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太后她到底要幹什麼?
然而這份疑問在我對上太后冷森森的笑眼時,瞬間就解開了,我的腦子裡霎時清明,是了,這纔是太后了,當年我那樣的榮寵,英宏那樣的寵護,她周家那樣的被動落勢,她都能將我打翻在地不得翻身,此時一個小小的常珍珠,以太后這樣深的城府這樣狠的手段,哪裡要費她那麼多的事?
在我和英宏都以爲周家姑侄中了我們的計時,太后卻早已經是心中有數,她後來做那麼多,不過是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呵!
我的額頭頓時有津津的冷汗下來,
我怎麼就忘了,英宏到底是她一手帶大的,英宏的性情如何,再沒有人比她更加明白清楚,常珍珠的陡然被寵,她心下怎能不疑,而在英宏以後位做交換,要留下我這條命來時,在太后的心裡,我就更是非殺不可的了,只是她爲着讓周家出一位皇后而表面上妥協,實則正時時的在找機會要殺我,只是若我在被軟禁時不明不白的死了,英宏定是不依,她周家後位難得到手,所以,她才這樣將計就計的順着我們給的竿子往上爬,給我重新套一個罪名,逼着英宏再次將我處死。
所以,在我們以爲常珍珠成功的迷惑和轉移了她的注意力的時候,卻原來,被迷惑的人卻是我和英宏。
她從一開始要對付的人就不是常珍珠,而是我!
很多事,其實簡單易明,只是當局的人往往困惑其中琢磨不透,我敗在求勝心切心浮氣躁,我更錯在太過輕視了眼前這個老婦人,我忘了,她是在宮中浸淫了這許多年的太后!
英宏和我一樣,顯然也很是意外,他沉着臉看向常珍珠,又看看我,一時亦反映不過來般的,無語沉默着。
太后對眼前這副情景顯然很滿意,她含笑看向英宏,"嗯,常氏已經招了,皇帝,你怎麼說?"
英宏微微的眯了眼,他頓了一頓,向太后道,"太后,這只是常氏的一面之詞,加上那錢彩雲已經死了,其中真假難以分辨,太后叫朕說什麼呢?"
太后的臉就陰了下來,她輕輕的端起茶碗來抿了一口,這才向英宏道,"既然常珍珠一個人的話難以令皇帝相信,那麼,哀家就再找一個人來說給皇帝聽,"說到這兒,她向我所處的方向點一點頭,"你過來。"
我一愣,還有誰?
回頭看時,卻是楊答應,就見楊答應低垂着眼,輕輕起身,又輕輕來到太后跟前跪下去,"給皇上請安,給太后請安。"
英宏看着楊答應,眉頭又皺了起來,"你是誰?"
作爲他后妃中的一員,他卻壓根兒不認識她,楊答應的身子猛的一僵,臉色頓時古怪扭曲起來,堂下衆妃中有不止一人咭的笑出聲來,很是幸災樂禍譏諷嘲笑的。
楊答應吸一吸氣,定了神回道,"臣妾從七品答應楊氏金環,給皇上請安。"
"哦,楊金環,"英宏輕輕唸了遍楊答應的名字,"你想說什麼?"
楊答應轉頭看了看我,眼裡無怒無恨,亦不見往日裡的親熱,盡是漠然,她回過身去,向英宏道,"回皇上,昭儀娘娘所言是實,當日御花園中,臣妾親眼看見沈主子和錢彩雲起爭執,只是因着牽扯到了太后和慧妃娘娘,臣妾不敢多說什麼,而蘅香院死去的那個奴才,臣妾也幾次遇見他和淺梨殿裡的人來往過,就是那把刀,亦是淺梨殿的人交給他的,只是臣妾當時並沒有多想,直到那個奴才死後,搜出那把刀來,並確定是殺害錢彩雲的兇器,臣妾這才覺得不對勁兒,"說到這兒,她懇切的俯下身去,"臣妾該死,臣妾若能早將此事回稟太后皇上,想來就能避免後面的許多事了,是臣妾大意失察,請皇上太后責罰。"
隨着她的話,滿屋子人都將目光落在了我身上,眼神複雜,有幸災樂禍的,有同情的,端嬪也有些沉不住氣來,在我身邊輕輕問,"你,你真的……?"
"我沒有,"我語氣輕柔而又篤定的回答,聲調不高不低,恰好讓滿殿的人都能聽到,只有我和英宏知道,我這話,是說給英宏聽的,我必須要讓他知道並且放心,在我們能放開心懷面對彼此後,我就再也沒有瞞騙過他什麼,我做過的,全是他知道的,他沒有聽我說過的,就一定是我沒有做過的。
他只有對我有了信心,才能在面對太后時知道怎麼做,纔能有足夠的底氣和把握讓我們立於不敗之地。
果然,我的話一落,英宏的眉頭就開始舒緩,轉而向太后笑笑,"縱然她們兩個都這樣說,卻也到底都是在嘴上說說,太后豈不聞三人成虎的道理,朕總不好就爲兩個妃嬪的話,而將沈氏治罪吧。"
太后秀眉一挑,笑看向英宏,"哀家知道皇帝向來英明,也確實不能爲兩個嬪妃的話就去定誰的罪,只是,若旁人說的話不能信,但不知她貼身伺候的人的話,皇帝信不信呢?"
英宏臉色一變,"誰?"
我才穩住的心又跳了起來,我身邊的人?是誰?喜珠兒麼?
難道這一次,又是我前腳出門,我屋子裡的人就被刑訊逼供了麼?
這樣的戲碼,貌似太多人愛演,先皇后,瑾夫人,太后……,特別是太后,若今兒又來一遍,她可是第二次了呢。
我正想着,就聽太后一聲令下,"帶喜珠兒。"
果然是喜珠兒。
一邊的端嬪聽見喜珠兒的名字時,她明顯的一愣,隨即拿手一扯我的袖子,眼裡滿是疑問和責備,是的,喜珠兒受錦元宮指使的事兒,就是她告訴我的,她一定不明白,我爲什麼沒有當機立斷除去喜珠兒,而以至於能讓她此時成爲太后手中,刺向我的利刃?
我心底裡苦笑一聲,向她輕輕的搖了搖頭,擡眼向上看時,英宏不知道是不是還是不信我?他的眉頭緊擰着,目光正緊張的對上我的眼。
我向他不露痕跡的輕輕搖一搖頭,他釋然了,嘴角抿出一絲只有我能看得出的笑意,然而我卻低下頭去,只自己在心裡忐忑,想着喜珠兒到時會說些什麼?
那日我和她很深入的說了那麼多,到到底,有沒有用呢?
是的,我那日是不願意讓她重走剪冰的路,亦是在賭,若她的心中,但凡我的人我的話稍重一些,她就能是我手中一件極有分量極有威力的武器,並且,讓太后和慧妃防不勝防!
可是,我沒有想到的是,我還沒有來得及部署,太后就先對我發難了。
喜珠兒很快帶到,她有些惶恐有些哆嗦的來到殿內跪下,她像是怕極了,面對太后皇帝時,她連請安都忘了,就那麼木木的跪着,然而太后卻一點沒有怪責她的意思,相反,她更怕嚇到她般的,語氣柔和的道,"你就是喜珠兒?"
喜珠兒忙點頭,"回太后娘娘的話,奴婢正是喜珠兒。"
"嗯,"太后點頭,"你在沈小儀的身邊有多久了?"
喜珠兒聞言,她轉頭在我身上掃了一眼,又極快的轉過頭去,向上回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在沈小儀當年有孕時,就被內務府派到了流雲殿,後來……後來……,後來沈主子從流雲殿又回到淺梨殿,奴婢就被分到別處一段時間,當沈主子從更衣被晉爲常在後,奴婢才又回到沈主子身邊,直到今天。"
大家都知道她吞吞吐吐的那一段兒,就是我被貶起伏的時候,太后點點頭,"嗯,"既是在她晉爲常在就回到她身邊,那麼她的所作所爲,你知道也就不奇怪了,"說到這兒,太后一指我,對她道,"你就將你知道的說出來罷,讓皇上和各位主子娘娘們都知道知道,你家主子背地裡都幹了些什麼?"
太后的話一落,殿內是死一般的寂靜,我心中終究沒有底,袖子裡的拳頭緊張的握成了拳,我心內瞬間做着無數可能的無數準備。
就見喜珠兒回頭看了看我,又擡頭看了看太后,一臉無辜而又茫然的表情,"太后,奴婢的主子她……她……她沒有做什麼呀?"
只這一句話,我緊繃的身子就是一頓,太后正翹着蘭花指端起一碗茶,好整以暇的抿着,一聽喜珠兒的話,她分明大出意外,捧茶的姿勢就僵在了那裡,半晌,沒有動。
待到她回過神來時,她"咣"的將茶碗頓在了桌案上,陡然冷喝,"你說什麼?"
喜珠兒嚇得一顫,身子激烈的抖了起來,"太后娘娘,奴婢……奴婢……"
此時,跪在一邊正哭得滿臉帶花的慧妃、哦不,這會子應該已經是周嬪纔是,她猛的指向喜珠兒,尖聲叫道,"你,你說什麼,你明明……你明明……"
只是下面的話,她怎能說得出來,就那麼劇烈的喘息着,眼裡滿是兇狠憤怒的光芒,若不是懼着英宏就在邊上,她只怕立時就能撲過來,將喜珠兒生吞活剝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