急道:“這麼重要的事你不早說。”顧不得跟小扇子理論,夏至趕緊往正屋跑去。
小扇子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暗道難道追老婆不是重要的事。
夏至如此一說,青鸞換了件衣衫便往外書房去了。
上官絕將自己關在書房裡,莫不是上京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了?青鸞一邊走一邊心裡盤算着,到了外書房,小扇子立在門口,手裡卻是拎着一個食盒。
“夫人,爺一直都沒吃東西,也不許人進去打擾。”小扇子無奈的指了指食盒裡那些沒有動過的飯菜。
青鸞心頭一緊,跨上階梯,書房的門是緊閉着的,青鸞站了一會,才擡手敲了敲門,裡頭一絲聲音都沒有,青鸞耐着性子等了好一會,才又敲了幾下,依舊是寂靜一片。
小扇子看了一眼青鸞和緊閉的門,靈機一動,突然揚聲道:“哎呀,夫人,你怎麼了?來人啊,快去請大夫。”
他的話音剛落,那緊閉的門打了開來,上官絕見青鸞好好的站在門邊,又見小扇子快速的往外跑去,便知道是着了小扇子的當。門都已經開了,他當然捨不得再將青鸞關在門外,睨了青鸞一眼,又轉身進去了。
青鸞見他沒有關門,趕緊跟了上去。
上官絕坐在椅子上,神情凝重,他的眉頭皺的緊緊的,微垂這眼簾,青鸞卻覺得此時的上官絕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一股難言的悲傷情緒,她愣了一下,才走到上官絕的跟前。
“發生什麼事了?”青鸞沉默了片刻,才柔聲問道。
上官絕沒有吱聲,卻是突然伸出雙手抱住了青鸞的腰,他將臉埋在青鸞的小腹,雙手用力的抱着青鸞。因爲是緊緊相貼着,青鸞幾乎都能感受到上官絕的身子微微的發顫,青鸞一愣,隨即心頭卻是涌上一股子心疼來。
她放鬆了身子,任由上官絕這麼抱着她,她的雙手輕輕的撫着上官絕的頭髮,無聲的安撫着。
會讓上官絕如此的害怕,如果她沒有猜錯應該是老王爺出了事,青鸞心裡一下子沉重了起來,她很清楚老王爺對於上官絕的意義,上官絕從未見過自己的父母,他自幼便聽着老王爺的威風事蹟長大,老王爺在他的心目中不僅僅是祖父,更是一個信仰。
後來他會成爲上京第一紈絝,荒唐事多的數不勝數,其實在青鸞看來那是他想要引起老王爺的重視的表現,他從小到大其實最爲尊敬的便是老王爺,只是老王爺有意無意的忽視挑起了上官絕的逆反心理同時也傷了他的自尊,但是上官絕的內心深處其實是很重視老王爺的,只是幼稚的他不善於表達。
過了很久,上官絕悶悶的聲音才傳來:“阿鸞,他要不行了。”
青鸞聽到這話不由得變了臉色,怎麼會不行了,老王爺的身體在她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那副樣子便是再活個十年二十年也不成問題的,怎麼會突然不行的。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老王爺的身體那麼健康。”青鸞啞聲問道。
上官絕似乎平復了情緒,鬆開了雙手,卻是拉着青鸞坐下了,將那封密信遞給青鸞看。
青鸞一目十行的瀏覽完那上頭的內容,心頭卻像是激起了驚濤駭浪,這上京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老王爺爲了不讓皇帝猜忌竟然自己弄斷了自己的腿。
還有這都是幾十年的老傷了,這舊疾怎麼會突然引發的,而且還是這麼嚴重,青鸞的心頭一陣陣的發冷,她不敢深究這舊疾復發的真相,皇帝像是突然換了一個人似的如此疑心老王爺,若是這舊疾復發是皇帝整出來的,那對於上官絕來說又是另外一把插在心頭的刀子啊。
“阿鸞,我一直以爲他是打不到的鐵人,小的時候我沒看到他前就聽過他的不少事蹟,那個時候我很驕傲,因爲這樣一個大英雄是我的親祖父,祖父是最疼愛兒孫的,那個時候我很羨慕魏王世子,他的父王雖然是個傻的,可是他得到了先帝的關心。祖父同先帝是親兄弟,我以爲他也會像心底疼愛魏王世子一樣疼愛我的,一年又一年,我等來的是無窮無盡的忽視。後來慢慢的我也就不再期盼了。”上官絕的聲音帶着些許暗啞,讓青鸞很是心疼。
青鸞不由得握住了上官絕的手,想要給他一些支持。
上官絕衝着青鸞笑了笑,繼續道:“我以爲我自己不再期盼了,可是這麼些年來,我的心裡還是有奢望的,我做那些荒唐事,紈絝之名傳遍整個上京,我想他若是真的將我當成親孫子,應該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孫子就這麼廢了,他也許會將我接到西北,親自教導我那些爲人處事的道理,可是我依舊是失望了。”
“後來我再沒有稱呼他一聲祖父,就算是當着面我也只叫他老頭子,我告訴自己,他的心裡沒有我這個孫子,我的心裡也不用裝下他,可是他現在突然告訴我,他忽視我不是因爲不在意我,不是因爲他不愛我,而是因爲他太在乎我了,所以纔會刻意的忽視我,這實在是太諷刺了,天煞孤星,他居然相信那種無稽之談,所以這麼些年來一直都遠着我,就怕我也被他剋死了。”說到後頭上官絕的臉色露出了嘲諷的笑,可是那笑看在青鸞的眼裡卻是讓她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