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玉珍出了芙蓉苑卻並不往蓮香齋走去,卻只前往大夫人住處朱雀堂。玉珍仍是低眉順眼、輕手輕腳地,“奴婢給大夫人請安。”
“嗯。”大夫人並不擡眉,意態極閒地迴應道。
“奴婢方纔去過芙蓉苑了,二小姐說會替大小姐繼續縫製。”
大夫人這才擡頭,停了停手中的眉筆,給了玉珍一抹慈愛的微笑:“好,你回去罷,回頭我自會賞你。”
待到玉珍離去,大夫人喚來自己的侍女秋芳,道:“這事兒蓮丫頭還不知道,得去跟她說說,好歹讓她放寬心來。”
【蓮香齋】
“姐姐怎麼如此不小心,這手是怎麼了?”玉珍剛一走,我便因放心不下,前往蓮香齋看望姐姐。
“無礙,只是大夫說近日不可有任何手頭功夫,連飲食起居什麼的都得由玉珍她們幾個幫着打點。”
“哎呀真不巧,打擾你們姐妹倆說話了!”
正與姐姐講着話,不曾想大夫人便來了,只見她身穿一件湖藍色彈墨金枝線葉緞面紗衫,逶迤拖地櫻紅色馬面裙,身披粉白色撒花彩鳳紋薄紗散花錦。濃密柔潤的青絲,頭綰風流別致天鸞簪,輕攏慢拈的雲鬢裡插着鑲絲玫瑰冠,膚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個碧璽香珠手串,腳上穿的是寶相花紋雲頭靴,整個人顯得天生尤物光豔逼人,只可遠觀卻不敢親近半分。
我忙起身向她請安,大夫人卻連忙將我扶起,和顏悅色道:“得虧了你這孩子有心,還想着你姐姐能前來探望。”
繼而輕撫我雙手,又笑道:“有心的是你,識大體的也是你,這會子出了這等岔子,你又處處替蓮蓮想着,我很是欣慰呢。”
秦蓮蓮卻大大方方地答道:“娘,如今我手受傷,不如才女選魁一事便讓與湘湘吧?”
大夫人神色一斂,但很快又轉爲慈愛的神色,道:“蓮蓮,你安心養傷便是,湘湘既有心應允此事,你便儘管放心交由妹妹去做就是了。”語罷又將目光轉向我身上。
秦蓮蓮自知不能再反駁,便只好作罷,看向我的目光更是萬般似水柔情,教人心生憐愛,不忍與之相爭。
我心知大夫人是要親耳聽見我的答覆,於是淡然對秦蓮蓮道:“大夫人所言極是,姐姐縫製一事便放心由我着手吧。”
秦蓮蓮卻驀地傷神,道:“妹妹,姐姐自知對不住你,你如此識大體,我竟不知該如何謝你了。”說罷拂袖,從藕白的手臂上卸下那隻隨身佩戴多年的通靈玉鐲送往我手中:“這是姐姐的一點心意,惟願妹妹笑納。”
我一看,道:“這是祖母送與姐姐的,我又怎麼好意思收姐姐如此貴重的東西?”
秦蓮蓮只一笑,亦不再多言。
我轉而又問道:“聽聞姐姐已將縫製圖紙畫好,可否讓妹妹拿去臨摹?”
“唉,瞧我這記性,光忙着話姐妹情長了。玉珍,你將繡圖和那半成品都拿來給二小姐吧。”
“那妹妹就先告退了。”拿到東西之後,我就知趣地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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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母親替我安排此事,不然這到手的花魁就要拱手他人了。”
大夫人一笑:“你只管端着大小姐的姿態便是,這些不情不願的事自是有我這做母親的來幫襯。話說你這手還好不好,別假戲成真了。”
“這都是小事。這次若沒有湘湘幫着,半個月的時間我哪能繡出偌大一副《洛陽之春》呢?”
“是啊,秦湘湘雖爲庶出,但在這秦府尚有一席地位,況且她亦是才貌雙全,若是讓她參加了選魁,奪魁事小,倘若名噪淮州,你這秦府第一才女之位可就難保了。”說罷,輕撫秦蓮蓮之手,“好在湘湘這孩子稟性天真善良,沒有太多私心,你與她交往我也放心,但你要知道,她——只是爲我們鋪路的石子,明白嗎?”
秦蓮蓮輕嘆一聲,點點頭。
生在世家大府,嫡出從來就比庶出血統高貴,嫡出的孩子在成長的道路上或許輸給誰都能忍,但唯獨不能輸給庶出的兄弟姐妹。在秦府的日子,雖說是衣食無憂,但每走一步,卻都如履薄冰……