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
陳曼柔站在大大的觀賞盆旁邊,試圖用體積不是很大的觀賞盆將頭頂的陽光給擋住,這五月份的天氣,將近正午,熱的厲害,尤其是皇宮裡面,身上又穿着層層疊疊的曲琚,那真不是一個苦逼能形容的。
這會兒陳曼柔十分慶幸自己沒聽張嬤嬤的話,讓她將自己的臉塗成調色盤。看看,這周圍的少女,大部分都遭殃了吧?家境好的還沒什麼,脂粉質量上成,不用擔心被汗水打溼。家境不是那麼好的,看着就有些狼狽了。
至於自己家嘛,只是中等,這麼好的脂粉也不是用不起,只可惜常年在外,還是因爲選秀才進京的,也沒時間去採購脂粉,萬一買到僞劣產品讓臉上長斑了,那還不如現在呢。
陳曼柔心裡得意了一會兒,腹誹了一會兒,換了個站姿,擡頭數了數,在她前面的,貌似還有二十來個,還有的等。於是陳曼柔換了一件事情想,這會兒自家大哥也不知道等急了沒有,送自己的妹妹進宮選秀,大哥心裡其實也是不好受的。
原本,她一個內芯是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現代社會的自由女性是很討厭選秀這種事情,更討厭進宮爲妃這種事情的。但是享受了家人十多年無微不至的關懷和愛護,遇到了關乎家人的生死存亡的事情,她若是將之高高掛起,未免就太冷血了一點兒。
自己進宮爹孃就能保住性命,自己進宮兄弟就能得個好前程,自己進宮就能挽救陳氏一族的命運,自己爲什麼不進宮?公用小黃瓜什麼的,在快沒命的時候,那就是救命的稻草。
想想在古代這種社會私奔的下場,或者沒有身份證明離家出走的下場,你以爲你是瓊瑤奶奶的女主角呢,未婚懷孕還能被人歌頌那無私偉大情不自禁的愛情?
浸豬籠可不是一個動詞加名詞而形成的短語,它是一個事實!陳曼柔雖然沒見過,但也偷聽過家裡粗使婆子的八卦,就在她爹管着的那個地方,某個鎮子上就有一個女人被浸豬籠了。
這件事給陳曼柔帶來的後果就是她的課程又多了,陳曼柔很無奈啊,又不能對親孃說,娘啊,那件事情距離我是很遙遠的,你想太多了,你家女兒以後一定不會私奔的……
反正是換個地方生活嘛,她會習慣的很快的。想着,陳曼柔又開始回憶自家親爹的教導了,不能太顯眼,不能太低調,只要不出意外,皇上是肯定會選她的,所以她只要走一遍過場就行了。
站的有點兒腳疼,陳曼柔索性將左腳虛點在地上,兩個腳輪流着站立。不是她身體不給力,而是選秀的時候得穿着軟緞薄底繡鞋,這宮裡的路又不是柏油路,她的腳不疼纔是見鬼了呢。
“這位姐姐看着有些面生,請問姐姐貴姓?”正在陳曼柔練習金雞獨立這個絕招的時候,旁邊忽然響起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轉頭,就瞧見一個美人正對着她笑。
陳曼柔趕緊擺出標準笑容——笑不漏齒,彎彎眼睛,有禮的答道:“免貴姓陳,不過,這位姑娘,我今年十六歲,八月份的生日,你是多大?”
那姑娘臉上露出一點兒尷尬的神色,抿了一下脣,微微笑道:“是姐姐我失言了,妹妹看着端莊沉穩,我還以爲……”
“端莊沉穩,難道不是大家閨秀從小就要做到的嗎?”陳曼柔疑惑,心裡暗笑的看着對面的少女一臉尷尬,但那少女也挺強大的,轉瞬之間就換了神色,一臉歉意的說道:“是姐姐說錯話了,妹妹勿怪。”
面對如此勇敢的認錯,陳曼柔若還是不依不饒,難免顯得太小心眼了些,況且這少女也不過是按照宮中規矩稱呼了聲姐姐妹妹而已,只可惜正好撞在自己的槍口上了。
“也請姐姐擔待一些,妹妹說話一向口無遮攔,家裡孃親罰妹妹抄寫的女四書都能堆滿一間屋子了。”陳曼柔也抿脣笑了一下,盈盈對那少女行了個半禮,這會兒選秀還沒結束,那少女也還沒打聽出來陳曼柔的底細,自然是不敢接這禮的,只閃身避了過去。
“我看妹妹這穿着並不像是近期進京的,妹妹的老家是在何處?可有什麼好玩的東西?”那少女眼露好奇,一派天真自然的問道,陳曼柔嘆氣:“其實我老家是在京城的,老家好玩的東西,我還真不知道。不過,你常呆京城,應該是瞭解的吧?倒是我剛回來,多有不知,不若姐姐給我解說一二?”
又被陳曼柔給反問了,少女眼底有點兒憋屈的鬱悶,捏了捏手裡的帕子,正準備說話,忽然瞧見旁邊過來個粉衣少女,趕緊喊道:“蘇姐姐,這邊~”
那粉衣少女側頭看了一下,然後點點頭,神色並無多大驚喜或者高興之類的情緒,只淡淡的問道:“原來是張妹妹,張妹妹今日怎麼沒有和劉妹妹在一處?”
“劉妹妹是下午的選秀。”張姑娘回答完,指着身邊的陳曼柔說道:“這是陳妹妹,我剛剛認識的,因爲選秀剛剛回京,正想知道一些京裡的事情呢,我想着,這京城裡的事情,也只有蘇姐姐知道的最多了,所以才冒昧喊了蘇姐姐一聲,蘇姐姐可別見怪。”
“陳妹妹?”蘇姑娘側頭打量陳曼柔,見陳曼柔身穿中規中矩的水藍色曲裾長裙,繫着同色的蝴蝶結,腰身盈盈一握,襯出了少女發育良好的胸部。頭髮鬆鬆挽了一個百合髻,上面卻只纏了幾根彩絲帶。耳上帶着彎月紫玉墜兒,頸中帶着銀鏈紫玉蓮花,眼神清清涼涼,脣瓣粉潤彎彎,整個人看着清清爽爽,天真而又純淨。
“蘇姐姐好。”陳曼柔嘴角含笑,眼睛看着是放在那蘇姑娘的臉上,實際上心裡是在感嘆,此姑娘胸部甚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吃木瓜,回頭打聽一下豐胸秘籍?
“不知陳妹妹是哪家秀女?”蘇姑娘挑挑眉,直接開口問道,語氣倒是像沒半點兒心計,陳曼柔卻覺得,越是直接,說不定才越是對手,心下也就謹慎了幾分,臉上掛上被自己親孃評價爲合格的溫婉笑容說道:“我是昭毅將軍陳家的秀女,不知道姐姐又是哪家的秀女?妹妹我剛到京城,實在眼拙。”
“我是安國公府的嫡女蘇蓉蓉。”蘇蓉蓉說着,又隨手指了指張姑娘:“這是英國公家的嫡次女張婉婷。”
“原來是蘇姐姐和張姐姐,小妹有禮了。”陳曼柔面上略微帶着些驚訝,給面前的兩個少女行禮。不說對方年紀比她大,只說這兩家的地位,比她爹的昭毅將軍要高出兩層樓了,她不行禮只會顯得沒家教。
“陳妹妹無須多禮,咱們現在都是待選的秀女,理應像是姐妹一樣相處。”蘇蓉蓉到底是出身在那裡放着,之前說話雖然是帶着盛氣凌人的直率,這會兒再說,就有點兒大氣了。
和她相反的,就是張婉婷了,這姑娘嬌嬌弱弱的拎着帕子笑:“是呀,咱們都是待選的秀女,日後說不定就要……”
“張妹妹,這是皇宮。”蘇蓉蓉皺眉打斷張婉婷的話,張婉婷臉一紅,不自在的笑了兩聲:“蘇姐姐不用多心,咱們都知道,蘇侯爺已經給蘇姐姐……”
“張妹妹!你若是不知道什麼應該說,什麼不應該說,就現在請了嬤嬤回府!”蘇蓉蓉猛地提高了聲音,張婉婷呆了一下,像是被嚇住了,過了一會兒,眼圈驀然紅了。
蘇蓉蓉很是嫌惡的看了看張婉婷,自顧自轉身走人了。陳曼柔看着這神展開,忽然覺得,皇宮內院好看戲啊,真是個不錯的地方。
“讓陳妹妹看笑話了,蘇姐姐她脾氣就這樣,很直率,說話也不顧及會得罪人……”張婉婷看蘇蓉蓉走到另一邊去了,就轉頭輕聲對陳曼柔說道:“只是蘇姐姐人挺好的,她也是家世高貴,這才養成這麼個脾氣的。”
“啊?”陳曼柔表示自己剛纔沒聽見張婉婷說什麼,臉色有點兒小迷茫,然後有啊了一聲,很是欣喜的對張婉婷說道:“姐姐對秀女瞭解的挺多哦?那能不能請姐姐多給我講講呢?我剛來京城,這京城裡,還不認識一個人呢。”
她外祖家的表姐妹要麼是出嫁了,要麼是年齡不到,她本家是人口凋零,族人都是在老家江蘇窩着,這麼多年京裡就只有嫡支一系,而嫡支更是隻剩下他們家這一脈了,爹爹連個兄弟都沒有,京城裡只有祖父和祖母坐鎮,連個堂姐堂妹都沒有,自然是沒地方去結識朋友了。
張婉婷聽陳曼柔這麼一問,臉色就有些精彩了,她是來套話的,可不是來被套話的。介紹秀女,說着簡單,三言兩語就能介紹一個,但是,若是一個搞不好,那就成了搬弄是非,口多言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怎麼,姐姐不願意嗎?”陳曼柔再加了一把火,張婉婷臉上帶出點兒爲難:“不是姐姐不願意,而是,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