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的笑了笑,“多謝姐姐惦記着,這也就是他的命了,命裡註定的事,也強求不得,由了他去罷!”
良昭儀這才鬆了口氣的樣子,笑道,“妹妹能這樣想,我也放心了,到底,自己的身子養好了纔是要緊的事,有句俗話,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妹妹還年輕着呢。”
我臉上帶着淺笑應酬着,心內卻已經無盡的哀傷起來,陣陣揪痛從心內慢慢波及到我的四肢百骸,我在袖子裡緊緊的握一握拳頭,強命自己鎮定下來。
良昭儀話風一轉,又道,“前幾日,聽說祥琳小公主在暖風亭子裡不知說了什麼,害妹妹當初吐血,我聽了也很是擔心,此時見了妹妹,倒覺得你神色也還好呢?”
我微微一愣,那日在暖風亭的事,並沒有到處去說的,怎麼她倒知道了?
心裡疑慮,臉上卻不顯現出來,只依舊笑了道,“姐姐想是誤聽了,我只是身子本就不好,在風口上一吹,氣血一翻,這才吐了血,並不是祥琳公主說了什麼的緣故,姐姐這樣說,可冤死祥琳公主了。”
“是……是這樣麼?”
不知道爲什麼,我只覺得良昭儀的眼神很有些閃爍不定,想到她宮裡那麼些奇怪的事,我不由多看了她兩眼,她的神情似很安定祥和的樣子,眉眼裡全是溫婉的笑意,彷彿,我剛纔的感覺,只是我的錯覺。
她也沒有再問什麼,又說笑了幾句,就命跟着宮女拿過一個大瓶子來,送到我的面前,笑道,“我宮裡的人得罪了妹妹,聽那狗奴才說,妹妹當時看了我的面子饒了他,我多謝妹妹這份心,這個瓶子裡裝的是我自制的百花玉面膏,每日晚上睡前,將臉用清水撲溼了,將這個玉面膏抹在臉上,過一會子,再用清水洗掉,護顏白膚,極是有效。”
她用手指着自己的臉,又笑着道,“我往日皮粗肉糙的,常用它,倒也有些效果,妹妹天生麗質,自然是用不上的,只是妹妹這裡什麼好東西沒有,我那裡實在沒有什麼能入得了妹妹的眼,只有借它來表表我的心了,不過是個意思,妹妹留着賞人罷。”
“姐姐真是太客氣,叫我這做妹妹的怎麼好意思,”我口裡客氣着,接過來打開看了看,只見裡面滿滿的一瓶子黑色的膏體,有幽幽的,極清新的味道撲面而來,我不由誇道,“嗯,看起來就很好呢,這香味兒又像是芍藥,又似是荷花的,我竟分不出來!”
我又奇道,“怎麼卻是黑色的呢,是什麼做的?
良昭儀見我誇讚,道,“這是用了初夏裡極嫩的荷葉,曬乾了研磨成極細的粉,再用各色花瓣曬乾了,同樣的研磨成粉,又往裡面摻了玉屑,珍珠粉等,用木瓜汁,薄荷汁,各色花汁等和成,所以,纔是這樣黑黑的樣子,雖然難看,用起來卻極好。”
我聽她這樣說,不由笑了,“哎喲,姐姐和那瑛常在一樣,怎麼都是打的花兒的主
意,這御花園裡的花兒們遇上姐姐們,可真是遭了殃了。”
於是大家全都笑了起來,大家又說笑了一會兒,見天色不早,良昭儀纔去了。
這幾日,英宏因爲要在清心殿裡批摺子,命敬事房不用送宮妃的綠頭牌,到了晚上,我早早的就命人將宮門下了鑰,吩咐蔣秀準備香湯,服侍我沐浴。
坐在裝滿水的木桶裡,我舒服得微微的噓了口氣,小青在邊上往水裡丟着花瓣,我拈起一片笑道,“以後再沐浴時,就別放這個了,有那兩個辣手摧花的主兒在,這御花園的花兒們就已經夠遭罪的了。”
小青也笑了,道,“也是呢,那一瓶子膏兒,得用去多少花瓣兒的啊,”她想想又忍不住笑道,“這是這個用的再多,也沒有瑛小主要的多,她一罈子酒釀下來,用的花兒只怕要用籮筐裝的了。”
我雙手合十,閉了眼睛念道,“阿彌託福,管叫這兩位下輩子投胎時,就做了那花兒去罷!”
小青聽我這樣說,更是“咯咯”笑得花枝亂顫,蔣秀抱着我待會要穿的衣服進來,一點小青的頭,嗔道,“這丫頭,莫不是瘋了?”
小青撅嘴道,“秀姐姐,你別老是丫頭丫頭是叫我好不好,人家今年十六了。”
“好了好了,是大姑娘了,能嫁人了,趕明兒叫娘娘給你許個人家,”蔣秀有些沒好氣。
小青的臉頓時如彩霞般火紅一片,她跺着腳惱道,“我纔不要許什麼人家,我這輩子都要陪在小姐身邊的,哼……”
我和蔣秀對看一眼,都笑了,然而我此時亦禁不住想起她們的終身來,我是斷不能忍心讓她們一輩子都埋沒在這個宮裡的,想着我早前就有的打算,我微微的嘆了口氣。
此時,尚不是時候呵!
小青拿過良昭儀送來的百花玉面膏,打開深深的吸了口氣,問道,“聽良娘娘說得那樣好,小姐要不要試試的?”
因那不是入口的東西,我也沒有什麼怕的,當下無可無不可的點點頭,“也好。”
蔣秀不放心的拿過去看了看,卻也沒看出什麼來,就由着小青給我抹在臉上,因爲裡面摻了薄荷,塗在臉上,只覺得清涼一片,很是舒服。
我微合了眼靠在桶壁上,小青試了試水溫,見有些涼了,又小心的往裡面兌了些熱的,和蔣秀一左一右,給我揉捏着肩膀。我待臉上的玉面膏有些微微的發乾了,才叫小青取水來幫我洗去,用手去摸一摸,果然,臉上清爽乾淨,竟似光滑了許多。
“真是好東西,”我衷心的誇讚。
蔣秀服侍我起了身,邊給我穿衣邊笑着說,“也就是這位娘娘能弄得出來,手巧着呢。”
說到這裡,她突然嘆了口氣,“只是,她卻也是位時運不濟的人呢!”
她的話很是突兀,我有些奇怪,不禁問道,“怎麼?”
“娘娘想
必不知道,這位昭儀娘娘,在當今皇上還是誠王的時候,她可是誠王正妃呢,”蔣秀低了嗓子告訴我。
“誠王正妃?”我吃驚起來,皇上在還沒有被立爲太子的時候,被先皇封爲誠王,她既是正妃,按理,皇上登基以後,她該是皇后纔對啊!
小青也想到了這一點,脫口問道,“正妃?那可是正室啊,怎麼……“
蔣秀點了點頭,嘆道,“正是呢,所以才說,她是個時運不濟的人,皇上在由誠王被立爲太子的時候,先皇爲了江山社稷着想,要爲他指定皇后人選,而當時的皇后……就是如今的太后,想要讓先皇指定自己的侄女,也就是如今的瑾貴妃爲後,而先皇到底不允,指了如今住在寧瑞宮的那位,爲了安撫太后和太后的那個家族,才封了錦元宮的這位爲貴妃,而良昭儀當時雖然是正妃,到此時也是無可奈何了,在皇上登基後,被封爲昭儀了事。”
說到這裡,蔣秀惋惜嘆道,“後宮裡的皇妃位分高低,無非都是跟她的家族勢力有關,良昭儀作爲一個正妃,卻在丈夫君臨天下後,卻沒有當上皇后,只是被封了一個正三品的昭儀,這就是她家族的原因了。”
我微微的愣了愣,也惋惜起來,“想必,她的內心也有很多不甘吧!”
蔣秀默默點頭,“不甘心又能怎樣呢。皇后和貴妃因了她之前的正妃身份,對這件事也是忌諱莫深的,不許人私下裡議論,所以,後來進宮的人知道的也就不多了。”
“咦,那秀姐姐你是怎麼知道的啊?”小青很是奇怪的問。
蔣秀淡淡一笑,“說得少並不是沒有人說,我進宮得早,又在宮裡輾轉了好幾個地方,聽到這個並不稀奇。”
我順一順溼溼的頭髮,“既然是這樣,以後你們也只裝不知道吧,這事到底也是人家心上的創口,提起來大家都尷尬。”
“娘娘說的是,”蔣秀扶我進了寢殿,用幹棉布將我的頭髮擦乾,服侍我安歇不提。
連着幾天,我每晚都會用那玉面膏敷面,感覺很是好,爲表謝意,我將良昭儀那日嘗過的碧螺春新茶包了一包,命人送了過去。
而關於何管祥和那個太監的事,我雖然很想提醒她,然而這樣的事實在是太過敏感,我到底開不了口。
時間一晃,又是一個多月過去,天氣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太后恢復了往年的夏日靜養習慣,我們每日一早除了去瑾貴妃那裡請安外,也都各閉宮門消暑,彼此也少有走動。
我每日裡就是懶懶的,偶爾寫幾個字,紫芫和瑛兒,因了我刻意的疏遠,也不再和我走動,我的日子過得寡離而又懶散,唯一讓我懸心的,依舊是睿兒的屍身,到今天還沒有找到。
大半年過去了,若不是那場變故,睿兒該有半歲了,該會笑會翻身了罷,只怕,亦會有嫩嫩的小乳牙長出了,也定會知道認自己的母妃了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